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觀潮】

013【觀潮】

?小孩子是異特龍,大人就是長頸龍,看上去高大威猛的大個頭,其實非常笨重,而大人們往往都輕視了小孩子小小身體的靈活性、耐力和爆發力。

升旗儀式后,校領導就新學期“美好金獅嶺小學”的教育建設工作進行重要講話,然後是學生代表發言歌頌那個祖國和校領導、感謝栽培和養育,發言完畢,接下來的最後一項是晨跑。

要晨跑啦,心裏裝着一個爬三層樓就喘的大人的葉彩,原以為自己應該跑不了多遠,可還是低估了這具柔韌性極好的瘦小身體中所含的能量。

裹挾在小孩子隊列中,大約1200米的三圈晨跑跑下來,腰不酸、腿不軟,氣有點喘。呆毛一抖、一抖,闊別已久的新鮮體驗,讓心裏有點小興奮,感覺這個校園萌萌噠,自己也萌萌噠。

跟隨禿頭老師帶領隊伍離開操場,隊伍行進了沒多遠,便漸漸散作一團。

四下看了看,沒發現嬌嬌的蹤影。

熙熙攘攘回到教室,上語文早自習。在圓頭禿頂的班主任語文老師的指示下,朗讀課文“觀潮”,背誦第一、第二自然段,下課前抽查。

重生以來的第一個支線任務來了。

葉彩正正方方的端着語文課本,小嘴翕動着默讀“觀潮”的全文。

背誦課文嘛,以成人思維來看,當然得先理解再記憶:先摸清總體框架,在腦子裏形成大致的思路,再才下死功夫。骨骼、皮肉都到位了,才不會剛背下轉眼就忘。

因此在被抽查到背誦時,只要不是與原文偏差得太明顯,哪怕背錯了幾個介詞、語氣助詞,老師一般都不會計較。

而這,事實上是她心裏裝的那個大人,在近三十年遠比同齡人曲折、厚實得多的成長經歷中,所積累總結出來的處事經驗。她的同學們可就做不到這麼井井有條了,幾乎都是在哇呀呀的打攻堅戰,死記硬背。

葉彩大約花了兩分鐘,讀完全文,摸清了這篇文章的主題、寓意和敘事角度;五分鐘,記熟了第一、第二自然段中提到的地名;十分鐘,整理好邏輯順序,逐句記下描寫的語句;十五分鐘,就基本可以通順的背誦下來了。

而在這之前,已經有五六個女孩子能蓋上課本一臉淡定的進行背誦了,嬌嬌也在此列。這些從小就注意力調節能力出眾,或者是記憶力超強的孩子,不經提點,是無法意識到自己的腦瓜子有多厲害的。察覺到葉彩從前排投來的目光,嬌嬌立刻把臉扭到另一邊,根本不知道人家都快對她頂禮膜拜了。

真是人比人得死。

葉彩沮喪的感嘆,這個姐姐雖然勤奮好學,可腦瓜子的配件也太中庸了,必須得編寫比其他腦子更複雜的程序,才能完成能更高難度的任務,說不定還會因此而間歇性死機。

下早自習前的一段時間,教室里漸漸安靜而騷動起來,人心惶惶的,禿頭老師在走廊里遊盪,每點到一個,幾乎都是小臉煞白。

沒通過抽查的,午飯後要去辦公室接着背,特別嚴厲。本來他媽會背的,活生生嚇得不會背了,一個早晨的緊張準備,付之東流,栽進了笨孩子的圈子裏。

嬌嬌也栽了。

雖然禿頭老師很嚇人,但更讓她大亂方寸的是葉彩崇拜似的目光。心裏一慌,思維就亂,本來就沒什麼邏輯拼湊起來塞進腦子裏的文字,頓時亂得上句不接下句,在老師無奈似的目光下,舔舔乾澀的嘴唇,徹底不會了。

下了早自習,叮叮噹噹敲碗筷,小學生大軍向食堂推進。葉綵帶上餐具,盯着嬌嬌拎着個鐵飯盒的垂頭喪氣的身影,尾隨融入人流。經過轉角,趁嬌嬌低頭嘆氣的時機,出現在她身旁,湊過頭嘿嘿的笑。

看到沒被抽查到的葉彩,嬌嬌撅了撅嘴,又嘆了口氣,特別沮喪。

葉彩拍拍她的肩膀,認真的說:“加油,別灰心。”

根本不喝雞湯,嬌嬌沒好氣的丟個白眼,跑走了。

葉彩握拳鼓舞的姿勢,僵硬在原地,呆毛在風中凌亂。

……

在長長的隊伍中一點點向前蹭,終於到了窗口,大媽發給她兩個饅頭,打了碗稀飯。用筷子叉着倆饅頭,端着碗,依照心裏大人的用餐習慣,在食堂涼棚下的孩子山孩子海里一步步尋找突破口。

擠出小學生人群,來到食堂前的空地上,在一棵圓柏樹下踢了塊磚頭坐下來用早點。

看到自己大喇喇張開的像撐了張藝術涼棚的兩條大腿,不用看都知道裙擺下的兩腿之間在展示着什麼。空出一隻手,拿着裙擺琢磨着怎麼遮住羞處,最後索性將裙擺從大腿上撩了起來,袒露出兩條細長圓潤的白白大腿,將裙擺統統掖進了兩腿間。

嘬一口滾燙的稀飯,咬一口軟軟的饅頭,一咀一嚼之間,坐視周遭嘻嘻哈哈聊天打屁甚至捏一塊饅頭互相傷害的孩子們,圓柏樹下的瘦小的丫頭,氣度不凡。

平時的精力,都用來麻痹負面情緒了。無邊的緊迫感,因為沒有周詳具體的疏通管道,在心裏壓得很深,導致一旦靜下,就會悄然逸散,顯得人很孤高、愁悶。

吃到一半,將碗擱在地上、筷子搭在碗上、咬了半截的饅頭放在筷子上,渾身到處摸,然後從童裝連衣裙肚子上僅有的一隻口袋裏摸出一張兩元的軟妹幣。

再摸摸全身上下,也只有這個口袋了。

將兩元揣回兜里,葉彩想着,這麼下去不是個事兒,得趕緊琢磨個法子搞錢。

有什麼法子呢,自己除了開淘寶店坑蒙拐騙其他什麼都不會,現有的條件里,也只有肚子裏有點墨水的小楊老師能加以利用了。沒錯,中午再去動員鼓吹一下,讓她來創作上周目的、在這邊還未面世的經典。

嗯,就這麼辦!

“咚”的一腳,“咣啷啷”,乘坐着筷子、饅頭,還剩些稀飯的碗說翻就翻,在地上兀自打着旋兒。

流着鼻涕的圓頭男孩茫然失措,搓搓手,說:“對、對不起啊。”

前面有小夥伴喊,“走啊。”

圓頭男孩無助地看着她,又偷偷看她白得讓人挪不開眼睛的大腿。

她捂住額頭,“你走吧。”

起身整理好裙擺,撿起地上的碗筷,來到食堂水槽前準備清洗,還他媽沒有位置,得等,她差點握斷筷子,心裏想着,小學生涯快過去吧。

回到教室,呆坐了好半天,然後拿出本子筆,構思了一會。這才開始默默地梳理、記錄昨晚和小楊老師提到的《誅仙》的情節梗概和相關設定,腦瓜子的配件之低端可見一斑。

對於上輩子人氣《誅仙》,她現在能想起來的只有張小凡、燒火棍等主要人物和道具了。她心裏的大人實際上從自主創業之後,就很少了。之所以對“誅仙”印象最深,是因為這是他生前看過的最後一部改編電視劇。

而這改編電視劇,也是凈添亂,極大地削弱了原作帶給她腦補畫面的意境和美感,就連情節都也全都給搞混亂了。

搜腸刮肚的把開頭情節以記流水賬的形式整理在本子上,正想着小凡砍竹子那三年怎麼自然的渡過,媽的上課了。

兩節教授基礎計量單位和二、三位數乘除法的數學課,然後是兩節教你怎麼分辨東南西北、使用地圖、介紹指南針功能及其原理的科學課,簡直……小學生嘛,認了。

課間走一走,看一看,散散心,做做眼保健操,舒緩一下心裏的壓力。至於嬌嬌和弟弟,就沒多的心思去照看了。弟弟還好,沒啥異動。反倒是嬌嬌,好像有點心事,課間幾次三番擠出嚴肅的樣子試圖過來說些什麼,又一次次故作不認識的擦肩而過,讓葉彩困惑而又自嘲。

上午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響後,葉彩來到三年級教室門前,靠在房柱子上等弟弟葉默。

這傻孩子拿着碗筷出現的時候,真是叫人看不下去,裹挾着他一起嬉戲奔走的幾個比他高的男孩子,爭相扒拉他的腦袋,對他呼來喝去,他還傻呵呵的笑。可能對他來說,有小夥伴一起玩就很難得了,誰管他在圈子裏扮演什麼角色。

當他們經過靠在房柱子的葉彩身邊時,葉默看到了姐姐,笑容便有些僵硬,然後當做沒看見的將視線挪開,臉上的笑容更傻呵呵的了。

葉彩也是一副不認識他的樣子,看着教室外花壇上蔥翠的小葉女貞球,喊了聲,“葉默。”

那五六個孩子全都步伐一緩,回眸看了眼背靠着房柱子、身着翠綠連衣裙的葉彩,再看看低着頭的葉默,眼神詫異。

“她是誰啊?”

“你們認識?”

“青梅竹馬吧?”有個雙手枕着後腦勺、一臉閑適的抬着下巴、用孤傲的目光睥睨着葉默的漂亮小男孩猜測道。

“誒?是你媳婦?啊,你真是花心大蘿蔔。”有個比葉默還髒的孩子咋咋呼呼的驚叫。

“不是啊……”葉默小臉掙扎,弱弱的說:“……是我姐姐。”

“啊,是姐姐啊……”還真是最普通的關係,孩子們都表現出失望的樣子,相形見絀,又嘻嘻哈哈的笑着互相推搡說你流氓你淫棍。

葉彩的死魚眼斜睨着這幫熊孩子,等都走的差不多了,看了看沮喪似的杵在原地葉默,嘆了口氣說:“你跟他們玩得很好?”

葉默說:“嗯……”

葉彩看着他有點奇怪的樣子,想來八成是因為家庭作業沒寫什麼的出醜了,遭到了同學們的嘲笑和戲弄,感到傷心什麼的,真是矯情。

“走吧,去媽那兒吃飯。”

姐弟倆前後來到綜合辦公室外,葉彩和正在做收尾工作的小楊老師打了個招呼,然後在辦公室外空地上的一顆梧桐樹下等候。

腳踩着幾根暴露在土壤外的錯落、盤虯的樹根,背靠樹榦,仰視着茂密枝葉中星星點點的天空,眼神迷茫,葉彩不知今後該如何與這個過去的自己相處。

是姐弟,還是另一個自己?

不像姐姐葉彩,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負面情緒在心裏過濾的很快。葉默垂頭圍着梧桐樹慢慢地轉了兩圈,意外發現一隻從落葉下跳出來的蛐蛐,正要去抓,看到姐姐那雙大眼眶死魚眼投來的鄙夷似的冷淡目光,縮了縮脖子。

抓着空地邊沿上的欄杆,俯視操場上來來往往的孩子,突然看到一道身影,眺望啊拉遠視線,直到消失在視線死角,葉默沮喪。

看了看姐姐,看到她嘴角若有若無的一絲笑意,感到錯愕,然後嘿嘿笑了笑說:“姐姐,國慶節,國慶節晚會,你們班有什麼節目啊?”

“啊?”晚會?

“啊,有吧,唱歌跳舞,演小品什麼的。”葉彩說。

葉默雙眼放光,說:“什麼小品啊?”

“還在綵排吧,沒有公佈。”

“啊?”

“我不知道啊!”葉彩很煩的樣子,“又不是我演的,我哪知道是什麼小品。”

“哦……”葉默弱弱的縮了縮脖子。

看了看姐姐背靠着梧桐樹、仰望樹蔭外的天空、掛着嬰兒肥的小臉上面無表情的樣子,葉默落寞似的低下頭,特別困惑。

其實他也有發現,自昨天在袖子樹下蘇醒,姐姐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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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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