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武鬥遊戲

第十三章 武鬥遊戲

蘇郁岐在上朝的時候,被祁雲湘堵在宮牆根下追問:“你知道你那男王妃要和奎治比武的事嗎?”

蘇郁岐淡淡的:“知道,是我准允的。”

“你知道他們已經立了生死狀了嗎?”

“略知。”

祁雲湘細長的單鳳眼瞪得有些圓:“略知你還讓他們打?”

蘇郁岐挑眉冷笑:“你是怕你府上的第一勇士會死在玄臨手上?”

祁雲湘氣得手足無處安放,一口雪白的牙齒咬得森然:“你!蘇郁岐,你腦子是不是有毛病啊?”

蘇郁岐好笑道:“我有毛病?是你有毛病吧?玄臨在做角鬥士的時候,這種事情不是尋常嗎?角鬥士之間生死戰也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雨師國每年死於角斗場的角鬥士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你以前不曾覺得這有什麼不妥,怎麼輪到奎治頭上你就覺得不妥了呢?”頓了一頓,嘴角一抹嘲諷:“因為像傳言說的那樣,你與那奎治有斷袖之交嗎?”

祁雲湘被氣極,反而冷笑,“那咱們還真是好兄弟。你娶了皿曄為妃,我房裏也得了奎治,這算不算好事成雙啊?”

蘇郁岐靜靜地看着祁雲湘。

這些日子的祁雲湘都有些怪異。暗中使絆子、明裡找碴子,像炸毛一般,蘇郁岐想努力看清他到底是怎麼了,卻怎麼也瞧不清。

“你喜歡就好,別扯上我。”蘇郁岐冷冷道。

祁雲湘冷笑過後,冷靜下來,凝着蘇郁岐的眸光亦是冷凝,“蘇郁岐,我若是你說的那個樣子,豈會有皿曄的今日?”

他說的話實在是讓人不能理解,好端端又扯上皿曄做什麼,這裏又有皿曄什麼事?蘇郁岐實在不能理解,但還是冷着臉道:“是與不是,與我也沒有什麼干係。戰書是奎治下的,要找責任,也是先去找奎治的責任。你不要自己不順就亂咬人。雲湘王爺!”

蘇郁岐惱怒地推開祁雲湘,憤憤而走。

皇宮外廷門口,東慶王裴山青正率領儀仗隊伍,與小皇帝容長晉行告別之禮,前去出使玄股國。小皇帝身後跟了安陳王和一眾官員。

蘇郁岐急急火火而來,來得略有些晚了。走到近前,打揖告罪:“皇上,王叔,郁岐來晚了,請恕罪。”

容長晉好奇:“蘇愛卿這是去做什麼了,怎麼走得這樣急?”

“那個……如廁。”

恰好祁雲湘也趕了過來,一樣的急急火火,容長晉瞥他一眼:“祁愛卿,你也是如廁去了?你們一起去的?”

祁雲湘看蘇郁岐面色沉黯,忙道:“啊,不,臣只是走迷了路了。”

東慶王不悅道:“一個如廁,一個走迷了路,你們兩個是輔政重臣,扯謊都扯得不像樣子!本王不過是出使一趟玄股,你們不送也沒關係,但本王走後,社稷國事,萬不可如此兒戲!”

那個方向,既沒有茅廁,也沒有什麼岔路,如廁是不可能,一個上朝多年的朝廷大臣也不可能迷路。

蘇郁岐和祁雲湘皆是訕訕一笑,拱手道:“王叔教訓的是。小侄引以為戒。”

待送走了東慶王,官員各自回各自的崗位,蘇郁岐的王位是爵位,在朝中的職務則是掌管軍機的大司馬,去的自然是軍務衙,祁雲湘乃文官之首,司職宰輔,去的是昭文閣。

雨師國朝中的這些官員,皆在皇宮外廷有一個辦公的場所,文武分兩邊,雨師重武,武在東文在西,蘇郁岐往東走,祁雲湘往西走,奔的不是一個方向。

陳垓亦屬文官之列,本該也往西和祁雲湘一個方向,但陳垓有話想和蘇郁岐說,便借口要去軍務衙找一個案犯的資料,追着蘇郁岐去了。

那案犯原系蘇郁岐手底下的一個小小武將,犯了欺男霸女的罪,蘇郁岐原本可以就地將他處置了,但為了避嫌,還是把審理權移交給了御察監。

御察監的主管告老還鄉,暫由陳垓代領。

蘇郁岐前腳跨進軍務衙的門檻,陳垓後腳便跟了進來。

蘇郁岐吩咐人將案犯資料找出來交予陳垓,見陳垓還沒有要走的意思,便問:“王兄是還有別的事嗎?”

陳垓眉心微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蘇郁岐明了地斥退了左右閑雜人等,整個軍務衙只剩他二人,“王兄有什麼事,請說吧。”

陳垓一臉凝重,望着蘇郁岐:“阿岐,你最近究竟在搞什麼?先是娶什麼男妃,鬧得滿京城議論紛紛,現在又縱容你那個男妃簽什麼生死狀,上角斗台大戰奎治。”

他並非是質問的口氣,全是在關心蘇郁岐的口吻。

蘇郁岐耐心解釋道:“王兄,戰書是皿曄在婚前接的,他說,人無信而不立,我覺得他說的沒錯,就應允了這事。我也沒料到會鬧得滿城風雨。”

“蘇祁兩家若是因為此事生出什麼嫌隙,不但於蘇祁兩家不利,於整個朝局都是不利,阿岐,你不是個魯莽的人,怎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我並不相信你的說辭。”

陳垓的擔憂自然是實打實的,蘇郁岐從不懷疑他的關心,只是,這件事上確然給不了他什麼好的解釋。

嘆了一聲,蘇郁岐道:“王兄,說起來,從小到大,我和雲湘是走得最近的。直到大婚之前,我們都還是無話不談的鐵哥們兒。”頓了一頓,自嘲一笑:“也許,所謂的無話不談,也只是我的自以為。這幾日,雲湘似故意遠着我。做的一些事也讓我瞧不明白。王兄,我總感覺,雲湘離我越來越遠了。”

陳垓瞧着蘇郁岐。蘇郁岐說瞧不懂祁雲湘,其實他何嘗又瞧懂過蘇郁岐了。他在問角斗的事,蘇郁岐卻不動聲色地將話題引開了,還成功地引得他也心生感慨。

“當年我帶着你們兩個玩,現在,你們兩個都長大了。”陳垓感慨了一句。

蘇郁岐道:“所以,王兄,該發生的始終要發生,攔也攔不住。比如,我們會長大。”

就在陳垓以為蘇郁岐打算就這樣把他搪塞了的時候,蘇郁岐卻又給了他一個令他震驚的說辭:“王兄今日既然問起這個話,我便實言相告吧。第一,戰書確實是皿曄在大婚前接的,我理應尊重他;第二,這角斗場,也該換換秩序了。”

陳垓亦知道,雨師國自打建國,風風雨雨已走過六百載,這角斗遊戲和雨師國一樣古老久遠,發展至今,卻早已和當初強身健體的初衷背道而馳。近些年,每年死於角斗場上的角鬥士,總有萬八千的。

角鬥士地位低下,他們只是供王孫貴族有錢大戶玩樂的玩物,並不比貓狗地位高些。死個把角鬥士,便跟死個把野狗野貓一般,從沒有人去在意過。

“王兄,你在京中,司的是文職,豈知我在戰場上浴血奮戰,每每兵力捉襟見肘,導致多少好男兒戰死沙場馬革裹屍,可那個時候,國人在做什麼?他們在以血肉之軀為玩樂賭博對象,在花天酒地在酒池肉林!”

陳垓震驚地望着蘇郁岐。

蘇郁岐臉上卻是極冷淡的神色,還帶着點點自嘲,“新歡入手愁忙裏,舊事驚心憶夢中。我回朝的這三年半,未有一刻能忘記當年出征的時的情景。王兄應該還能記得當年還朝時報到先皇面前的數字吧?”

“記得。出征時二十五萬三千八百人,出征三年,還朝時剩六萬一千二百人,殘疾兩萬零三百二十四人,其中喪失勞動能力的,七千餘。”陳垓臉上露出悲愴之色。雖未親臨戰場,然憑這個數字,就已經能感知到戰場的殘酷。

可蘇郁岐打仗的那三年,京都依舊維持着表面的繁華似錦,公子王孫競豪奢,菱歌羌管未曾歇。依舊每天會有角斗場開賽,窮人富人都會去賭一把,每天都會有角鬥士死於角斗場。從未有人想過,他們也都是身強體壯的好男兒,就算是死,也應該是為國捐軀,血染疆場,而不是屈辱地被打死在角斗場上。

蘇郁岐面色冷淡,再面對這個數字,已經能做到波瀾不驚,“初回來的時候,看見那樣大的反差,我真想將這些人都趕去戰場,讓他們看看,戰士們是如何浴血,才保得他們能夠那樣吃喝玩樂的。可我畢竟沒那個能力。蘇王府自我父母慘死之後,早已樹倒猢猻散,不復當年的勢力。我能自保活到今日,就已經是萬幸。又如何敢招惹是非?”

陳垓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這個才十八的少年,臉上只有沉冷,沒有悲戚。可他能看見這少年心上的滄桑。那是如同沉積了千年萬年般的滄桑。

“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委屈自己娶那個角鬥士的嗎?是想改變現狀,所以要犧牲自己的婚姻?”半晌,陳垓幾乎是顫着聲問出這句。

蘇郁岐反而是淡淡一笑:“不然。皿曄這個人,我還是蠻喜歡的。”

陳垓臉上露出無奈之色。但這是蘇郁岐的私事,他也不好過問,只好搪塞了幾句。

“今日和王兄說的話,尚屬機密,還望王兄先不要和別人提起。”蘇郁岐的話剛說出口,卻猛聽門外有腳步聲,雖極輕,蘇郁岐的耳力卻極好,聽得甚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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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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