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現世現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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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正好七點,路上一直開着窗戶,吹的鼻子涼搜搜的,我有鼻炎,嚴重的時候帶着頭疼。用熱毛巾捂了捂,好些了。將書本攤開卻在發獃。哥哥說他會給我補習,哥哥說會等我上完大學回來,哥哥說......滿腦子都是哥哥說,腦子中了復讀機的魔,別的不會只會“哥哥說。”
鈴鈴鈴,尖銳的電話鈴聲。是母親大人來查崗,看我是否按時回家,是否在學習。還好我反應夠快,迅速接起電話,對母親的問題對答如流。雖然腦子中了復讀機的魔,不過嘴還好使。
放下電話開始學習,哥哥說這個周末補習數學,又是哥哥說。其實還有作業,先寫作業吧還是,哥哥說的事是下周的事。
就這樣單調又平凡的生活繼續着。僅管覺得我們之間很親近,但我對哥哥卻知之甚少。他只說過他不上學在工作,做的什麼工作、他的家庭,他的興趣、愛好、還有那輛我不認識的好車。說到底還是最熟悉的陌生人。而我,除了隱瞞父母的工作和家庭情況,在他面前透明的像無色塑料布。
我願意活在“自認為”的世界裏,我認為哥哥說的話,既然說了就一定是真的,毫不懷疑,不說的既有他不說的原因。就好像我始終沒有告訴他我的真名一樣。
轉眼又是周末,補習班門口,他在。
“哥,真的給我補習么?”
“不想學?”
“想學想學。在哪補?”
“上車我帶你去。”
真的換車了。這個感覺比那個越野車好看太多,如果說那個越野車長得像被切了一塊的土司麵包塊的話,那這個就絕對是捏園了的土司麵包。哦哦,這個其實我認識,話說那時候很流行這個雪糕,四個圈么。後來雪糕高級了還出了六個圈,不知道這個車後來升級了沒有。
路上他簡單問了我幾個數學概念,了解了基本情況。無奈的搖了搖頭。彼時的“好學生”此時已經是不折不扣的“差學生”。試想基本概念都不懂還學什麼,還考什麼?
我依然叼着棒棒糖坐上車,車在某小區樓下停了,我眼瘸,分不清什麼高檔小區還是什麼小區。倒是上樓有電梯,他家八樓。站在大大的窗戶前能看見很遠的地方。那個年代還沒有落地飄窗,高層也少,視野很寬闊。
“我能隨便看看么?”基本的禮數我還是有的。
“去看吧。”
大概掃了一眼,廚房是開放式的,沒有一點油污,想來他一個人不做飯吧。恕我愚鈍,也可能人家就不是一個人。想法未落還真的從門外進來一個人,用鑰匙開的門。我有點震驚,中年婦女的模樣,裝扮不奢華。這是哥哥的母親么?今天換我挨巴掌了?腦袋裏瞬間飄過一萬種被虐的可能。我不自覺地往哥哥身後躲,生怕像我媽那樣上來一個巴掌。這婦女的樣子估計一巴掌下去我也好不到哪裏去。
然,“少爺,您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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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坐了三十分鐘車,穿越到香港了?還是夢回大唐了!少爺?那還有老爺?太太?或者還有少奶奶?我張着大嘴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嗯,這是張姨”回頭看着我,然後又看着張姨說“這是小姐。”
“你才是小姐”我這反應速度和脫口而出的話把我自己都驚呆了。“小姐”在那個年月有特殊的含義,而且特別敏感。
他意識到了“哦,那就是大小姐。”我不說話了,我怕我再說下去我這稱呼還指不定變成啥。
“我們在哪學習?”還是抓緊岔開話題。他領着我往裏走,推開書房門。
一整面牆都是書,我又驚呆了。“這些你都看完了?”
“沒全部看過,大部分都看過了。快來拿出你的書,我們要開始了。”他擺了兩張椅子,我坐他旁邊。
“你是少爺啊!為什麼是少爺?那有沒有少奶奶?為什麼讓張姨叫我大小姐。我也沒有大小姐的命。”我以為這麼問他會生氣,其實和他接觸的這一段時間,除了上次我暈車他以為食物中毒和飯店老闆生過氣,其他時候我都沒見過他生氣的樣子。
他到不急不慢地說“我們有家族企業,家人都在南方,多少年傳承下來這個叫法。張姨從小看着我長大,很多媽媽沒為我做的事,都是她做的。而且她一生未嫁,怕我吃不慣北方的飯菜,便跟着我來到北方。”第一次和我說起他的家庭,總感覺這麼大的家族,他似乎過得也不是很好呢?他繼續說“你是我妹妹不叫你大小姐叫你什麼?按理確實不是大小姐,可你又不讓叫小姐。要不叫少奶奶吧。”
噗,糖噴出去了。好丟人的說。我快去將糖撿起來抽了紙去擦地。這纖塵不染的地板,弄上沾了我口水的糖,黏黏糊糊的。我低頭使勁搓地。“再擦,擦壞了地板要賠錢了。”
“啊?”我快不擦了站起來。坐回他身邊。
“怎麼,是特別想當我的少奶奶還是特別不想當?嚇的連糖都不要了。”那“我的”兩個字特意加重了語氣。
“啊?”這話題還要繼續?我死死地盯着我的課本,不敢抬頭,書桌要被看穿了。
他戳了一下我腦袋“書皮上有什麼啊,看半天了,還學不學。光看書皮就都學會了?厲害了你。”這劇情反轉的也太快了吧,我回不過神來。不是再問“少奶奶”的事兒么?我還在思考我要不要“麻雀變鳳凰”呢。既然是家族企業,再看看這個房子的裝修,再看看眼前這個男人一副很有錢的樣子,家裏還有保姆阿姨,我這小麻雀真要是能飛上這高枝,可不就是“得道成仙了”。可惜,我還沒準備好要不要飛,人家直接又將我拍回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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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過我擺在桌面的書本,很隨意的翻了翻。我以為他是再看我上課做沒做筆記或者書中都有什麼知識點。他卻開口“怎麼連個名字都沒有,你都不怕丟了?”
“哦,你找我的名字呢!我以為你檢查筆記呢。”
“一塊兒看,你這書也是真乾淨,筆記本上筆記還可以,就是你這字兒寫的,就像虱子爬一樣。你母親管你管的那麼嚴格,怎麼沒管你寫字。”
一把奪過我的書本“我字寫怎麼樣要你管,會寫,我自己認識不就行了。誰說一定要寫的好看。你到底要不要給我補習,不補我走了。”隨即起身,佯裝要走,一把又給我拽坐下了。“你就不能輕點?”
“下周三我過生日,你晚上來這裏給我過生日。”這話一點都不像邀請倒像是命令。我沒應聲,周三晚上怎麼來?第二天還上課,也不知道母親大人周三晚上在不在家。
終於開始補習了,他沒說過他是哪個大學畢業的,但從給我補習的課業內容看,曾經應該也是很好的學生吧!不都說沒有學不會學生只有不會教的老師,看樣我就很適合這句話。他講的我倒是都聽懂了,其實老師講的我也能聽懂,就是不會做題也不會用。“哥哥,你和老師講的我都能聽懂,為啥做題就做不對。”我覺得我很委屈,其實我一直努力的學習着,可就是天不遂人願嘛。“立體幾何需要一定的空間想像力,可惜你沒有。聽懂了概念也沒用,真到做題,沒有實物給你看,你想像不出來。”
“那怎麼辦?”理科生放棄數學!說出來多可笑,文科生尚且用數學比拼,我這理科生竟然要放棄數學,我就崩潰了。
“給你點時間,你做一篇英語閱讀理解,和完型填空,一會兒我回來看。”說完他就出去了,這是讓我放棄了數學之後再放棄英語么?我覺得大學已然離我遠去了。既然是家族企業,他是少爺,給人安排個工作因該很簡單吧,我不上大學了,直接工作豈不更好?不不不,我還有更好的去處,對,少奶奶,剛剛不是說過。為這絕對“高明”的想法我暗自竊喜。
竊喜了一陣還是得做題么,不知道怎麼的,對哥哥的話是言聽計從,比老師的話還管用。反正英語我都看不懂,差不多蒙上一個就行了。25%的概率,怎麼還蒙不對一個。看看就我這思想覺悟,還指望我考大學?簡直是浪費時間和生命。想想山區有多少孩子渴望知識和教育,卻又得不到,而我卻在這裏大把的揮霍。那些孩子吃不飽、穿不暖,“爬雪山、過草地”只為見到老師,學幾個字,讀一讀書,接受新思想,或者用知識改變命運。反觀我,窗明几淨,吃得好穿得暖,上學“車接車送”(有時候)還一點不珍惜,覺得一切都是應該的。或許這就是享樂意識大於憂患意識的表現。沒有真正苦過,又怎會努力改變現狀不再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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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在給自己上思想教育課,哥哥進來了。“做完了?”
“沒做完,都寫上了。”將試題遞給他,這次不是皺眉,是擰眉,嗯眉毛都擰到一起了。一巴掌乎我後背“哎呀,疼死我了。”回頭瞪他。他可能是沒覺得自己用了很大勁,卻出了這麼的聲音,顯然是有點尷尬。“哥你手疼不?哈哈哈哈”我這尷尬化解的效果很不錯
。他也順着桿就下來了。“皮糙肉厚,看樣以後打不得。”試題扔我臉前“你高中學沒學英語,基本時態語態分不清不說,單詞也都不認識。你這學白上了,怪不得你媽打你,打輕了,要是我直接揍死。”知道他是玩笑話,也算恨鐵不成鋼,可這話觸動了我某根神經。默默無語兩眼淚低着頭。他卻沒意識到還在滔滔不絕“你母親供你上了這麼多年學,你都就着拔絲奶皮吃了吧。上課是不是從來沒聽課。都想啥呢,單詞也不背,不想上學早點說,山裡孩子有的是想上的,你還真是浪費教育資源。”
有些話就是,我說行,你說就不行,這不就是。聽了這些我就更坐不住了直接炸了,印象里這是我們第一次正面衝突,也是唯一的一次“對,我就這弔兒郎當樣,我就不爭氣了,我就不學好,我要是好好學,還有你TM在這教育我的份!”我說過我不是斯文的學生。抱起書本就往外走。
這就是容嬤嬤打小燕子,小燕子說的那句話“你是那顆蔥,居然敢打我?”說好聽你是我哥哥,我是你妹妹,說難聽你是誰,不就是有幾個臭錢么,我又不稀罕。想到這裏我還從包里掏出了傳呼機扔他身上,哭着大呵一聲“王昊,我叫你哥你才是我哥,別以為有錢就了不起。不願意教就不教,我沒求着你教,以後我TM就是去要飯也不會要到你家來你放心。”轉身就走。
他也終於從蒙圈和震驚狀態回過神來“站住”,你說站住就站住,我偏不,繼續走。
腿長就是有優勢,我走了半天沒走到的門口,人家三步兩步的走到我跟前。也不知道是不是用了全身的力氣,一把拽住我,只聽“咚”一聲,我一屁股坐地上了。毫無防備,那是真疼啊!
“你幹什麼!”要知道雖然我媽經常打我,但這個世界上除了我媽還沒其他人打過我。一邊自己站起來,一邊咒罵他,各種污言穢語。我這張嘴也是無敵了,現在想起來確實欠抽,不文明起來罵了人家全家,現世現報一巴掌飛過來。看樣今天怎麼也是得挨個巴掌才算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