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追追追(一)
可惜的是,有很多事情並不是想當然就可以解決的。
追兵團即使陣容豪華到如此規模,追捕苑康等六人的任務,做起來也非常的艱辛。
皮貨王豈能浪得虛名,那苑康也是有“隊伍”的人――――自南京、鳳陽、亳州一帶走來,城鎮大邑里往往都能看到有販賣關外北貨的商鋪,這些商客基本上都是苑康的熟人,深知苑康在關外這類行業中的分量。而苑康當然不指望他們幫什麼大忙,但說道探聽探聽驛道沿途的各種消息,幾個和苑康特別相好的大客商,還是願意幫他這點小忙的。很快,苑康等人都知道有錦衣衛和江湖好漢在四面撒網追捕他們!得到消息,苑康又驚又怒,甚至還想起了前幾天晚上緬懷范梓時所發的誓言,越加羞憤:得,人家徐麟真的出了金陵城,可惜自己還是無法像拍蚊子一樣地拍死他,只有逃命的份。
而江湖勢力的涉入,還真把苑康給嚇了一大跳,連過分荒野的山道他都不敢走了,怕遇到些貪圖賞金的綠林土匪。如此一來,帶着比較扎眼的蒙古人,苑康只能和徐麟那龐大的追殺團玩起了鬥智的把戲,苦思之下,苑康不愧是閱歷豐富,倒也終於想出了一個辦法:周旋!
每隔四五天,在鄉野中忽左忽右倉皇奔逃的苑康等人,便會尋找到一個比較偏僻並且人煙稀少的山村,一手彎刀威逼,一手銀子誘惑,在那些鶉衣百結的山民破屋子裏,大家一起蹲上四五天時間。山民們哪裏見過什麼大世面,又畏懼蒙古護衛的騰騰殺氣,也希圖他們手裏的銀子,不但老老實實地容納了苑康等人,而且還主動幫着他們掩護形跡。
這個辦法確實很有效啊。
天大地也大,交通不發達,逃犯們藏起來不走了,形跡暴露的機會便幾乎為零,往往是華安邦等人根據前幾天的情報在前方安排好了恢恢捕網,但驛道上來回拉網的錦衣衛也好,前面幾個縣守候的江湖好漢也罷,卻都是白跑和白守,一點苑康等人的消息也沒有。而當官兵都以為逃犯已經甩開了追兵,重新往前面的州府趕去部署的時候,卻偏偏又從後方傳來可疑形跡再次暴露的消息DDD整整一個月的時間,搞得倒像是逃犯在追趕官兵似的。
這樣來來回回折騰了三次,苑康時常玩玩歇腿兜***,只累得追兵團人疲馬憊,到六月初的時候,大家竟然都還沒有出亳州進入河南!
徐麟還好,因為是副千戶領班大人,誰也不好意思讓他做那些疲於奔命的體力活,他帶着凌波坐鎮在潁州(阜陽)府城裏面主持追捕,有好房好轎好酒好菜好床,着大票的好漢可以驅使,還有沿途各州縣官府的奉承,根本沒吃到啥苦頭。
只可憐了華安邦。
身為結拜兄弟的老么,大哥二哥追捕番邦姦細的公務急事,他不出力是不行的;身為凌波的護花使者,為了不讓凌波跟着徐麟四處奔走太辛苦,他不賣力也是沒有道理的;而身為江湖好漢們新一代的龍頭大哥,江湖救急令發出之後大家都給面子的來了,他不親自出頭更是說不過去。因此,他只能主動請纓,帶着一眾江湖好漢和錦衣衛密探,日夜奔波,風餐露宿,屁股磨破,渾身上下到處都是蚊子咬出來的印痕。可一個月都過去了,幾百人圍追堵截六個人,還擁有着官府強大的行政力量做支撐,大夥卻連人家苑康一根毛都沒撈到,總是做着無用功,華安邦的心裏,就別提有多鬱悶了。
有好幾次,和苑康等人就差那麼一點點距離的“失之交臂”,氣得他仰天長嘯,“苑康你記着,以前咱和你之間只是國恨,現在咱們可是國恨加私仇啦!哼,老子發誓,一定帶着兄弟們追你到天涯海角!”
高調出擊,久久難獲,徐麟也覺得很沒有面子。
不過,相比於華安邦等人的煩躁,徐麟卻保持着一份難得的平靜心態。因為他漸漸覺得,有事情可以乾的充實滋味,很享受。只要真正用心去做了,過程遠比結果重要。而正是由於有了這份平和心境,徐麟才有心思去認真研究追捕以來所獲得的全部線索,在這看似枯燥的工作當中,徐麟不僅分析出了苑康可能是在玩什麼花樣,而且他還終於發現了這些線索中的一個共同點。
很有趣的共同點!
漸漸地,一個非常損的招,在徐麟的腦子裏成形了。
“來呀,知會亳縣縣令,番邦逃犯最後蹤跡出現在了渦陽義門一帶,極有可能想要籍雙溝或古井等集鎮竄逃河南。請其縣府公門一律配合我錦衣衛,增派人手封鎖各條出省要道,同時各保甲下鄉稽查,務必做到聯防巡邏大搜十天!”
一時間,亳縣的氣氛緊張了起來。
而實際上,徐麟這麼做不過是以防萬一之計。研究了一個月以來的線索匯總之後,他發現,苑康等人幾乎全部是在走之字形的路線,忽左忽右不懼迂迴,期間還常常伴有“靜默”幾天的小花招,無非就是為了力求擺脫追捕官兵的圍追堵截。那麼,這次也應該還是一樣,苑康等人不會直奔人煙密集的亳縣,從主驛道兩旁的集鎮出境,而是如往常那般畫出一個大大折線,直奔西南方的另一個過境之道――太和縣界首關――棄商州驛而轉走陳州驛一線,路雖然繞得遠些,但只要真能甩開錦衣衛追兵達五天以上時間,他們便能爭取到充分的主動。畢竟,河南中州東部的平原地勢,比起鳳陽這邊的半丘陵來,更有利於他們的疾速潛逃!
因此,徐麟真正的佈置全是針對潁州府太和縣西面的界首關一帶地區。
除了絕大部分的錦衣衛密探和江湖好漢之外,他還發動了太和縣上至縣令縣丞,下至衙役保甲的力量,把這一帶做了充分的動員和安排,只等着苑康等人一頭撞進來。
可是,從六月初九起,苑康例行的“靜默”又一次開始了,其最後蹤跡顯示,他還在亳縣境內,根本就沒有進入太和縣的跡象。消息傳來,太和縣令楊河森等出過大力的地方官員非常沮喪,認為大家不顧農忙時節,強行去做的所有努力,八成將會打了水漂。
便是徐麟,也被這消息搞得忐忑不安,三四天的等待之後,幾乎失去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