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可憐的孩子
?今天星期五,天氣特別好,沒有風,挺暖和,像有時秋天的天空。初冬時節能出現這麼好的天氣,我們幾個朋友覺得應該慶賀一下,享受一下冬天裏的“秋日”。我到妻子辦公室告訴她今天不回家吃飯了,妻子說她也要外出吃飯,是公事。
我只好把兒子領上。到飯館一位同事問:“王喜樂,你學習怎樣?”
“叔叔,我學習不好。”兒子羞澀地說。
“誰說不好,語文、數學都在80分以上,全部達到優秀。”我不管別人怎麼想,極力在眾人面前為兒子打氣。
過了一會,兒子吃飽了。“吃飽了去玩。”我輕聲說。
自兒子離開了餐桌,酒館內外充滿了輕快的腳步聲和跑來跑去的小孩語。“這是誰家的孩子?”服務員喊起來。
“我家的。”我趕緊跑過去。
“現在到處是燙人的東西。孩子這樣跑太嚇人了。”服務員說。
我說服兒子再次坐下,“沒意思,沒意思。”他那細細的的聲音像是在呻吟。最後焦躁地問:“爸爸,你們多會才能喝完酒?”
“大約十點半。”
兒子抬頭看錶還不到八點。他用胳膊摟住我的脖子,輕輕地對着耳朵,說:“爸,我想回家。”
“爸爸和叔叔還沒吃完飯,天這麼黑,你怎麼回?”
“我一個人回,又不遠。”兒子滿不在乎地說。
“你不怕?”
“這有啥怕的。”
兒子不管我同意不同意,背起書包回家去了。過了一陣,一個朋友突然問我王喜樂呢。“回家了。”我說。
“一個人?”同事張大嘴。
“是。”
“我兒子初三了,天一黑連家門都不敢出。你兒子這麼小,敢一個人回家!太不可思議了。”
“這沒什麼。孩子膽子小,主要是小時候大人為了哄小孩,用鬼故事在小孩心裏形成了一種對黑暗的恐懼。只要一接觸黑暗心裏就會產生鬼的化身。”我說。
“小時候我確實給孩子講了不少鬼故事。”朋友中肯地說。
“我主要給王喜樂講《中外神話故事》,神話故事中充滿智慧、勇氣和團結,再加上我特別鼓勵王喜樂參加戶外活動,膽子慢慢變得越來越大。”
朋友點點頭,說:“我兒子雖然高子挺大但太蔫了,以前認為只要學習好,其它什麼都不用管,現在看來這種想法確實有問題。”
初冬的天氣說變就變,昨天還好好的今天就颳起了風。早上一睜眼,培根的“論習慣與教育“不由地在腦子裏折騰起來。弄得我一會想叫兒子起床,一會又不想,猶豫之際,兒子卻光溜溜地自己跑了過來,催促道;“爸爸,六點半了,咋還不起床?”
“今天是星期六,你睡個懶覺吧。”
“你不是說要養成早睡早起的習慣嗎?”兒子的話,讓我很尷尬。他說:“爸爸是不是昨天的酒喝多了不想起?”
“不是。”我說,“爸爸起床去散步,而你必須睡懶覺。”
“為啥?”兒子認真地問。
“爸爸也不知道,但以後休息日你必須睡懶覺。你別問了,睡去吧,十點鐘起床。”我用命令的口氣說。
兒子向上一跳,轉身跑了。我以為他上床睡覺去了,可他卻為我端來了一杯水,說:“爸爸您昨天喝酒了,這是我給您涼的白開水。”
一股舔犢之情所蘊涵的愛,像子彈一般,霎時改變了我每個細胞的模樣。我為兒子給家庭創造幸褔新情境而喜悅,也增加了我將幼小生命撫育成人的責任。我忙說道:
“謝謝,謝謝!真是爸爸的好兒子!”
兒子上床睡懶覺去了。這是他上學以來第一次睡懶覺,一直到十一點還沒有起床的動靜。
“你是不是神經有毛病,一下子嚴格的不行,一下子又讓睡懶覺,一睡就睡個不起床。”妻子不解地說。
“人勤奮的習慣,不是靠每天早起養成的;學習習慣也不是靠天天學習養成的。習慣是一種哲學,是一種精神層面的東西,是一種內心的力量,一旦產生會對認同的目標自動產生勤奮與努力,並不需要別人去強迫。”我急忙解釋,生怕慢了半拍讓妻子再罵一頓。
“你說啥?我咋聽不懂。但我知道睡懶覺培養不出早起的習慣;不堅持學習自古以來就不會產生學習習慣。”妻子的聲音更是鏗鏘有力。
“成人的好習慣是通過生活的磨礪才養成的,我們卻直接用制度來要求孩子是極不科學的。”
“誰家的孩子不是起早貪黑的學習,才有了一點成績,而你一會學東一會學西;今天這個理論,明天那個科學。你願咋折騰咋折騰,反正你們王家就這麼一個男孫子,將來學習不好、考不上好大學、找不上好工作,有你好果子吃。真是吃飽了撐着沒事幹。”妻子憤憤地說。
“我知道怎樣的教育能讓兒子變得有情有義。過去,我培養的那些運動隊的學生,無論學習好與壞現在社會結果怎樣。它充分證明我有這種教育能力。”
“希望如此,希望如此!”妻子說話的力度大為減弱。
家裏的戰爭一停,小巷裏的風聲就聽得一清二楚。11點半了,妻子讓我去把兒子叫起來,準備吃飯。我走進兒子的卧室,一切靜靜的,兒子的嘴在沉睡中張開,安祥的樣子讓我的嘴唇抽搐,怎麼也捨不得叫出聲來。
“起來了沒有,還磨蹭個啥?”妻子的喊聲驚醒了兒子。
“爸爸,幾點了?”
“11點半了。起床吧。”
兒子翻了個身,在被窩裏俯着身子跪爬在床上,小屁股把被子頂起個包,像個小山頭。過了十幾秒鐘手才伸出被窩,搭在枕頭上甜蜜地伸起了懶腰,“太舒服了,太舒服了!”伸完之後,他才將頭探了出來。望著兒子腮上發出的珍珠般的光澤,我意識到充足的睡眠對孩子的健康實在是太重要了。
吃完午飯,我發現兒子做記憶力訓練時注意力較集中,可到寫作業就不行了。一會兒這,一會兒那,手常弄東西。我說了他好幾次也沒效果。作業拖拉到三點多才寫完。此時風停了,天空陰沉起來,兒子拔起屁股跑到外面找小朋友玩去了。可五點多點他就回來了,“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我奇怪地問。
“沒意思,真沒意思,一個小朋友也找不見。”兒子失望地說。
唉!現在的各種學習班讓一個不去學習班的孩子,在休息日實現同小朋友玩一玩的夢想都這麼難!我覺得兒子太可憐了,可別得孩子更可憐!
“你沒有認真找吧。”我明知故問。
“什麼沒認真找,我連同學的媽媽都問過了。問一個說去學習班了,問一個說去學習班了,你說我認真找了沒有。”兒子一臉委屈。
我上前摟住孩子的肩膀想安慰幾句。“喜樂,你的衣服怎麼濕了?”我問。
“外面下雨了。”他無情無緒地說。
我向外一看。小雪加細雨正輕輕的飄落。兒子的衣服沒濕到裏面,但家裏的火不旺。我叫妻子給他換衣服,他不肯,並不幹心地說:“我還要出去,我不信找不上人玩。”
“外面下雪,別去了。”我和妻子異口同聲地勸說。
“我不管,今天我非找上人玩不可。”兒子斬釘截鐵地說。
上帝待中國孩子太殘酷了。
“喜樂,來,爸爸陪你玩。”我說。
“跟大人玩沒意思。”
我靈機一動,說:“大人玩得東西,也有小孩子喜歡的。”
“啥?”
“打撲克。”我說,“老爺在老年活動中心玩撲克,一玩就是半天,有時連回家吃飯都忘了。你想,玩撲克多有意思。”
“可我不會。”
“爸爸教你。你很聰明,一學就會。”
“那就試試。”
我倆擺開戰場。妻子過來為兒子助威。他學得很快。一會學會了“爭上游”的玩法。我們玩得特別開心。
第二天是星期日,是個天高氣爽的日子。蔚藍的天空和美好的陽光讓人不覺得是冬天。上午十點,兒子一起床就向外打電話。他放下電話,迅速到餐桌前吃起東西來。我說:“你不洗臉不刷牙咋吃東西?”
“爸爸,來不急了,學習班十一點半結束,去晚了找不上人玩了。”
早飯在兒子肚子裏還沒放安穩,他騎上小自行車竄出小巷。望着他那騎車的勁頭,我心裏想:現在的教育對成長中孩子來說真是充滿失意。
兒子象射出去的箭,沒了蹤影。直到下午5點多,才從他大姑那得知王喜樂正在不遠的樓房小區里玩。
“捉迷藏!捉迷藏!”一群孩子高興地叫着、跳着、拍着巴掌。此時,他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我的兒子也在其中。從六點半開始陸續有家長過來,嚷嚷道:“某某某別玩了,該回家學習了。某某某別玩了,該回家……”玩耍的孩子被家長一個個強拉了回去。不一會,只剩下一個孩子了。我叫道:“王喜樂。”
“爸爸您怎麼在這?”
“我來找你,看你玩沒喊你。“我說,“小朋友都回家了,你也回去吃晚飯吧。”
“晚飯我以在二爹家吃過了。”兒子說,“沒人玩了,只能回家了。”
在學習的時代,不讓孩子玩以成為中國社會的普遍現象,尤其是父母與孩子一同玩的事情基本絕跡。但無論人們怎樣想,也改變不了玩是家庭親情發源地的本質。沒有玩耍的世界是一個無情的世界。這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動物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