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長三堂子――職業出售個人魅力與戀愛的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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妓女,先生,藝伎,倌人

《海上花》——如果用最簡單具體的一句話來介紹——是一部關於晚清上海長三堂子裏的愛情故事的小說。這裏得有個註釋:長三堂子就是高級妓院,長三就是高級妓女。但這個註釋似乎並不准確。長三堂子還有個更正式的體面的名稱:書寓;而長三則被尊為“書寓先生”。最初的書寓先生係為純粹的說唱女藝人,藝是第一的,要經過較長時間地教育養成,若想在上海開寓營業,必須經官府舉辦的專業資格認證考試,並有年度考核——年審;賣藝不賣身——聽起來更類似於藝伎、女藝人、女明星。職業女性——這應該也算是職業女性吧?而且是最早期的職業女性?

只是到了本書所描述的時期:“海上通商以來”——鴉片戰爭之後,上海開埠、成為正式的通商口岸——“書寓”“長三”混個不清,規範也大不如從前嚴格了。這書中的長三們——雖黃翠鳳還能拉着胡琴一曲《盪湖船》讓大家聽得如痴如醉,小小的李浣芳也唱得來《長生殿·小宴》中的《天閑雲淡》,但新買來的周雙玉沒幾天就出局(出陪酒局),鄉下來的趙二寶也好像沒經什麼培訓就掛牌了。打茶圍①、出局成了她們業務活動的主要內容。想來是社會環境變化、市場需求驟增所引發的轉型與混亂:沒有“先生”那麼高格了,卻還不到“妓女”的程度,還是被用來裝點場面、增添聲色、文化娛樂,甚至是欣賞愛慕。即使“賣身”也須經過一定的“追求”過程,對象也都較為固定,所謂“做相好”,一做幾年是常事。頗有些談戀愛的意思。

她們還有一個比較通常隨意的名字叫“倌人”,請看這“倌”字:一個人、一個女人,倚之“官”側;傳統戲曲里的女人也都管自己男人叫官人,一聲“官人”,不知幾婉轉酥人;同時這個“官”也可以指其本意,即有權力的人——甚貼,甚妙。

因為妓院對於過去的中國人還兼備有社交場所的功能,到了本書所描述的時代背景之下,大量外來人口進入上海,找同鄉,會朋友,建立圈子及至事業,都少不了到堂子裏走走。自“高尚”書寓脫身而出的長三堂子,自然更成了以服務“上等”階層為主的高級俱樂部,匯聚了諸如土洋官員、大小商人、才子名士及其幫閑幫忙各色精英。長三里做個倌人相好,等於有了個“點”,是商務休閑並裝體面之必備。小富商姚季蒓本做衛霞仙,他家奶奶——他老婆——跑去衛霞仙書寓“鬧事”,被罵將出來,結果姚季蒓再不得做衛霞仙,但姚季蒓竟也張羅不開了——巴結生意、應酬往來太不方便。最後還是姚奶奶親自考查選個“老實”的么二倌人(比長三倌人低一個檔次)馬桂生讓他做。

長三里能做上個相好並不容易。進門開始——請注意生客若無引薦恕不接待——打茶圍三塊洋錢——喝喝茶,吃吃瓜子果脯的圍盤,聊聊天,坐一坐——除非特別相熟,有品的客人不會為這三塊洋錢坐半天,會被鄙視的;出局三塊洋錢——當紅的倌人應命前去露個臉,唱個曲,代幾杯酒就走了,還要轉別的局,不是一直陪你吃喝——人家見過世面,受過調教,估計也不大饞;聚豐園叫來的蝦仁炒麵,沈小紅心裏不爽還吃不下,撥拉了幾根就放下了。

就是這兩個數字“三”,張愛玲註釋:“像骨牌中的長三,兩個三點並列”,所謂“長三”就是這麼來的了(而低一個檔次的“么二”收費標準則為打茶圍一元,出局兩元)。當時三塊洋錢是個什麼概念呢?衛霞仙家請的大姐——小保姆——阿巧,全日制,粗細活兒都干,一月一塊洋錢。上好的翡翠首飾十六塊洋錢(可以還價到十塊)。海歸官員王蓮生給張蕙貞租的東合興里CBD核心商住區豪華公寓,一月三十塊洋錢。綜上,一塊洋錢總得相當於今天的一二百人民幣了。不知要打多少茶圍叫多少局還不一定能做得成相好——人家是“書寓先生”,不是明碼標價的。亦商亦官財大氣粗的羅子富叫了黃翠鳳十幾個局,她還愛答不理(當然她是在吊他胃口,力爭賣個更好的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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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紅樓夢》更親切的人生回聲:張愛玲與《海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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