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章 兒子的挑戰
?四月第一個星期的星期二下午,兒子他們班搞背古詩比賽需要家長參加,到了賽場我才知道他是主持人。兒子主持的不錯,挺大方的。表演結束,學生分成六個組進行比賽,王喜樂在第五組。在這種動態活動中,王喜樂在玩中錘練出的機靈勁一下子表現得很搶眼。比賽結束,他們小組獲取了二十一朵小紅花,王喜樂一人獨得十二枚。不但小組獲得了冠軍自己還獲得個人第一。當兒子捧着獎品回到小組成員中間,大家圍着他拿着各自的獎品,都為自己有這麼好的隊友而高興。我比他們更高興。
兒子的表現,讓我心中有種電波在震蕩。直覺告訴我:兒子的將來一定不會差。
比賽結束兒子拿起獎品就往中學跑,向媽媽報功去了。我卻讓“兒子當主持人為什麼沒告訴家長”這個問題所疑惑。
不一會,我回到中學進了妻子的財務室看到兒子正坐在電腦前打上了遊戲。“王健華,你看看你兒子,一進辦公室把獎品往我手上一放說了聲,媽,我是第一名,然後就把我從電腦上趕了下來,好像獎品是給我爭得。”妻子喜憂參半地說,“我拿出錢讓他去買雪糕,他不肯。問問她比賽的情況,他坐在那一句話也不說,我看遊戲是玩上癮了,本來學習就不好,將來可怎麼辦!”
“不是學習不好,是名次不好。原來考個六、七十分你發愁,現在基本保持在八、九十分還發愁。別忘了他才是個七歲的孩子,有着無限的精力,眼下玩對兒子絕對是最重要的事。大人認為合適的,對孩子來講可能就是一場災難。人皆有向上之心。只要孩子將來有了自制力和良知,進步是自然而然的事。我們一方面要相信孩子,另一方面要作好傷腦筋的準備。這是教育的原則,也是生活的法則。網絡時代,不用網絡產品熏陶孩子的大腦,長大了,受傷的肯定是他。讓他玩去吧,遊戲問題我會解決好的。”我一表態兒子的遊戲玩得更起勁了。
“人家都說你對孩子松不松,緊不緊,沒有章法,孩子將來肯定不怕你,長大了肯定沒規矩,管都管不了。”妻子想說什麼但又說不清,也難怪,因為我對孩子的教育是隨機的,妻子想說什麼我心裏很清楚。因為現在中學管不住的孩子正在明顯增多。
“父親是孩子的人生教父。父親的一切對孩子有潛移默化的作用,是任何書本無法相比的。所以我與孩子相處時,爭取作到通情達理、詼諧幽默,保持輕鬆隨意。讓孩子在生活中自我然感受父親曾經傾注在他身上的點點溫情。這些舉動會讓王喜樂相信父親,從而產生對家庭的崇拜與責任,將來王喜樂還會把這個優點遺傳給他的後代,百年家族就是這樣興旺起來的。”
“啥東西一經你說就變成天花亂墜。兒子現在都教育不好還考慮他的後代,太離譜了。”妻子摸了摸兒子的頭出去了。
“喜樂,你今天當主持人為什麼沒告訴我們一聲?”我問。
“老師說同學們都抽不展,”兒子說,“當主持人有啥說的,又不是考試。”
我看兒子無心跟我說話,也就起身回自己辦公室去了。
晚上,我讓兒子讀“意想不到的殘暴”。他說:“爸爸,是不是我的作業有退步?”
“不是。作業質量出現反覆很正常。”
“那為什麼要讀?”
“還記得上個星期天踩死沙爬爬的事嗎?”
“記得。”
“你把你想成是日本人,把抗日戰士想成被你踩死的小生靈去讀。”我說。
兒子讀完說道:“爸爸,我真的錯了。”
“知道錯就好。”這個想法,是我一進家門突然產生的。
這幾日,兒子有了自由權,每天都要去樓房小區玩一會,然後匆匆回家,吃完晚飯,三下五除二把作業寫完,把背過的東西複習一下還要跑出去玩,到晚上十點多回家睡覺。他雖睏倦但臉上滿是喜悅,每次聞着他身上從辦公大院夜晚松林中帶回的芬芳,我都會問他跟誰在一起玩,他總是回答跟李某某、張某某那些大娃娃玩。我明確告訴兒子那些孩子身上有兩個特點。一個需要學;一個不需要你學。一是這些孩子不愛學習,這個特點不能學;二是這些孩子很機靈、講義氣、愛幫人,與他們玩很開心,這個特點需要學。
兒子寫完作業,為了玩,夜裏還要往外跑。這對他的學習和身體發展肯定不利,但這是孩子的安排,我不能輕意否定。因為孩子天生有從錯誤中認識錯誤並確定新行動的天賦。
轉眼到了星期五,晩上與同事們喝了一場大酒。星期六早上我正酣睡,猛然有人拍了我的臉把我嚇了一跳,“哦!原來是喜樂,”我定了定神,看看窗外,陽光已變得很是清亮,快九點了。我說:“喜樂,平常休息日都睡懶覺,今天起這早幹啥?”
“爸爸快起,”兒子掀開我的被子,拉着我的胳膊說,“要不然那三坑鎖陽被別人挖走了。”
兒子的話讓我心中一驚。這說明人一旦有了心思,有了目標,一切弱點自己都會動腦筋去克服。兒子不睡懶覺了,我還有什麼說的。一起身才知道昨天喝得酒實在是太多了,實在起不了身。此時,才讓我今身第一次真正體會到“心有餘而力不足”說得是啥意思。我說道:
“喜樂,你先洗臉刷牙去。你洗刷完我也起來了。”
兒子一走,耳邊一靜,一陣突如其來的舒服在全身奔涌,直達四肢。我伸向衣服的手被拉了回。“怎麼還沒起來,”兒子收拾完再次衝到我的身上,他喘出的氣直衝我的臉,然而他又跑掉了,我閉着眼,心裏納悶。正悶着,臉上“嗒嗒嗒”落下一串涼水,令人不堪忍受,我一骨碌坐了起來。兒子卻退到一旁噗赤赤的直笑,像是感到了莫大的榮幸。
“起床。老子不能輸給兒子。”我說。
“成功嘍,成功嘍,媽媽的辦法真項用!”兒子高興地喊叫起來。
我心中一抽。天那!你們聯合起來整治我,對事情的真相我還蒙在鼓裏。誰也別想睡懶覺。我把妻子咯摟下床。
“王喜樂,你一成功就把你媽給出賣了,”妻子笑着摟着孩子去了。
我一下床,感到又暈又嘔,硬吃了幾口早飯,馬上全吐出來。晨光下,兒子自己誰備起了挖鎖陽所需要的東西,妻子用憂鬱的眼神目送我們遠去。路上碰到幾個騎摩托車去挖鎖陽的人。“爸爸,你說他們會不會把我們的鎖陽挖走?”兒子不安地問。
“不會。”
“為啥?”
“在鎖陽沒有長出頭的情況下,要想找到是件非常困難的事。”
“你怎麼能找到?”
“這是過去積累的經驗,“我說,“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有各自的特性,只要你品味到它的特性,難事也會變得簡單。”
四月,東方升起的太陽顯得很紅,但晨風吹在臉上是涼的。前幾天的春雨讓一望無際的曠野朦朧着一種生機,空氣中的水氣,使臉變得濕潤潤的,一摸什麼也沒有,卻覺得什麼都有。
路上,騎摩托去挖鎖陽的人不時從我們身邊經過。兒子擔心地說:“爸爸,讓你騎摩托你不騎也不知你是咋想的!你看人家全跑到我們前頭去了,把我們的鎖陽挖走了。”
“他們不是挖鎖陽的,是挖蓯蓉的。”
“你咋知道?”
“因為蓯蓉四月份露頭,而鎖陽到五月才露頭。”
“蓯蓉是什麼?”
“是種名貴的中草藥,很貴的,人們叫它沙漠人蔘。”
“咱們也去挖蓯蓉。”
“蓯蓉很難找。爸爸這麼多年一共才碰到過幾苗。”我說,“咱們下星期去湖西找一找。”
“好。”兒子回答。
平常覺得很容易走的路,今天身體狀況一變,一切都有微風如刀的感覺。我的速度特別緩。“爸爸,你咋這麼慢?”兒子急切地說,“騎摩托車的人連影子都沒了。”
“喜樂,今天你能領上爸爸挖到鎖陽嗎?”
“我不會找。”
“不是讓你找。我是說你把我領到上次咱們挖鎖陽的地方?”
“能。簡單。”
太陽升得半高,熱了,原野上空不時有鮮活的生命從頭上掠過。但我目光獃滯,能量不足,眼睛跟著兒子的後車輪,兩腿機械地蹬着腳踏板,大腦好像墜入到一種虛無縹渺之中。以前,酒喝多了,大不了被妻子臭罵一頓,死皮賴臉地睡上一整天,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酒精對人體的侵蝕真是太厲害了。我用手向臉上“啪啪”扇了幾下。“爸爸,你在幹什麼?”兒子問。
“爸爸在承認錯誤。”
“你犯啥錯了?”
“明知喝酒對人身體不好還喝那麼多,害的今天野營體力這麼差。”
“沒事。騎慢點也能到。”兒子臉上閃過動人的微笑。我心想,“兒子能體諒人了。”
騎過五公里,體力恢復了一些,我說:“喜樂,爸爸有勁了,加速前進。”兒子平靜的臉上露出了喜悅,但他並沒加速而是靠過來說道:
“爸爸,講隋唐。”
……到了八公里下路口,我故意繼續往前騎。“爸,上次就是從這個路口下的路。”兒子急忙向我喊。“喜樂,你真有眼力。”我高興地誇獎著兒子。
下了路口,來到沙梁邊放好自行車,我們進入沙漠。我頭重腳輕,走在沙樑上的雙腿不時的打顫。我問:“喜樂,帶水了嗎?”
“帶了,“兒子說,“我還專門為你帶了一包巧克力來補充體力。”
兒子的話好似春的芳香,吹進了我的心。兒子確實有孝念了。有這種念頭的孩子,學習分數更不應成為責怪他的理由。如果硬要這樣做就會因小失大。
走着走着,兒子把身影定格在沙樑上,“爸爸,上次挖鎖陽的地方在哪?”他問。
“感覺簡單的事,到實際就變了吧!”我說,“你是不是覺得八公里的下路口好找?”
“是的。可一進沙漠什麼也找不到了。”
“沙漠中找地方必須靠參照物來找。”
“啥叫參照物?”
“這是中學物理知識給你講理論你不懂,用實際的東西一說你就明白了。前面鐵道處是不是有幾顆樹,那就是我們要找的參照物,沒有這個參照物,爸爸想找上次挖到鎖陽的地方也不太容易。我們應向參照物的左邊走,現在卻走到了右邊,方向正好相反。”
“我左右都找了。我想找到上次的腳印,沿着腳印就能找到上的地方了,但我怎麼找不見腳印了?”兒子說,“上次就是從這個沙樑上走的。”
“喜樂,你太聰明了。”我吻了吻兒子的前額,心想兒子心中還有這麼具體的想法。
“喜樂,你的想法雖然好但不現實。沙漠裏在沒風的情況下腳印一般三、四天就消失了,這是沙漠的一個特點,況且前兩天還下了一場小雨。”
我們調整了方向。走了一會,我累了,坐在一棵冬青樹下休息。兒子鑽到樹下玩。過了一會,冬青樹林前面傳來了鳥叫聲,兒子覺得這情景似乎見過,他從樹下爬出來,說:“爸爸,我記得冬青樹林前不遠處有一條沙道,沿着沙道走,走不了多遠就是上次挖鎖陽的地方。”
“完全正確。”我說,“喜樂,你變別方位的能力真強。”
“咱們走。”兒子往前跑去,但沒跑幾步又回來了,只見他到冬青樹下把剛吃了零食的小膠袋一一撿起,塞進自己的褲兜里,說了聲,“別污染環境。”
我望著兒子的背影,我堅信:世界上最好的教育除了經歷不會再有別的。
明確了目標,兒子成了領路人。“沙道、沙道。“兒子站在前面的沙坡上向我喊,”爸爸,沙道。”。我們來到那塊沙漠植被叢生的地方,從這裏可以望見沙道的遠景,一直到沙漠的那邊。“鎖陽頭。”兒子說。
“哪來的?”我故意問。
“這是上次我投到這裏的。”
“你的記性真好。你一定能找到那三坑鎖陽。”我說
兒子站在那,一切靜的互相都能聽到彼此的心跳。隨後他去找鎖陽了,找了一會什麼也沒找到。我對他說好好想想還有什麼辦法。過了一會,他說:“爸,你把我領到上次挖鎖陽的地方,就好找了。”
我把兒子領到上次挖的地方,他四處觀望一句話也不說。猛然他向陽光閃耀處跑去,“爸爸快來,這個棒棒是我上次插的,雖然堆的沙包沒了,可記號還在。”兒子說著,俯身用手刨沙子,不一會鎖陽頭就被刨了出來。兒子興奮的喊叫聲雖然不斷隱約而去,卻為我打開了一個廣闊的教育天地。
兒子又找到了第二個標記,但第三個標記費了很大勁也沒找到。此時我已把前兩坑鎖陽挖了出來,看見這麼多鎖陽,兒子心裏又來勁了。我說:“喜樂,這麼找不是辦法,我們還地用參照物的辦法。”
“這裏沒樹?”
“參照物是活的,隨地方改變而改變。”我說,“走,咱們上沙坡。”
為了讓兒子對沙漠裏的景象有初步的認識,我和他上了西面的沙坡。因為離開某一事遠一點不但更能使人看清全貌,而且還會對事物產生獨特的視野。
沙樑上一片寂靜。我指着沙道中間最大的白刺墩,說道:“我們以最大的白刺墩為中心,把這個地方分成東南西北四個面。前兩坑鎖陽是在大白刺的南面,離它約十五米。我們要找的第三坑在東南面,離大白刺五十米。我費了好大勁才讓兒子明白點東西間的位置關係。他笑着跑下沙梁,找見了他上次插的標記物。
這裏的鎖陽真多。我們挖了大半袋子。“該回家了,”我背起袋子說。
“爸爸,你體力不好我幫你拿鍬。”
鍬,對大人來說沒什麼;對一年級的孩子就是挑戰。兒子扛着它走了約幾百米已很是吃力了。我說:“喜樂,鍬給爸爸,爸爸體力好多了。”
“沒事,我還能挺一會。”他倔犟地說。
又走了五十多米,他的臉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紫里透紅有些支不了了,但他一聲不啃。我強行拿過鐵鍬。說:“喜樂,你這麼小知道幫大人的忙,長大了肯定也能為家庭幫忙,為國家幫忙。”
“爸爸,你把裝食品的包從鎖陽袋子裏掏出來讓我背上。”
……我倆各自背起要背的東西一前一後不斷前進……
馱着鎖陽來到鹼場十字路口,已是中午一點多了,正準備拐彎“三哥,三哥,你幹什麼去了?”路旁冷飲灘上有人向我喊話。我定神一看,原來是我的姑舅兄弟。
“我們挖鎖陽去了。”
“袋子裏裝得都是鎖陽?”
“是。”
“挖了這麼多!”他驚奇地說,“一大早,我們五個哥們出去挖鎖陽,一苗也沒挖上。”
“你們把我的鎖陽每人拿上一些回去。”我此話一出,旁邊冷飲灘上沉沉的氣氛活躍起來。“這是我三哥,”我的姑舅兄弟向他的哥們介紹我。
“你的鎖陽解決了我們的燃眉之急。”他們說,“來,咱們一起喝幾杯。“。
“三哥,路那麼遠怎不騎摩托車?”
“主要是想拉練孩子。”我說,“四肢不勤,五經相滯,六脈難通,對孩子未來的成長極為不利。”
“現在人人都送孩子去學習班,送慢了都怕影響孩子將來的發展。我們哥幾個也是妻子陪孩子學習去了。像你這樣專門領孩子出來玩的以經沒有了。”
“對孩子的成長我有我的理解。但天天學習的孩子,別得不敢說,最後性格上一定會出問題,抑鬱一生。”
……
“爸爸,我們好不容易挖上的鎖陽,一下子送給人那麼多!”路上兒子噘着嘴說。
“叔叔送飲料給你,你高興不高興?”
“高興。”
“那些叔叔得到了一天沒挖到的鎖陽會怎樣?”
“肯定特別高興。”
“對。他們的心情,與你找到鎖陽時的心情是一樣的。他們兩手空空回去,家裏的孩子會怎樣?”
“特不高興。”
“送我們一些鎖陽,我們把一個歡樂變成多個歡樂對不對?”
“對。”兒子臉上綻放出笑容。
回到家,兒子吃了點東西就出去玩了,這是兒子試探性地嘗試自由權所暴露出的野性。到了晚上他給家人打電話說反正是星期六,索性連家也不回了要在大姑家與哥哥睡的覺。一直到星期日晚上十一點才跑回來。他一進家門就趕快寫作業。
“王健華,你教育的好兒子,明天要上學,現在作業還沒寫!”妻子沒好氣地說完以後就回卧室去了。我心中無名之火直往上竄,壓着嗓子說:“咋這麼晚回來寫作業?”
“這是我的計劃。”
兒子的話提醒了我,自由權在他那邊。我使出渾身的勁把火壓了下去。
兒子寫作業前十幾分鐘還能堅持,十一點二十以後,頭就像小雞啄米變得毫無神色,不時發出喃喃低語。不一會,爬在書桌上睡著了。“寫完了?上床睡去。”我叫醒他。他說沒寫完,又開始寫。寫了一會,又睡著了,我又叫,斷斷續續寫到夜裏一點,他才說作業寫完了。
第二天,兒子不想起床。“還有二十分鐘,你想睡,我去給你請假。“我生氣地說。只見兒子一個蹦子遄到了地上。“看你教育的好兒子,多英雄,睡覺不脫衣服也就吧了,連鞋也不脫!”妻子的話讓我慌慌的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