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遷移(上)

第十章 遷移(上)

回到家吃中飯的時候,我和娘商量搬家的事情,娘對搬家明顯不太願意,這時候的人鄉土觀念是很重的,對背井離鄉十分排斥,除非是活不下去了,或者躲避戰火,不然一般是不會舉家遷移的。

看和娘說那些對局勢的推測無法打動她,我只能換種說法了。“娘,就算兒子我推測的未必會發生,但家裏人的安全總是最重要的,何況王老爺那麼有見識,又家大業大的人都在這麼做,總不會是一點根據都沒有的亂來吧?咱家就虎子一棵獨苗,就是以防萬一也不能不防呀,您也不想以後和爺爺、大哥沒法交待吧?”

娘和姐姐聽我這麼說,明顯開始有點猶豫了,這時候傳宗接代的思想還是很有殺傷力的,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呀,女人如果生不出個兒子,在家都沒地位。

娘和姐姐對了對眼,對於她倆的這種眼神交流的默契,我一直挺有興趣,可一直沒研究明白。“那不如你帶虎子去,我們幾個女人家就待家裏,省得帶上我們也是累贅。”

天哪,只帶虎子那我還走什麼呀,我寧肯陪她們一起,大不了死在一起。“娘您就別想那麼多了,又是坐汽車,沒什麼麻煩的,再說我和虎子走了,你們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我們也沒法活了,去哪都要全家一起,一個都不能拉下。只要全家在一起,不管在哪裏,就是要飯也開心。”說著我鼻子有點發酸、眼眶也紅了。

娘和姐姐也被我的話打動了,娘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看你這孩子,說得娘挺難受的,好吧,我們就全家一起走。”

聽娘同意了,我十分高興,一把把在旁邊聽我們說話的春妮摟到懷裏親了親小臉,“娘您也別想那麼多,去幾個月,如果沒事我們又回來就是了,就當去西安逛了一趟,您和姐姐還沒出過遠門呢,這次就去開開眼,也算長長見識。”

“呵呵,你這孩子就會逗我開心,自你來后家裏人就都享了福,各方面都安排的妥妥貼貼的,娘也老了,以後家裏就你做主吧。”娘的話讓我知道,我和她們現在開始就是密不可分的親人了。我真的完全融入了這個家。

“虎子聽見沒有,以後家裏是我說了算,我要打你屁股,你就要馬上把屁股伸過來。”娘和姐姐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我是在搞怪,於是都哈哈大笑起來。虎子只能尷尬的撓撓頭,春妮還對着虎子起鬨“打屁股嘍、打屁股嘍”,讓我們笑得更歡了。

經過一個月的準備,王老爺給我們安排好了六輛汽車,一輛車坐人(包括黃飛凡、李雄、我一家五口、還有王老爺家的二管家,以及我們的行李)。兩輛車裝了三套青霉素發酵和提煉設備,大量各類玻璃容器和五台顯微鏡,以及提煉用的化學品。還有一輛裝了汽油。剩下的兩輛車上則是王老爺朋友安排的,保護我們和設備路途安全的士兵,這些士兵有四十名,還帶了兩挺捷克式輕機槍,由一名上尉帶領。王老爺還盡心的給了黃飛凡和我一人一支白朗寧半自動手槍。而且沿途的關節都疏通好了,只要不碰上土匪,基本不會有什麼問題。

王老爺及家眷和隨行人員是先坐火車到武漢,然後乘船到重慶,處理完重慶的事情,王老爺再到西安和我們會合,決定下面的安排。

37年5月28日,我們的車隊從北平出發了,前後各一輛士兵乘坐的軍車把我們其餘的四輛車護衛在中間,看上去也挺嚇人的,實際的戰鬥力如何那就說不準了。從北平到西安全程有一千三百公里,這時的道路都是土路,路況比較差,為了設備和儀器的運輸安全,車速也就維持在每小時四十公里的樣子,有些地方還達不到。沿路倒也比較順利,遇到關卡都由那個上尉和二管家去應付,一開始的時候大家都還有點興奮,可一天的車坐下來,也就沒什麼精神頭了。第二天大家在車上基本都是睡睡醒醒的,幸好還沒人暈車,也算是少了點麻煩。汽車也不時的出點狀況,一輛車有問題了,整個車隊都只能停下來等它修好,就這麼磕磕絆絆的花了十五天的時間,我們終於安全的到達了西安。

為了不引人注目,我們的住址是在了離西安三十多里地的一個莊院裏,這是王老爺事前安排好的。第二天士兵們幫我們卸完了車就開着汽車離開了。

我這才到處轉着看了看,這莊院有三進,還有兩個跨院,房子已經有些破舊了,但都還牢靠沒有危房,東跨院和後院還各有一眼井,用水也挺方便,房子周圍左、右兩面有幾塊不大的農田,但應該有些時間沒有耕作了,現在地里長滿了野草,間雜着還有些黃色和白色的小野花正在開放,讓人看了挺舒服的。稍遠的地方長了一些樹和灌木,正門有一條四米寬的土路通出去,有樹木的間隔也看不到通到哪裏。正想再到遠處轉轉,黃飛凡讓李雄來找我了。

進了前院客廳看見二管家也在,原來是叫我來商量一下地方的安排和下面的工作,這黃飛凡真是個工作狂。我們三人商量了一會兒就定了下來,我和全家住後院,黃飛凡和李雄住第二進院子,拉來的設備等物品也放在這裏,二管家和王老爺家的兩個下人住前院。

由於無法確定我們在這裏會停留多長時間,所以設備等就開箱檢查一下,完好的就繼續封箱,有問題就趕快修復或重新製作、購買。黃飛凡繼續對現有菌種進行培養,看是否會產生變異或提高效力。日常生活用品的採買就由二管家負責。

經檢查只有少量玻璃器皿破碎,其它都沒有問題,我和黃飛凡都鬆了口氣,本想叫他一起去西安轉轉,可這工作狂死活不去,我也就由他了。

在二管家的帶領下,我陪家人去西安和附近的名勝遊覽了三天,實際我只對這時的鐘、鼓樓和城牆感興趣,其它完全是為了讓家人開心才去的。

回到莊院,我想起遊玩的時候看到的西安騾馬市,這年代馬匹是主要的代步工具,很多地方汽車就沒法通行,而且汽油也不好搞,在北平我雖然買了四匹馬,可這次沒法帶來,而且那時莊子周圍都是農田,也就沒騎過,正好這段時間練習一下騎術。於是我找到二管家問了西安馬匹的價格,就給他錢讓他幫我去買兩匹好點的馬,再請個馬術教習來教我、李雄和虎子騎馬。

1937年6月19日我又開始了早上鍛煉身體,上午教虎子、春妮學習的生活,不過這次的鍛煉我叫上了李雄一起,本來我也想讓黃飛凡鍛煉一下,可這工作狂就第一天跑了個步就再也不幹了。李雄的奔跑能力、負重能力都很不錯,和我對練搏擊的時候,如果不是我的動作速度比他快,我還干不過他的野路子拳法。特別是他對各種痕迹的發現和判斷能力十分厲害,也許是獵人都會這一手吧!這讓我十分高興,我真是撿了個寶貝回來。於是下午我也不去看黃飛凡的菌種培育了,一心的跟着李雄和馬術教練學習,晚上我就給李雄和虎子傳授一些槍械和射擊知識。

娘和姐姐除了每天做飯,基本沒了什麼事做,看她們沒什麼精神的樣子,娘還總是念叨小王莊的事情,我知道必須給她們找點事做,仔細考慮以後我和娘商議,在莊院原來荒蕪的土地上開點地出來種菜。聽了我的建議,娘和姐姐都十分的雀躍,我只能規定她們只能種兩分地,多了我怕她們太勞累。第二天吃完早飯,娘和姐姐就興緻勃勃的開荒去了,我只好急忙拜託了二管家,去採買的時候帶點蔬菜種子回來。

這天以後娘和姐姐明顯有了精神,我有空的時候也會去看她們干農活,自己有時候也動動手,但我笨拙的樣子總是引來娘和姐姐的笑聲,特別是我發現姐姐和我談論農活的時候,明顯的話多了很多,這讓我看到了一個讓姐姐多說話的途徑,我去菜地的時間也就多了起來。

快樂寧靜而又充實的生活,被二管家拿來的一封電報打斷了。這天下午我剛騎馬奔馳了一圈回來,心裏正得意着我馬術的進步呢,二管家叫住我遞了一封電報給我,我一看抬頭和落款是王老爺打來的,再看內容我一下呆住了,電報里說7月7日,日本人炮轟了宛平城。我急忙問二管家今天幾號了,這才知道今天7月9日了,我交代了二管家以後每天採買的時候,再帶份中央日報回來就趕忙進去找黃飛凡。

我到了東跨院一把拖住黃飛凡就向前院的客廳走去,對他的問話我也不理,到了客廳我把他摁坐在椅子上才說道“日本人進攻了”,說著把王老爺的電報遞給了他。

黃飛凡仔細的看了幾遍電報,又想了一會兒才抬頭對我道“到今天已經兩天了,也不知道怎麼樣了,以前日本人也時常會挑起一些爭端,這次就一定會擴大?”

我對他這時候還存有幻想有點無奈,“也許日本對全面戰爭還沒有做好最後的準備,但既然動用了火炮,那就肯定是有預謀的行動,想再像以往通過談判解決衝突是不太可能的,除非我國馬上做出積極的軍事調動和應對,擺出全面決戰的架勢,並立刻擊破當面日軍和天津日本駐屯軍,也許可以讓日本人暫時退縮,可是宋肯定不會讓中央軍進入他的地盤,更無與日死戰之決心,中央政府也肯定不想擴大事態,但這恰恰讓日本覺得我們軟弱,而且給日本調集軍隊留下了時間,唉!你就看着吧,肯定就是這麼個過程,全面開戰不可避免了!”

聽了我的話,黃飛凡獃獃的坐了好一會兒,“真的沒辦法了?你可以把你的想法用電報告訴敬齋兄,敬齋兄認識不少高官,也許他可以說服他們呢?”看着黃飛凡的樣子,我又無奈、又痛心還有一點憤怒,這時候的中國人從高層到普通人,大部分都還存着和平的幻想,根本沒想過或者不願意想這場戰爭是無可避免的。和平是可貴的,平靜的生活是美好的,但如果要用一個國家和民族的尊嚴及國土來換取的和平還有價值嗎?何況別人還根本沒準備給你和平。

“飛凡兄別再心存僥倖了,那些政府官員是不會聽王叔叔的話的,日本用國運為賭本的甲午戰爭賭贏了,從而為日本贏得了發展重工業和教育的資金,日本再用國運賭贏了日俄戰爭,從而贏得了信心和南滿鐵路,“九一八事變”又佔領了整個東北,連續的成功讓日本習慣了賭下去,這次日本還會壓上它所有的籌碼來賭,這是兩個民族、兩個國家的命運之爭,除非有一個完全倒下,不然不會結束,那些官員們只有在看到大量百姓和士兵的鮮血后,才會正視這場戰爭,才會丟掉幻想和僥倖投入到戰爭中來。”

黃飛凡長長的嘆了口氣,“那王老爺電報里說他暫時來不了,讓你最好能先去重慶,你怎麼打算?”

開玩笑,我去重慶幹什麼?就算是一家人一起去,我都不想去,我一個小老百姓,隨便誰看我不舒服就可以搞我一下,就算是有王老爺的幫助又怎麼樣,難道我有點事就去麻煩他?我和家人還是到延安去比較好,第一安全,沒人會隨便欺負老百姓,第二在那缺醫少葯的,我也可以算是雪中送炭。反正我既不想當官,也當不來官,送醫送葯的也不會有人太揪住我的來歷不放。生活艱苦一點,總比心情壓抑強,有機會再去宰幾個日本鬼子,多好的日子,就是讓我上戰場我也不用擔心家人會受人欺負。想到這裏“我去幹什麼?到了那我也做不了什麼,我想到的都和王叔叔說了,局勢短時間也不會有太大的變化,我們就在這等,王叔叔處理完了事情自然會過來。我們還是該幹什麼幹什麼,反正急也沒什麼用。”

“那好吧,也只能這樣了,你還是給敬齋兄回個電報。”說著一路搖頭嘆氣的又回東跨院去繼續他的工作去了。

我寫了封回電交給二管家去發,電文中再次分析了局勢和囑託了對青霉素的保密,讓王老爺事情處理得差不多再過來,只要不要超過九月份就成。反正我記得原來的歷史第二次國共合作是九月份,到那時候我去延安也容易很多。

吃晚飯的時候我和大家說了電報的事,大家都有點憂心忡忡,娘和姐姐還為小王莊的鄉親們擔憂起來,我只能勸慰了一會兒,就把話題差開了。晚上給虎子和李雄講解完槍械知識,李雄出奇的沒有走,他坐在那悶了一會兒對我說“您是不是早知道會打戰,所以把我們都帶到這裏來了?”

我盯着李雄看了一會兒,邊擦着槍道“是,我早就預料到了,王老爺和黃先生都是我鼓動下才搬家的。你是不是覺得我膽小?”

李雄馬上擺了擺手“那倒不是,您是個好人,我就是想起小王莊和我家鄉的鄉親。”

我嘆了口氣,“我理解你的心情,我雖然很肯定會發生什麼事,但就是我說了,大家也未必會信,他們會因為我的推測而背井離鄉嗎?肯定不會。而且我也不是什麼英雄,我只能先照顧好我的家人和朋友,再力所能及的去幫助別人,黃先生和我做的事你也參與和知道,這能救很多的人,我覺得我們做這樣的事作用更大,也更有意義,比我拿着槍去打日本人更重要,我不知道你怎麼想,但我希望你留下來繼續幫我,如果你想走,我還是那句話,你是自由人,只是走的時候和我說一聲就可以了。”

“我不會走,除非您不要我了,您對我有恩,我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人,我只是心裏想不通,所以來和您說說。絕對沒有其它的意思。”

看着李雄着急表白的樣子,我鬆了口氣,“你別著急,我沒覺得你不對,你有想法來和我說,我只會高興,證明你信任我,哪怕你覺得我做的不對,我也說服不了你,但你總是知道我為什麼要這麼做,我也知道你的看法,這就很好,最少不會產生誤會,至於誰對誰錯,有些事情是需要時間去證明的。”

李雄聽了我的話輕鬆了下來,和我又聊了一會兒就回去了,擦完槍躺在床上仔細想了一下,沒什麼我能做的事情了,也就慢慢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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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戰中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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