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宮宴如戰場

125.宮宴如戰場

第二天,鄭嫻兒發現自己又被樓闕給坑了。

看着擺了滿滿一床的衣服首飾,她簡直欲哭無淚:“不是說好了端陽節的時候再去見皇上嗎?今天是怎麼回事?”

鍾兒站在屏風外面,恭恭敬敬:“今天是專為太子歸宗而設的大宴,比端陽節的龍舟會重要百倍。”

“可是,宮宴不是昨天嗎?”鄭嫻兒覺得自己沒有那麼好騙。

鍾兒不慌不忙地道:“昨天是大朝會,政務繁多,所以推遲到今天了。爺特地囑咐小的替奶奶把行頭都備好了,請奶奶務必要去。”

鄭嫻兒來了脾氣:“我偏不去!樓闕這個騙子!”

鍾兒低頭躬身,十分耐心:“奶奶不能不去。今天進宮赴宴的眾人都會攜帶家眷,就連年僅十五歲的河間王也會帶王妃前往。到時候放眼望去,眾人都是成雙成對,唯有咱們爺孤家寡人一個,那也太丟臉了!”

“他丟他的臉,關我什麼事!”鄭嫻兒生氣叉腰。

鍾兒無聲地笑了笑,低着頭:“爺說了,奶奶必定不會心疼他丟臉,但皇上皇後會心疼、滿朝文武會心疼,這一心疼嘛——選太子妃的事恐怕就要提前定下來了!”

鄭嫻兒一呆。

鍾兒又繼續說道:“其實宮中這樣的大宴,重頭戲就是皇上皇后給各家的公子小姐們亂點鴛鴦譜。那些千金小姐們大都是多才多藝的,到時候誰彈了一首好曲子啦、誰吟了一首好詩啦,皇上皇后一高興,隨手一指就算是牽了紅線了,誰敢說個‘不’字?”

“這可不行!”鄭嫻兒的臉色變了。

有樓闕這個從天而降的太子爺在,那些姑娘們的眼裏豈能看得到別人?到時候什麼彈琴的跳舞的唱曲的畫畫的一窩蜂地全湧上來了,這一場宴會下來他豈不是要娶上十個八個?

可別說他不想娶這種鬼話,到時候人家姑娘跳舞的時候、敬酒的時候,身嬌體軟腳下站立不穩往他懷裏一倒,你說咋辦?總不能眼看着人家姑娘回家上吊去吧?

鄭嫻兒越想越覺得今日的福安殿分明變成了硝煙瀰漫的戰場,樓闕已經危在旦夕。

這還猶豫什麼啊?一定要去,下刀子也去!

於是沒等鍾兒再催,鄭嫻兒已“啪”地一巴掌拍在了桌上:“喊人進來給我梳妝!要把我打扮成艷壓群芳的那種!”

於是一個時辰之後,鄭嫻兒把那一床的衣服首飾全都穿戴在了身上,威風凜凜地出了門。

還沒等上車呢,她就後悔了。

雖然她自己也是個賣首飾的,但並沒有人告訴過她,那些簪環步搖發鈿玉梳加在一起會有那麼沉啊!

還有那件衣服——現在都快到夏天了,還穿這麼厚的、嵌了金線的寬袍大袖真的好嗎?

鄭嫻兒是不肯委屈自己的。察覺到不舒服之後,她立刻改了主意:“陪我回去把這身行頭換了!”

小枝沒有異議,樓闕派過來的一個叫“艷娘”的丫鬟卻按住了她的手:“這衣裳首飾都是太子殿下挑的,還是不要換了吧?”

“可是很累啊!”鄭嫻兒不樂意。

艷娘笑道:“皇家宴會本來就是為了爭奇鬥豔,誰最好看誰就贏了,累一點也是值得的。”

鄭嫻兒認為不值得。

艷娘又溫柔地勸道:“宴會上的那些千金小姐們一個個都恨不得把全部家當穿在身上,奶奶若是太寒酸了,那些不長眼的說不定還以為您不受寵呢!”

鄭嫻兒想想也是這個理兒,只得耐着性子忍下了。

艷娘低頭一笑,溫柔如水的眼眸中竟露出了幾分狡黠的意味。

宮中,福安殿。

早朝還沒散呢,提早趕過來的各府子弟和女眷們便已經陸續到了,一個個打扮得珠光寶氣的,或站或坐,花團錦簇地聚了一院子。

當然,也有些容貌出眾心思靈巧的姑娘們偏要反其道而行之,穿得十分素凈,於一片珠玉琳琅之中顯得格外特立獨行,少不得便吸引了許多或讚歎或鄙夷的目光,隱隱成為了眾人矚目的焦點。

這幾位女子之中,又以相府的寧大姑娘最為出眾。

這會兒,寧錦繡的身邊團團坐着七八個珠圍翠繞的姑娘,“姐姐”長“姐姐”短,吱吱喳喳地說個不休。

寧錦繡有一下沒一下地搖着扇子,面帶微笑地聽着眾人的恭維,一副鶴立雞群的模樣。

除了這一幫之外,剩下的那些女子又以禮部尚書的幼女邢婉姝為首。

此刻,邢婉姝同着三四個素日交好的小姐妹一起賞花歸來,遠遠地看見這座亭子裏坐滿了人,當時便沉下了臉,冷哼一聲:“又是那個礙眼的東西!”

旁邊的小姐妹忙勸:“邢妹妹不必理她。她那點兒故作清高的小把戲,連咱們都瞞不過,太子殿下又怎麼會被她哄了去?”

另一人也忙跟着道:“那張臉生得本來就平常,她還偏要學古代的美人不施粉黛素麵朝天,真是愚蠢!我若是她,至少要往臉抹二斤粉才敢出門!”

這說話的女子面容十分精緻,自有幾分嘲笑別人容貌的底氣。

邢婉姝抬手扶了扶鬢邊的步搖,面上露出了幾分笑容。

她自信論容貌論妝扮,自己都是這滿園子少女之中最拔尖兒的。至於比她更受矚目的寧錦繡,在她看來不過是一隻不起眼的灰麻雀,仗着家世被人硬生生吹捧成了個世外仙姝罷了!

真要比起家世來,邢家難道就差了?寧丞相才是三朝元老,邢家可是三四百年的名門望族!

這邊小姐妹幾個正在七嘴八舌地嘲諷寧錦繡的“假清高”,那邊亭子裏寧錦繡也看見了她們,嘲諷地勾了勾唇角。

寧大姑娘是不樂意親自罵人的,於是旁邊的姑娘們便識趣地替她開了口:“那邊不是邢家老七?瞧她打扮的那個樣兒!一身綠裙子站在花木叢中看不見,只瞧見她那顆腦袋花花綠綠的亂晃,跟鸚鵡似的!”

這句嘲諷頗為到位,寧大姑娘聽得甚是滿意,微笑着開了口:“你們不知道吧?年前的時候,偽帝派人前往桑榆縣樓家傳旨,禮部尚書竟然異想天開地託了傳旨的李公公順道替他家說媒,要把七姑娘嫁給樓家五公子,也就是如今的太子爺!——你們猜最後怎麼著了?”

幾個姑娘聞言立刻瞪大了眼睛,七嘴八舌地追問起來。

寧錦繡不慌不忙地抿了口茶水,悠悠道:“樓家給回絕了唄!說起來這邢尚書倒確實有識人之明,可惜他就沒好好掂量掂量,看自家女兒到底能不能配得上!”

“真的啊?有這種事?丟死人了!”姑娘們紛紛掩口,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

有人故意用憐憫的語氣嘆道:“這麼說,咱們邢七姑娘還真是可憐,上趕着給人家送過去,人家還不要!我要是她呀,早羞得不敢出門了!也虧她臉皮厚,丟臉丟到姥姥家了還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到處亂晃!”

另一人接道:“到處晃也沒用啊!樓家已經回絕過一次,難道太子殿下肯吃回頭草不成?我看她呀,還是乖乖認了命,找個不嫌棄她的將就着過算了!”

“話可不能這麼說,”有人帶笑嘲諷道,“堂堂尚書府嫡小姐,心比天高也沒錯啊!人家就是惦記着太子殿下,做不成太子妃,做個側妃或者侍妾也好啊!”

“喲——”有人拉長了聲音笑道,“做太子側妃?那豈不是要日日給咱們錦繡姐姐請安磕頭?”

寧錦繡眼中的笑意已經藏不住,唇角卻死死地壓着,不肯笑出來:“八字還沒一撇呢,你們別亂說!”

眾女子會意,全都順從地點頭應了,笑靨如花。

既然太子妃的事還不方便公開說,眾人便只好再想其它的話題。一個小姑娘想了想,好奇地問寧錦繡道:“姐姐剛才說,偽帝派人去桑榆縣樓家傳旨?可是偽帝在位的時候,太子殿下不是還沒考中狀元嗎?傳什麼旨?”

寧錦繡的臉色立時難看起來。

偏有一個沒眼色的小姐妹知道一些內情,忍不住賣弄道:“這個我知道!因為萬壽節——偽帝過生日的時候,樓家那個貞婦獻了一幅刺繡的《百壽圖》做賀禮,偽帝喜歡得很,特地下旨去褒獎的!聽說那幅刺繡如今還掛在御書房的偏殿裏呢!”

“哼!”寧錦繡重重地將手中的紈扇丟在了桌上。

幾個小姑娘都嚇了一跳。

有伶俐的已經回過神來,忙在先前說話那人的肩上拍了一把:“你可別說了!桑榆縣樓家哪裏來的‘貞婦’?一個不知廉恥的蕩婦罷了!”

小姑娘們一向深居閨閣,極少聽到什麼粗俗言語。那兩個字一出口,說的人和聽的人都紅了臉。

先前問話的那小姑娘輕輕地在自己的臉上拍了一把:“都怪我問了個蠢問題,害得姐姐們想起了那個糟心的賤婢,真是晦氣!”

寧錦繡慢慢地伸手重新拿起了紈扇,面色冷淡,悠悠地道:“這才到哪兒啊?以後糟心的事還多着呢。”

剛剛說錯了話的那個姑娘早已後悔不迭,這會兒忙於補救,只得硬着頭皮賠笑道:“是啊姐姐,那樣一個卑賤無恥粗俗醜陋的鄉下蠢婦,以後日日在你的面前礙眼,這可怎麼辦!如今她的孩子都快生下來了,將來難保不會仗着孩子給你氣受!不如——咱們想個法子,防患於未然吧!”

“怎麼防患於未然?”幾個小姑娘好奇地追問。

其中一人忽然冷笑道:“這有什麼難處?我聽說她大着肚子還不安分,時常坐着馬車東跑西跑的呢!你們想想啊,她一個孕婦到處亂跑,一時驚了馬或者下車閃着腰,出點什麼事也不稀奇吧?”

她話音未落,旁邊立刻有人接道:“這主意確實值得一試!哪怕除不掉她,至少也要折了她的孩子!她一個市井賤婦哪裏配給太子殿下誕育兒女?這簡直是玷污皇家血脈!”

眾女聞言都有些驚駭,同時卻又生出了隱隱的興奮。一種類似於將軍即將征戰沙場的豪情,在她們的心裏暗暗滋長。

寧錦繡翹起唇角,露出一個溫婉謙和的笑容:“不要亂說話。人命關天,不是鬧着玩的。”

“人命關天?”一個女子挑起眉梢冷笑起來,“那也得她先算得上是個‘人’!一個醜陋卑賤的市井蠢婦,她的命比狗都不如!你們等着看吧,用不着錦繡姐姐出手教訓她,只要她敢出現在我的面前,我當面就能撕了她的臉!”

幾個女子都笑了起來,其中一人掩口笑道:“我們佩服金枝姐姐的膽識,可是您在這兒說這些沒有用啊,難道那個賤婦還能到福安殿來赴宴不成?是麻雀就該老實地在茅草房的屋檐底下蹲着,借她一百個膽子,她也不可能到鳳凰窩裏來自取其辱……”

她的話尚未說完,遠處廊下忽然起了一陣騷動。

“怎麼回事?去看看!”寧錦繡回頭向丫鬟吩咐道。

小丫頭忙跑着去了,寧錦繡便低下了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錦繡姐姐,怎麼了?”小姑娘們有些擔憂。

寧錦繡微笑搖頭,並不作答。

那小丫頭很快就跑了回來,氣喘吁吁的:“小姐,小姐不好了,那個——”

旁邊立刻有人呵斥道:“這丫頭怎麼亂說話!什麼叫‘小姐不好了’?”

眾女子都笑了起來。只有寧錦繡下意識地捏緊了手裏的紈扇,心中“怦怦”地跳了起來。

小丫鬟定了定神,又急道:“姑娘們別笑我了,是那個……那個鄭氏來了!”

“哪個鄭氏?”眾人都有些糊塗。

小丫鬟急得跺腳:“就是姑娘們剛剛在議論的那個啊!”

“那個賤婦?她真敢來?!”眾女子齊齊站了起來。

有人向寧錦繡笑道:“錦繡姐姐,自取其辱的來了!咱們若是不給她點顏色瞧瞧,豈不是對不起她今日特地來跑這一趟?走啊,咱們瞧瞧去!”

寧錦繡的腿肚子有些哆嗦,半天站不起來,只得笑道:“你們實在太不像話了!今日來的都是貴客,若是鬧得不愉快了,大家臉上可都不好看!”

眾女子知道她秉性謙和,也不勉強她,卻只管互相拉扯着出了亭子,說什麼也要找到“那個賤婦”,替她們錦繡姐姐出一口惡氣。

於是眾人雄赳赳氣昂昂地沖了出去,迎面便看到一個女子由婢女們簇擁着,在內侍的指引下緩緩地向這邊走了過來。

幾位姑娘正要衝過去唾罵,卻忽然不約而同地站定了。

不止她們,園子裏談笑的眾人聽見動靜都陸續圍了過來,最後卻都僵立在了長廊的兩側,遲遲沒有人開口說話,當然更沒有人迎上去。

只因,這個走過來的女子,太出眾!

她身上穿的華服是鮮艷而不失莊重的暗紅色,上面用金線綉着大團大團的芍藥花,頭上戴着一水的赤金首飾,鑲嵌的寶石也儘是紅黃一系的暖色調。這身裝扮極盡張揚,簡直像是恨不得把“華麗”“高貴”這幾個詞明明白白地綉在衣服上、嵌在首飾上給眾人看。

若是尋常人穿出這身行頭來,旁人定會掩口嗤笑一句“俗氣”或者“土包子”,可偏偏眼前這個女人就這麼打扮了,竟沒有一個人覺得不妥。

只因她駕馭得住!

這個女子走得雖不快,卻沒有半點兒行規步矩的謹慎,反倒走出了一派從容優雅。旁人遠遠地看着她挺拔的脊背、修長的脖頸,便知道這人骨子裏流淌着的就是高貴的血液,她不會把任何人看在眼裏!

幾個本來打算湊過來看熱鬧的浮浪子弟,腳下竟不知怎的悄悄地往後退了幾步。

自慚形穢!

眼前這個女子的身上,有着寧錦繡的清高自傲,也有着邢婉姝的精緻明艷,可她周身的氣度風華,卻遠遠勝過這兩個人百倍!

如果說寧錦繡是優雅的白天鵝,邢婉姝是艷麗的錦雞,那麼這個女子毫無疑問就是那唯一的鳳凰。

有誰會嘲笑一隻鳳凰的羽毛過分艷麗?當然不會,只因再艷麗的顏色在她的身上都是恰到好處,就連那高高隆起的腹部,也絲毫沒有折損她的美艷與高貴!

這女子目不斜視,不緊不慢地跟着內侍一路走進了偏殿,圍觀的眾人才漸漸地回過了神。

“那就是……太子殿下的那位紅顏知己?”眾人互相詢問着,卻並不是為了從別人那裏要一個答案,而是為了在對方的臉上看到與自己一樣的震撼。

他們的措辭甚至已經不知不覺地變得十分敬畏。

最為震撼的卻不是那幫女子,而是上次跟着樓明安一起去牡丹園聽戲的那幾個貴家子弟。

他們是見過鄭嫻兒的。

只是上次見到的鄭嫻兒穿着最尋常的短襦長裙,髮髻上光禿禿的只插了一根簪子,不可謂不寒酸。當時眾人都覺得這女子美則美矣,卻遠遠達不到“驚艷”的地步。那時他們甚至曾經在心裏暗笑樓闕:到底是小地方出來的,看上的女人也這麼上不得檯面!

時至今日,他們才知道自己當初大錯特錯了。

這樣的女子若是配不上太子爺,天下還有誰配得上?

片刻之後,園中忽然沸騰了起來。

所有的人都開始議論這個“出身卑賤的”“行止不端的”女人,卻已經幾乎沒有人再出言不遜。

誰都知道自己在她的面前什麼都算不上,就像他們在樓闕的面前什麼都算不上一樣。

從這個角度來看,那兩個人真是出人意料的般配!

許久之後,幾位姑娘失魂落魄地回到了亭子裏。

寧錦繡看見她們的臉色,心裏便揪緊了起來:“怎麼,你們這麼多人,竟也被她罵得鎩羽而歸?”

眾女子沉默地坐下拿起了自己先前的茶碗,也不管茶水涼不涼,糊裏糊塗地灌了下去,臉上才漸漸地露出了幾分活人氣。

寧錦繡連問幾句都沒有得到回答,不由得來了氣:“怎麼回事?你們素日自詡飽讀詩書,這會兒竟連一個市井潑婦都吵不贏嗎?”

阮金枝苦笑一聲,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吵?姐姐,那個女人沒有開口,甚至看都沒看我們一眼。”

“到底怎麼回事?!”寧錦繡急壞了。

幾個女子互相交換了個眼色,竟有三個人同時站了起來:“錦繡姐姐,那好歹是太子殿下的人,咱們過去同她說說話吧!”

“咱們跟一個賤婢有什麼話好說?你們是不是中邪了!”寧錦繡氣急敗壞。

阮金枝搖了搖頭,仍然苦笑着:“錦繡姐姐,不是我們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實在是……不僅我們,就連你,也遠遠比不上她。”

“我何處比不上她?!”寧錦繡氣得臉都要歪了。

阮金枝黯然嘆道:“她,好看。”

寧錦繡氣笑了:“誰不知道她好看?好看頂什麼用?她不過是個草包美人罷了!她出身卑賤胸無點墨舉止粗俗劣跡斑斑,就算是生得一副好皮囊,內里依舊分文不值!莫非你們覺得自己遠遠比不上一個繡花枕頭?”

一個小姑娘悶悶地想了半天,忽然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她的皮囊裏邊是什麼樣的,但是……就算是繡花枕頭,她那副皮囊就已經價值連城了,骨子裏頭值不值錢還重要嗎?”

這番話竟然得到了廣泛的贊同。

寧錦繡氣得眼前發黑,險些坐不穩。

先前那小姑娘嘆道:“我真想再去看看她,找她說說話。錦繡姐姐要是不去,我就自己去了。”

“我也去!”立刻有人附和。

寧錦繡黑了臉,優雅高貴的氣質蕩然無存。她站了起來,拍桌怒道:“要去都去!去了就別再回來見我!”

眾女子面面相覷,最後竟有四個人陸續站起來,向她說了“失陪”。

差點氣死過去的寧錦繡看看自己身邊僅剩的兩個小姐妹,沉着臉問:“你們不去?”

二人對視一眼,齊齊搖頭。其中一人勉強笑道:“錦繡姐姐,我們和你是多少年的交情啊,你不喜歡她,我們自然不會去向她討好。”

寧錦繡咬着牙問:“你是說,那些廢物是想去向那個賤婦討好?”

那女子苦笑道:“是啊。先前我們瞧不起她,是因為相信太子殿下不會寵她太久。可是現在……說實話,若換了我們是太子殿下,一樣也會愛她。她那麼好,說不定真的能盛寵不衰,大家當然忍不住想去討好她……”

沒等她說完,寧錦繡已經忍不住摔了茶碗:“既然她那麼好,你們怎麼不去?你們還不快去捧她的臭腳,好求她在太子殿下面前為你們美言幾句啊!”

兩個姑娘從未見過她生氣發火,此時皆已嚇得呆住了。

寧錦繡冷笑一聲,重新坐了下來:“我看你們是糊塗了!就算她生得一副天仙似的皮囊,她也依舊是個貧寒的小匠人之女,太子妃的寶座還輪不到她!咱們不妨等着瞧——憑着一張好看的臉,她能邀來幾天恩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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