第五百一十三章 他們在哪?
勿要接近……
顧扶威眼睛眯了眯,他腦海里浮現出離盞打開他手掌,不讓他碰的樣子,他豁然間恍然大悟,心口猛的一沉。
殿中大夫不知道離盞是否得的是瘟疫,可離盞能在自己的空間內檢查出來。
今日打從兩人見面開始,離盞就用各種理由搪塞自己咳嗽的癥狀。
後來咳嗽止不住了,他想照顧她,她卻完全不讓他碰。
當時還以為她是在置氣,現在看來,她多半是故意說那些狠話,來將兩人的距離拉開到合適的位置,以防將病渡到了他的身上。
她得病了?得的還是瘟疫?
顧扶威無視殿中大夫還跪在地上,幾步走到床前,目光漸漸從離盞纖細的手腕一直延申到她蒼白的面孔上。
剝了外裳的離盞瘦弱不開,她平躺在他寬大無比的纏蟒梨花床上,小的像一隻雀兒。
瘟疫是無葯可醫的,所以她得了這個病,就只能慢慢等死。
縱他傭兵天下,縱他翻手為雲,卻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死。
他從未料到事情會急轉直下,更未料到急轉直下之後又拐進了一個死胡同里。
他還有許許多多關於未來的打算,還琢磨京城叛軍一事如果暴露,該用何種理由瞞過離盞。還着等西域動*亂過去,該以何借口娶她為妻,填塞住悠悠眾口。
“君王……”
殿中大夫見顧扶威久久沒有回話,戰戰兢兢的抬頭偷瞄了一眼。
只見顧扶威站在床頭,神卜楞登的望着床上的天女。
他眼睛發紅,似充血,似有淚。
這跟平日裏隔着遠遠的人群看到的冷漠淡定的君王判若兩人,殿中大夫也一時恍然,總覺得這樣的眼神,該是最親近之人到了生離死別這一步才該有的痛心疾首。
“君王不必太過擔心,天女乃是上天饋贈我西域的神女,吉人天相,未必得的是瘟疫。只是保險起見,王爺還是應該避……”
“本王言行,需得你來提醒?”他喉嚨里陰沉沉的擠出這句話來。
“君王……”
顧扶威轉過臉來,神情怒如修羅,“滾!”
“是是是,這就滾,這就滾……待天女醒來,屬下再替天女診脈……”
中殿把方子留在桌上,連滾帶爬的從璇璣殿離開。
他走在回去的路上,仍舊心有餘悸。明明知道顧扶威應該不會對一個好言相勸的大夫動手,可他總覺得剛才如果跑慢一點,顧扶威真會上來擰斷他的脖子。
他抹了一把后脖子,全是冷汗。
他趕緊頭也不回的繼續走,路過璇璣殿的殿門時,那一幫打仗的將軍驍騎們還等在這裏。這時天上已下起了雪來,這群人身上批着鵝毛,臉都凍得發紫,不停在原地小踏步,不時的往殿門裏看。
殿中大夫加緊了腳步,想從這群人中間麻溜的穿過去。
今日璇璣殿裏發生的事非同小可。天女不是受了傷,而是得了病,而這病還極有可能是瘟疫。
當他問了離盞的病情,並替她診了脈以後,儘管不能確診她是不是瘟疫,可心裏就已經搖搖晃晃,天之將崩。
天女如何會得瘟疫呢?是老天都要絕了他們西域的生路嗎?
這件事情要被透露出去,別說民間要亂成一團了,就是軍隊也收整不住。
殿中大夫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低頭加緊了腳步。
可果不其然,剛走到門口,這群人就蜂擁而上,將他圍了個水泄不通。
“殿中大夫,你可見着君王的面了?”他們一個個急急切切的問。
殿中大夫擺擺手,繼續要往前走,但面前的人寸步不讓。
“殿中大夫,你要是見倒了君王,可要如實同我們說,我們有要緊的事情找君王商議。”
這些個行軍打仗之人,都是長年把腦袋別在腰上玩的人,說話聲跟打雷似,他也不敢招惹他們,生怕自己說錯了話惹來懷疑,給君王招了麻煩,於是乎只是一味的搖頭。
可這群火急火燎的人怎麼能輕易就放行呢。
“殿中大夫,你避諱什麼?要是見着殿下了,你只需要輕輕點個頭。”
殿中大夫再搖頭。
“哎呀,你個看病的不知道現在西域出了多大的麻煩。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現在西域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候,每一時每一刻都能扭轉時局,關鍵看殿下怎麼做。”
“出了什麼麻煩?”殿中大夫好奇的抬頭。
諸人顧看一眼,祁水直督站出來小聲道:“這個我們不能說,泄露軍機是砍頭的大事。可是殿下昨日許諾過我們之後,就出了璇璣殿辦事,我們這一群人就一直在這兒等着,米飯未進……”
他說道這兒頓了一下,半明半暗地道:“猜想君王是不是還在紫菱宮同天女商議此事,結果派人去看,殿下並不在紫菱宮中。紫菱宮的婢女們還支支吾吾的,我們的人一搜,天女也不見蹤影,我們這才更急。”
……
天女就和君王在璇璣殿內啊……
這群人殷殷切切要直到的實情,他剛好知道的一清二楚。可越是這樣,越是說不得,畢竟也是貪生怕死之人。
可他惶遽急了,他看着這群滿頭白雪,面紫唇白的人,內心的擺錘開始左右擺盪起來。拋開自己安危不說,到底是向著這群大臣是對的,還是向著君王是對的?他不知道,不確定。
“恕在下不知君王所在,在下只是去璇璣殿的膳房,用膳食幫殿下調理身子,根本就沒見到君王。還請諸位給在下讓條道,我還要去密斯郭去給病人問診。”
諸人一聽他要去密斯郭,倒也不敢留。
再說,顧扶威出了璇璣殿以後,他們就一直在這兒守着,別說沒見顧扶威回來,就連一隻蒼蠅都沒飛進去過。
只是天女也不見了,君王也不見了,這實在很不妙。
現在已經派人出宮到大月寺去尋天女了,如果尋不到,那他兩人都到哪去了?
想想之前君王的態度,說一千道一萬他都就是要護犢子。
該不會明面上答應,暗地裏卻把她放生了吧?
諸人情緒惶然的讓殿中大夫離開。
……
漫天大雪,覆住了整個祁水城郭。
街道小巷,門扉緊閉,人煙稀少。
大風從東而來,狠狠的往城門中灌入,守城的士兵們一個個像冰棍似的杵在城門上下,嚴陣以待。
不時有穿着厚襖,提着行囊的百姓拖家帶口的往城門裏來。
祁水並未封城,來去皆可。
但外面的狀況一團糟,祁水的百姓不大願意出去,都只有外面的人想進來。
可是要進來也不是隨隨便便的進來,首先得出示符引,二來沒有瘟疫的癥狀。
兩樣都通過了,還得去大月寺住上一段時間才能來去自由。
百姓們在風雪中排着隊伍等候盤查,一個個灰頭土臉,蓬頭垢面,厚厚的襖子還散發出多日未洗的惡臭。
“下一個。”例行檢查的士兵用西域的話語喊道。
隨後上來一個人,掏出符引遞了過去。
來人的五指纖長,乾淨白皙。
士兵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只這一眼,就好像眼睛被水洗過一樣,通透又乾淨。
來人是個男子,穿着一襲白衣,後背一柄長劍。衣裳不厚,只在脖子上掛一圈白狐狸毛。
乍一眼看去,他乾淨得快要和這天地的白雪融為一體,可出挑的五官又立刻攝走了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