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成長
太宗破例,駱賓王避世。李承乾復出,無一不是為了我,我又如何能再傷他們的心?
在我的堅持下,李承乾護着我,一路上,我咬牙不停的催促,沒有多長時間,便與江夏王他們會合了。
李承乾見我去意已決,屢次勸說無果,只得叮囑幾句,回去向太宗復命了。
沒有行得幾日,我便病倒了。明珠端得葯進來,見我站在窗前吹風,不由得又埋怨:“公主,你怎麼又起來了?這樣你的病要怎麼才能好呢?”說著把葯擱到了桌上,一邊伸手把我扶到了床上。
我沒有說話,接過葯一口氣喝了個盡。明珠嘆道:“世事真是做弄人,明明兩個人相愛,卻偏偏要分開。”
我微微的嘆了口氣,禁不住又咳了起來,明珠急忙幫我順氣:“看看。病又重了。公主,雖說駱公子人已走了,可是公主你人還在啊,我們好多人都還在啊,你又何必……”看我沒生氣,又接道:“再說了,喜歡公主的人多的是,公主又何必掛死一棵樹上呢?遠的是吐蕃的贊普我們先不說,單就是那左相北有,我看對公主就是情有獨鍾呢。”
我啐道:“明珠,你胡說什麼呢?”
“我說的是事實。公主,左相為了公主鞍前馬後,不辭辛勞,在公主危難時,更是以身相護,任是誰,也能看出來他對公主的心意,公主……”
“住嘴!”聽到我的喝斥,明珠閉了嘴,卻是有些不服的樣子。我想了想,一時也想不出反駁她的話,只得苦笑道:“你應該知道,北有這個人很風流的,我不喜歡花天酒地的登徒子。”
明珠立刻一臉驚奇的樣子:“公主?”
“公主難道不知道?那左相隨公主的路上,原來並不是夜夜流連於花樓,而是整夜整夜的救濟難民啊。聽說為此公主還狠狠的羞辱了左相一番,卻不知左相的銀子不是花在了青樓。而是賑在了災區啊。”
“噢?你是怎麼知道的?”我與北有在劉二家時,曾聽劉嫂與我說起過北有的這些事,而劉二他們村也正是北有所救助過的,這也是後來我為什麼不討厭北有的主要原因之一了,然而這些事只有我知道,我就奇怪了,明珠又沒跟我,她是怎麼知道的?
明珠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我,是公主來之前,左相在我們這裏養了幾天的傷。”
北有來過?我一時來了勁頭,“北有?他的傷如何?”
“聽提木說,左相身上的傷好像有毒。”
“什麼?有毒?”我一急,又大咳了起來。明珠手忙腳亂:“公主,公主,你別急,我還沒說完呢,提木說他們吐蕃有解藥的方子,所以才動身回吐蕃的。”
“那就……好。”我長長的鬆了口氣。但願北有能沒事,否則我可是罪大了。
明珠瞄了瞄我,欲言又止。我哼道:“有話就說。別吞吞吐吐的。”
“駱公子曾再三叮囑我,讓我細心照料公主,想來駱公子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天,所以才如此的,他所做的也是為了公主,為了大家,公主應該明白。而現在,我看公主對左相也並非無情,只是可惜,他是吐蕃的左相,不能與公主一起的……”說了一半,自覺失言,捂了嘴看着我。
我知道她擔心,安慰她:“這個我自然知道,你放心吧。”
“公主知道就好,可千萬不要與左相再有什麼,否則可就不好了。”
我瞪了她一眼:“這些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她裝糊塗:“什麼事?”
“你說什麼事?別對我說你是自己看出來的。”
明珠的臉微微的紅了,她嬌艷如花的容顏,別說是男子,就是我看了也有些意亂,我忽的問道:“是北有把他自己的事告訴你的?”
明珠一怔,急急搖頭:“不,不是,左相一直都在昏迷中。是,是提木說與我的。”
我心中莫名的鬆了口氣,淡淡的道:“好了,這些事只可你我說說,可不能讓別人聽到。”明珠應着,見我閉了眼。收拾了葯碗慢慢的退出了。
聽到門關上的聲音,我睜開了眼,歪了身倚在床頭上,曲起手在床沿有規則的敲了一通。
這才又閉了眼,靜靜的等着。
果然,沒有多會兒,一個人影已悄無聲息的落在了屋內,輕聲喚道:“公主。”
正是那些暗衛的首領。我問道:“我不是說要你們都跟着大哥走嗎?為何又跟來了?”
“回公主,這是皇上的意思。屬下是奉命行事。”
“這麼說來,你們只聽命於父皇?”
“不,皇上交待,我們聽命於公主!”
“好!”我要的就是他這句,“我現在有一個很重要的任務。”
“聽公主命。”
我從身上掏出早已畫好的宣紙——實不相瞞,我因為不會寫繁體字,所以有些書信還是得用畫來傳意的。鄭重的交託他:“你找幾個人,暗暗的潛進長安,想辦法打聽到袁先生的情況,如果袁先生安然無恙,那麼,就一定要悄悄的把此信送到袁先生的手上,千萬不可讓外人知道此事,包括父皇。你能做到嗎?”
他明顯一愣,我笑道:“你放心。父皇馬上又要遠征了,我只是不想讓父皇操心罷了。”他這才彎了身:“屬下聽命。”
“袁先生見信后,一定會隨你們同來,你們要想辦法幫袁先生拖身,並且一切要聽從袁先生的安排,明白嗎?”
我身上的毒能不能解,就在此一步了,但願袁天罡能不負我所望。
那暗衛領命,卻並沒急着退出,我正詫異間,外閣的門輕微一響。一個冷清的女聲傳了進來:“素清參見公主!”
我微驚:“什麼人?”
一個黑衣勁裝女子步履輕盈的走了進來,我坐正了身子:“你是?”
那女子容貌極為明艷,但神情間卻又是冷漠之至,她離我有幾步之遙,那股肅冷之氣卻就像在身畔一般。
不待我再問,她已跪了下來:“素清奉大殿下之命,特來保護公主!”
“是大哥?”我心下感動不已,作為一個太子,李承乾也許不適合,但是作為太宗的長子,作為雪艷的長兄,李承乾卻是做得盡職盡責,充分體現了一個為人子為人兄的純孝與良善。
“請公主放心,為了大殿下,為了公主,素清願意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那暗衛首領解釋道:“屬下與素清都是皇上親點的,但平時均屬大殿下麾下。大殿下臨行前,特意交待素清,要時刻守在公主身旁,請公主同意。”
我走上前伸手扶起了素清:“快起來。”又道:“替我謝過大哥!”
江夏王一方面顧慮到我的身體欠安,一方面又考慮到和親的時間緊迫,真是想慢慢不得,想急卻又急不來。一時愁得不知如何是好。正在這進退兩難的境地,大部隊忽的傳過來急報,卻是只有四字:贊普親至!
隨急報的還附有一信,正是小玉寫的。對於松贊干布親臨柏海迎親,歷史上是有記載的,所以猛接此信,我並不感到驚奇。江夏王他們卻就不一樣了,看了小玉的信,一個個是既驚且喜。
明珠有些喜不自勝:“太好了,公主,贊普一定是耳聞公主賢名,對公主極為滿意,這才親自跑這麼遠的路來接公主。”
松贊干布的這一舉動,不論是對大唐。還是對我文成,確實是榮光之至,這也正映證了吐蕃對此次和親的重視。
就連一向冷清的素清也禁不住開口:“公主,皇上與大殿下聽聞此事,一定也極為欣慰。”
江夏王連連點頭,端起茶喝了一口,才慢慢的道:“這贊普不僅深明大義,更是情真意切,不錯不錯,公主能嫁得如此良人,皇上也就心安了。”
看他們一唱一合,我有些想笑,懶懶的伸了個腰,問:“你們可看清了信上所寫?”明珠詫異:“當然看清了,信上還寫,不出半月,贊普就會抵達柏海,與大隊伍會合。”
“噢,是嗎?不出半月?那麼依你們看,我們現在的腳程,半個月內能到柏海嗎?”
大家語塞。
“如果我們未能在這之前到達,你們說吐蕃贊普會有什麼反應?”人人都知道文成早在年初就出長安和親,如今已是快有一年了,按大隊伍的行走路程,早就應該抵達柏海了,可是如果吐蕃贊普到達柏海發現文成公主根本就不在隊列中,後果也是不堪設想的!
江夏王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本來還是怡然自得的坐着,這時卻是神不守舍的踱起了太極步:“公主說的是,何況小玉也在信中說,祿東贊大相屢屢催促,要面見公主詳誠他吐蕃贊普的近況,小玉次次推託,致使大相心生疑惑,更是逼得急了。”
明珠這才意識到事情並不是想像中的那般樂觀:“那,一旦讓大相發現公主不在隊中,稟報他們贊普,那可如何是好?”
江夏王點頭:“這也正是我所擔心的。”扭過身來看了看我,“公主身子弱,想要趕上是不可能的了,唯今之計,只有讓下官與素清先行趕往柏海與大隊伍會合,如果真的無法再推託了,那贊普也沒有見過素清,就先讓素清頂上……”
“不行,素清的任務是保護公主,不能離開公主。”江夏王還沒說完,素清就冷冷的打斷了他的話。江夏王有些急了:“素清,你怎麼如此頑固?大殿下讓你保護公主,如今公主身體不適,你這樣難道不是一樣保護公主嗎?”
素清噤了嘴,看了看我,不知如何是好。
我眼前忽的閃過那夜寺院裏,駱賓王落髮離寺后,北有當時為了我而負傷,又因為我的失魂落魄而黯然神傷,猶記得他臨走前那悲涼的黑眸,猶如濤濤瀚海般無垠亦無涯的悲涼……我胸口猛的一抽,竟覺得心口隱隱的疼痛起來——卻是不敢去細想,究竟是為了駱賓王的離去,還是為了北有的傷口?
我慢慢的道:“李大人說的是,現下還是有勞大人辛苦一下,要先行一步了。”江夏王點頭,指着素清:“素清,你快快準備一下,我們這就……”
我坐正了身子:“不,李大人,素清留下來。”又轉頭對明珠道:“明珠,也辛苦你了,一路上要好好照顧李大人。”江夏王這才反應過來:“公主?”
“記住,不能讓任何人再來冒我之名了,否則吐蕃會很失望的。你們到那裏之後能拖則拖,我會與素清一起騎馬,儘快的趕上你們的。”
明珠失聲叫道:“公主,你的身體?你能行嗎?”
“放心吧,我沒事。”事情已是到了這一步,既然決定了,就一定要走下去,就當是為了自己的心吧。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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