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母親安好。」進來的人是玥湄郡主,先向豫王妃行禮,瞥見鄭香盈坐在一旁,冷冷的掃了她一眼,轉過頭去急急忙忙道:「究竟發生什麼事兒了?我方才見焦大去找了二哥,領着他騎馬往外邊去了,還跟了一群親衛。」
許兆安呼的一聲站了起來,衝著豫王府吼了一聲:「母親,你還不快些寫手諭,去晚了恐怕那功勞都被二弟搶走了。」
豫王妃被許兆安吼得沒了主張,趕緊吩咐丫鬟去取筆墨紙硯過來,鄭香盈見屋子裏邊亂糟糟的一團,也不想久留,悄悄溜出了房門,與門外打帘子的丫鬟說了一聲:「若是王妃問你,你們便替我賠個罪,便說我惦記滎陽的園子,先回滎陽去了。」
從豫王妃院子裏出來,剛剛跨出大門,就見鄭香蓮帶了貼身丫鬟站在旁邊,一個丫鬟的腦袋還不時的在往院子裏邊瞅。鄭香盈瞧着那情形,心中奇怪:「鄭姨娘,你到這裏來做什麼?這是主院,不該是你來的地方。」
鄭香蓮本是靠着牆在和丫鬟說話兒,忽然聽見-旁邊有人吱聲,轉過臉來一瞧,見着是鄭香盈站在自己面前,大驚失色,話都有些說不流暢:「你怎麼會……在洛陽?」
「我為什麼不能在洛陽?」鄭香盈只覺奇怪,鄭香蓮這句話說得實在蹊蹺,她死死盯住了鄭香蓮,心中不住的思量着,莫非自己在蘇州被楚王的人抓了,與鄭香蓮還有什麼聯繫不成?要不是她怎麼會如此驚奇的發問?
「我原想你該在滎陽獃著,怎麼便來洛陽了,你不是最不喜歡趨炎附勢的嗎?」鄭香蓮笑得十分勉強:「沒想到你也還是個俗人。」
「我現在的身份是香盈郡主,豫王府便是我的家,我想來自然可以來。」鄭香盈瞄了鄭香蓮一眼,心中的疑惑並未打消,只是自己又沒有證據說明她與自己被捉有必然聯繫,她擺了擺手道:「鄭姨娘,你又不是不知道這高門大戶里的規矩,我奉勸你一句,想要聽壁角也不要做得這般明顯,打發個丫鬟來問問情況,不就是多塞點銀子不是?」
鄭香蓮聽着這暗地裏諷刺的話,一張俏臉「唰」的白了,姨娘那兩個字就如一把刀子般深深的扎進了她的心窩子,她自小到大都是嬌養着,在滎陽誰見了她不是臉上堆笑的?可一朝風雲變,自己竟然成了一名貴妾!出府之前的晚上,祖母拉着她的手,眼中老淚縱橫:「香蓮哇,你好好的熬着,等着大公子變成世子,以後你也就能揚眉吐氣了。」
雖然說現在身份是貴妾,可等到翻身做了側妃,又是一番風景了。鄭香蓮咬了咬牙,把眼淚一擦,橫着心腸坐上了轎子被抬進了豫王府,磕磕碰碰的過了差不多一年,與許兆安的關係說不上太好,也說不上太差。他可能看在滎陽鄭氏的面子上沒有對她差到哪裏,可又說不上特別親近,臉上罕少有真心實意的笑容。
就連給那屋裏人荷蕊的笑臉,都比給自己的多呢!鄭香蓮瞧着鄭香盈快步遠去的身影,緊緊的攥了一個拳頭,心中實在難受。她怎麼便會淪落到這種地步了,一個千金小姐,委委屈屈的縮在這院子裏頭做個貴妾!
「姨娘,現兒豫王成了皇太弟,皇上百年之後便是他登基,咱們大公子若是成了太子,以後承繼大統,姨娘便不是皇貴妃?身份也不會比德妃娘娘差!」旁邊的貼身丫鬟見着鄭香蓮臉色灰敗,知道她心中所想,在一旁細聲細氣的勸着她:「姨娘只需再忍忍,很快便會撥雲見日了。」
鄭香蓮點了點頭:「你說的是,我可得要忍着,到時候等着那一日,我會悉數全部還給他們。」只是心中仍然覺得奇怪,自己分明寫信給父親說了鄭香盈去蘇州的事情,為何鄭香盈現在還好好的在洛陽?難道父親沒有派人下手去將那鄭香盈給捉了賣到別處?既然都不聽自己的建議,自己又何必替他們打探情況?
鄭香蓮皺了皺眉頭,現在楚王出兵攻打京城和豫地,也不知道情況如何了,聽祖母說德妃娘娘與族人都是暗地裏在支持楚王的,把自己抬進豫王府只是想拉住豫王,兩邊都不失手,可兩虎相鬥必有一傷,豫王與楚王之間,她還是希望豫王能獲勝,畢竟她都已經成了許兆安的人,自然希望他能有更好的前程。
「大公子出來了。」丫鬟推了推她:「姨娘,要不要上去與他說說話兒?」
鄭香蓮瞧了瞧門口,許兆安手裏拿着一張紙匆匆忙忙的走了出來,她伸手掠了掠鬢邊的髮絲,快走兩步迎了上去:「公子,你這是要去哪裏?要不要備下你的午飯?」
許兆安看了她一眼,聲音清冷:「我有要事,你不必備飯了。」
鄭香蓮站在那裏,獃獃的看着許兆安從身邊匆匆而過,他沒有回頭看一眼,這讓她心中一陣陣的心酸,抬頭看了看日頭慢慢升到了中天,將自己的投在地上的影子縮短了幾分,只余圓圓的一團。
鄭香盈害怕歸真園的人擔心自己,也沒有在洛陽停留,雇了一輛馬車,匆匆的就往滎陽趕了過去。車子剛剛才走了幾條街,就聽外邊十分嘈雜,鄭香盈掀開小窗帘兒往外邊一瞧,就見街道上匆匆奔過數十匹馬,揚起了一陣淡淡的煙塵。
剎那間,行人們紛紛躲避,等着那些馬奔了過去,好一陣才恢復常態。
「那是豫王府的親衛。」有一個蒼老的聲音鑽進了鄭香盈的耳朵:「我認得跑在前邊的那個人,他原先是我們家的鄰居,後來搬走了。」
「跑在前邊的那個可不是親衛,那是豫王府的二公子啊!」有人在旁邊叫了起來:「我也是見過幾個大人物的!」
鄭香盈聽着那人的話微微一笑,那人彷彿生怕他不認識許兆寧一般,嚷得如此大聲,其實認不認識許兆寧,又有什麼關係?她方才見着跑在最前邊的是焦大和另外一位親衛,許兆寧穿了盔甲跑在焦大後邊,初初一瞥還沒認出來,等着他騎馬奔了過去,仔細琢磨才想起那是許兆寧。
看來他是要去洛陽指揮衛所了?這王府裏邊對權力的爭鬥也實在是厲害,只是有焦大護着他,鄭香盈並不擔心,豫王出去前應該早有交代,或許有兵符什麼的交在焦大手中讓他到時候給許兆寧?反正鄭香盈覺得十分心安,感覺不用擔心這事情,豫王府的三千衛士定然會被許兆寧掌控。
鄭香盈給的銀子多,馬車夫也賣力氣,巳時末刻才出發,酉時末刻便到了滎陽。進了滎陽地界,鄭香盈便一直擎着那軟簾看個不歇,直到遠遠的望見歸真園的大門,鄭香盈心中才鬆懈了下來,一種親切的感覺油然而生。
歸真園看門的狗狂吠了起來,開始還只有一條狗在叫,緊接着此起彼伏的狗叫聲十分響亮。馬車夫在外邊笑得歡實:「這位小姐,你們家可養了不少狗。」
鄭香盈撩開簾幕跳下馬車,朝馬車夫微微一笑:「辛苦大叔了,這點銀子你拿去打壺酒喝,暖暖身子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