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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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捂着半邊臉看着他,打我的手還僵在半空。大概也是對自己生了這麼大的氣感到意外。推開他就往外跑。事後我聽張姨說,我在書房寫英語試題的時候,哥哥是出去告訴張姨晚上我在這吃飯,讓張姨多做幾個菜,做的還都是我愛吃的,還讓張姨去買了飲料。我跑出門時,恰好遇到張姨買了飲料回來。
我抹着眼淚往家跑,我卻根本不知道家在何方。我是坐着他的車來的,這到底是哪我不知道。本來想打車,身上又沒錢。走走停停終於看到公交車站。研究了半天才研究出回家的路線,得換乘一次車才能到家。
我走之後哥哥沒有追出來,想必也是真生氣了。使勁把門關上。一個人坐在書房抽了一下午煙直到晚上。桌上有我落下的數學筆記,他一直翻看。在不顯眼的位置寫了一段話,我在“失去”他的時候才看到。
那天晚上好好的一頓飯,被我的神經質破壞殆盡。
換乘一次車,終於到家了,我知道是我錯了。哥哥是為我好,我就是管不住嘴,那些髒話根本沒經過大腦,都是脫口而出。
這就是我,十七歲的我,真實的我。若不是母親管的嚴,別說是大學,可能我已經是社會上的“閑雜人等”,叛逆到了極致。不計後果的發泄,換來的結果是傷害了愛你的人,當你真的意識到自己有錯的時候或許已無法彌補。
路邊有家蛋糕房,那個時候沒有什麼烘焙,更沒有私家烘焙。看着櫥窗里陳列的各式蛋糕,我停下腳步,看着出神。哥哥說他周三生日,周二來給他定一個吧。再去給他選個禮物,他應該會高興的。怎奈囊中羞澀,禮物和蛋糕只能選一樣。我站在這裏糾結。
“站這兒想啥呢!”
“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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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你啥時候回來的。”
“你站這看啥呢,看半天了。你幹啥去了。”
“哦,今天下午不是數學補習班,我剛坐公車回來,看那個蛋糕呢。”
母親臉上掠過一抹淡淡的憂傷。那是個計劃生育的年代,家裏有兩個孩子的少。我們家境原本還算可以。但因為父親工作的變故,近來家庭經濟情況不是特別好。農場剛剛開始運轉、姐姐又在外地上大學花銷自然大些。母親總也是覺得不能苦了孤身一人在外的大閨女,所以能省的,父親和母親也就省了,省下來的給了出門在外的姐姐。倒也不是無節制的給,每月定量五百塊,包含所有吃穿用度。
大概母親是以為我特別想吃那個蛋糕所以站着不走,她就有點憂傷。就算再不喜歡我,好歹我也是她二閨女。都說苦了誰也不能苦了孩子,但畢竟特殊時期,也是能省則省,這些吃的母親平時也很少買給我,都這麼大了看見吃的還走不動路,他老人家心裏難免不好受。
當時自是體會不到這些,逕自往家走了。母親又看了一會兒跟了過來。她老人家並沒有懷疑我不是真的去上課了,也沒有看出我左邊臉的不正常。所以說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絕對的事情。雖然吵了架,挨了打,總好過晚上在哥哥家吃了飯,再回來遇到我媽好吧!
心裏還盤算着周三能不能去給他過生日,生日禮物怎麼準備,我是真的想準備一個生日禮物,哪怕不起眼,哪怕他不需要,哪怕不值錢,可至少我用心了。因為在選禮物的時候我會想起他,會想着他,會想着他收到東西時是否會開心,是否會喜歡。
晚飯是和母親大人吃的。母親說父親那邊已基本走上正軌,後天再回去一趟給父親送點吃穿,高考之前就不再回去了。後天就是周二。“那你回去待幾天?”“周末吧。”看着母親從她旁邊的包里拿出五十元放桌上,“這幾天的生活費,省着點花,周末不回來再給你打電話。你爸那沒什麼事兒,說不定周三就回來了,”啊?可別回來、可別回來心裏碎碎默默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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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睡覺的時候還在想,有了這五十元禮物應該不是問題了,我本就沒錢買個差不多的表心意就好。但是蛋糕的話,還有些欠缺,可我是真的想買個蛋糕。就認為過生日一定要有蛋糕,沒有蛋糕這生日白過了。渾然忘記了下午的爭吵,還有左邊臉上的“五指山”。滿腦子都是“小女孩”的心思,下午的事兒就像沒發生也一樣竟開開心心的睡著了。沒心沒肺大概就說的是我這樣的。
城市彼端,某酒吧內,隨音樂變換的彩燈令人眩暈,場內重低音音樂震耳欲聾,舞池裏各色男女。王昊、沈珏只是低頭喝酒,彷彿這嘈雜的環境與他們無關。
王昊一杯接一杯,吧枱上已經放着十幾個空酒瓶了。“昊哥,今晚是出來買醉的吧。怎麼了,小姑娘傷害你了?”沈珏取笑道“一個小姑娘沒什麼姿色,就是嫩了點,至於么?別說是動了真感情。”
修長的手指夾着煙送到唇邊,深吸慢吐“我打了她。”又是一杯酒,速度極快,幾乎看不出吞咽動作。
“你怎麼著她了?你出手多重下手多狠是咱圈兒里出了名的,你打她,你怎麼打的她。你不是不打女人么,怎麼打小姑娘?小姑娘還活着?”沈珏對王昊打了小姑娘的舉動表示震驚。繼續問“你不是喜歡她么,上次在風情園膩歪勁兒的看着就噁心,怎麼今天還動手了?”表示理解不了。
王昊低沉着聲音將今天的經過重複了一遍。沈珏到來了興緻“小妮子厲害啊,還能挨住你的一巴掌。想當年你一巴掌扇掉我幾顆牙!今天到底是手下留情還是憐香惜玉?還是我們威名赫赫的昊哥如今也改了脾氣出手知道輕重了。”
話說想當年,王昊也是這“貴族”圈子中的一霸。霸的原因有兩個,一王昊是圈子中他們這一代人里學習最好學歷最高的,二他學過空手道和跆拳道,而且是最高段位。據說王昊很聰明之所以提到他是學歷最高的是因為他上學時一直跳級,20歲的時候已經拿到美國史丹福大學法律學院和商學研究學院的碩士雙學位。他的父親為了磨礪他還曾將他扔進了美國特戰隊。美國特戰隊如煉獄般的磨練使他有了非人的意志力。回國時他才24歲。他的家族無論實力還是勢力都是一般人想像不到的。那個時候他是叛逆,總覺得24年都是為了父母親或者說為了父母親的驕傲而活,那24年後他想為自己活。
他執意離開,父母勸阻不下,只得放他走。他便背井離鄉來到北方這個春天刮著不見天日的沙塵暴,冬天白雪皚皚的城市,開始自己的事業。他走時父母極力反對,除了能解決一年溫飽的錢多一分都沒再給。如今的事業雖不算太大,可四年的時間從白手起家到身價千萬,這成長勢頭不可小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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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枱上的空酒瓶數量越來越多,王昊嫌一杯一杯喝太慢,已經是一口一瓶了。沈珏怕他喝多一把奪過他手中剛開的啤酒。“差不多就行了,在這買醉給誰看。小姑娘又看不見。你真喜歡她?”
不說話,逕自打開手裏的酒。
“為什麼喜歡她,我倒沒看出她有什麼令我着迷的。”沈珏一臉不屑“要樣兒沒樣兒,要個兒沒個兒,到是有一張嫩的出水的臉。你是看上小姑娘是雛了吧。學校里一大把,咱還缺這個!”這男人長得也標緻,嘴角上揚眼裏裝着笑意。
“她和別人不一樣。她從沒問過關於我的任何,很單純的和我在一起,你知道嗎?她竟然說我的陸虎像麵包車。除了吃飯是我付錢卻從沒有過更多的要求,也從未向我伸手要過任何東西。說她年紀小,又總覺得她有一種她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成熟,有的時候又覺得幼稚到極致。嘴裏永遠有根棒棒糖,似乎一根棒棒糖就是她所有的夢想。我有一種只想守着她的感覺。”
“呦呦呦,說的這個好聽啊,我怎麼就沒看出來她有你說的這般好。你這幾年換女人比換衣服還頻繁,還守護,你的臉出賣了你的心。你用什麼守護,小姑娘還那麼小,真要是考上大學走了不回來了,你要再來一次創業?還是打算談異地戀,她真要是有你說的這麼好,大學裏的小青年大把大把的還有你的份?以你的脾性,還想一直守着。你要是能守着她超過三年,三年內除了她你不找其他女人我給你一百萬。話就擱這兒了。”
王昊不再說話,瞪着沈珏。沈珏是篤定他做不到,正笑着喝酒卻聽到一句“準備好你的一百萬。”后,身邊的人起身走了。沈珏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兒,王昊上了車絕塵而去。
酒保走到沈珏身邊“先生您一共消費3838元。”
“草,這孫子,喝了多少,雜沒直接喝死你。”付了賬憤憤離開。
王昊讓司機將車開到了我家樓下,那天晚上他在車裏坐了一夜,不曾離開。他決定他的守候從此刻起。黎明時分卻又離開了,只留下地上一個煙盒和煙蒂無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