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開局

第十四章 開局

霍左跟沈一弓兩個人前後出來時,尤一曼早在小客廳里備好了飯菜。她瞧人過來時,一直竊笑,沈一弓沒上桌,老樣子忠實地站在了霍左的身後,尤一曼請了一下,他十分有自知之明地搖了搖頭往後又站了些。霍左說:“也無妨。你不用勸,等下他也有的吃的”

旁邊老媽子給他們上着菜,多出一副空碗筷來。

“是程長宇,跟他打電話過去說要過來吃飯,現在都還沒到。”尤一曼也不提這兩人剛剛那點事兒,只是指了小黃魚說:“對啦,過了白露到立秋就好吃螃蟹了。吳媽蘇州人,到時候讓她老家那面送大閘蟹過來。”

桌上擺着四菜一湯,家常小炒,水果是切好的西瓜。霍左拿了只鵝腿給沈一弓,叫坐下來吃酒,閑話聊兩句,外頭來報說程先生來了。程長宇風風火火進了屋:“跟你們說,就剛剛吳老爺子一口氣上不來送醫院搶救了!”

他把帽子摘了給旁邊的僕從,撩起袖子身子前傾手舞足蹈地:“姓吳的管家到了醫院就給我們銀行主管打電話了,叫了一群人,浩浩蕩蕩過去做財產公證,知道怎麼回事不?”

旁邊兩人就看着他。程長宇一拍桌:“吳老爺子要這回是真的該分遺產啦!”

尤一曼拍了下掌:“好呀,那之前保下來的門面就要到手了。”

“可不是?別人真以為吳老爺子站着大世界,好大一份家底,其實他這兩年投資房地產早就入不敷出了。等他一死,財產清算,留給兩位公子一位小姐的還不知道是債多還是錢多呢。”

三人坐下一道吃了酒捧了杯,為這事兒興高采烈。吃完飯,程長宇組織起來打麻將,沈一弓不會,就叫了尤一曼手下紫悅作陪。麻將桌上霍左跟他簡單講了今天十六鋪這兒的事,等再查查,把供槍的揪出來,這事兒就算完了。

幾個人打了幾圈,霍左看也贏了幾把,就起身說自己明天一早還要去和秦勝諸作解釋,得先回去了。見他要走尤一曼有些悻悻,但沒多留。

臨行前,程長宇沖他喊:“大哥!要是今晚有什麼消息我打電話給你!”

霍左帶上帽子走前和他點頭示意。他與沈一弓離開“花漫里”時已經快十二點,街上空蕩蕩,一片寂靜。

小車轟鳴聲響,這輛是尤一曼的車,暫借給他們,舊的那輛被打成了馬蜂窩已經拉走去修了。等回到霍宅,家裏大半僕從早已睡下,只有徐媽還點了燈在堂前守着。見老爺進來,舉着燈踩了一雙小腳奔過來,長長松出一口氣:“老爺回來啦。”

霍左把帽子摘下遞給她:“嗯,回來了。”

“午夜了,我給您煮點夜宵怎麼樣?”

霍左就回頭看沈一弓:“你餓不餓,弄點吃的?”

沈一弓也實誠:“餓了。徐媽,有面嗎?”

“有!雪菜肉絲麵好不好?”

“好!”

徐媽轉身走了,沈一弓跟着霍左進了堂前。男人笑話他:“晚上吃過酒還沒飽?我看後面打麻將的時候,你出去吃過飯了。”

“那會兒雖然飽可現在還是餓了。”

霍左就笑:“也是,還在長身體的時候。”

他在桌邊坐下,抬眼示意過,沈一弓才肯落座。男人取出打火機來點煙,看那大小伙在旁正襟危坐,便取了煙盒和他一遞:“想抽嗎?”

沈一弓搖頭:“之前那根抽了,頭到現在還疼。”

“正常的。”霍左靠在桌邊斜眼望他,“頭回抽煙,腦袋讓煙葉子熏着了。習慣就好。”

兩人在這兒坐了會兒,霍左點的那根煙也不怎麼抽,手搭在了桌邊,翹起二郎腿望着堂前中的那顆合歡樹。今日天清,一輪缺月高懸,清風徐來,少了白日炎熱。眼下並無二人,沈一弓做旁目光貪婪望着男人桌邊清冷的模樣。他擰着手指,糾結半會兒終於還是磕磕碰碰地問道:“師父……我,還算是童子雞嗎?”

“你啊?”霍左撣了撣煙灰放嘴裏抽了口,而後笑,“當然還是了。”

“可您今日不是……”

“那也算?”

“那不算?”

“當然不算了。”

沈一弓低下頭,看起來有些失落嘟囔:“那師父今天還說……叫我不做童子雞了。”

“什麼雞?你們明天想吃雞嗎?”徐媽聽了聲以為是跟她說,她把那碗熱騰騰的雪菜肉絲麵端上了桌左右看看,霍左掩了掩笑沒答,看一眼沈一弓,那小子把臉快埋進碗裏,耳朵根都紅了。

男人說:“是,要吃雞,明天中午吃烤雞好了,徐媽。”

“好的呀,沒問題。”

霍左把煙掐了站起身:“沈一弓,你先吃宵夜。我要去睡了。明天早上早起,你陪我到秦老爺府上去吃早飯。”

沈一弓埋着臉悶聲應了。霍左剛走兩步,大堂里的電話響了起來,徐媽要跑過去接,霍左抬手攔了,自己走過去把話筒提了起來:“喂?”

電話那頭傳來程長宇的聲音:“大哥,吳老爺子死了。”

大世界的創始人,走過咸豐見過共和也看過軍閥混戰的上海醫藥大亨吳三忠,死了。

霍左側過身,望了眼外頭開得荼蘼的合歡花道:“也好,該開局了吧?”

那邊就道:“該開局了。”

掛了電話,霍左捋了捋頭髮,回頭和沈一弓說:“吃好了早點睡,明早早點起,徐媽,明天給他備幾個肉包先墊着,到時我在秦老爺那估計吃完早飯也不會回來。就先只準備了晚飯吧。”

徐媽應了聲,又問:“您幾個人?”

“明天先按照五個人的做吧。肯定還有不少朋友。”

這麼叮囑完,霍左就回房間了。洗漱完躺在床上,他想想又拉亮了燈,坐起來,從床頭櫃裏取出了一枚相片墜。小巧一枚銀的圓框,上頭浮雕錦繡繁花,輕按一下小搭扣就自然彈開了,藉著燈光,霍左溫柔打量着那張相片。

相片里是一個女人,眉眼間與霍左、尤一曼都有些許的相似,靡顏膩理、眉目如畫。霍左指腹輕輕撫過那張小小相片,深嘆了口氣后,才把項墜合上放回抽屜的小銅盒裏,關上了燈。

第二日一早,他帶沈一弓二人前往秦公館拜訪,去的時候適逢秦勝諸正起床,他見霍左來留他在桌邊吃早飯,手旁放着的是今日的大公報,頭條便是吳三忠逝世的消息。

“吳三忠走了,大世界關門三日,為了他生意也不做了。要我說,是他欠賬太多,一時間算不清楚,只能先關他個三天。”早餐秦老爺吃的是煎包、豆漿跟炸油條。

霍左在他身側坐下來了,秦太太不在,正想開口,又聽樓上傳來秦明月的聲音:“爸爸,我不吃早飯了!同學來接我了。”

聽一陣匆匆腳步聲,秦明月打扮得時髦得體從樓梯上下來,見霍左也在,本張揚的眉眼略收斂下來,頷首與霍左打招呼:“阿左哥哥,你也來吃早飯呀。”

打完了招呼,似是想起先前男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冷落,眸中隱約生出幾分埋怨,秦勝諸叫她過來坐下陪大人吃了早飯再走,她卻輕跺腳:“不吃,我那個同學邱煜開了車,已經要到了。來不及了!”

外頭傳來一聲喇叭,秦明月望着霍左說:“你看,他來了呀,我要走了。”

霍左注意到了她目光,卻還是別過頭夾了一隻煎包放入碗裏。秦勝諸寵着女兒,見狀也是無奈:“那好,你跟同學幾個出去玩要注意安全。”

“我知道的爸爸,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這麼說完,秦明月拎上包,臨出門前不忘又瞥霍左一眼,看他仍無意與自己多說,耍了小性子嘟起了嘴,氣沖沖跑出門去了。秦勝諸打底知曉這小丫頭的性子,但也與霍左一般,知曉也當不知曉,和手邊的年輕人一笑,老父親般無奈道:“你看,我算是把這小丫頭給寵壞了。”

霍左便道:“明月畢竟嬌生慣養,有點這樣的小姐性子也正常。”

兩人談過這些家長里短,便又講話題引回了正事上來。秦勝諸話鋒一轉,便問起昨日十六鋪的事情,提了提尤一曼。

原本今日霍左來其一就是讓秦勝諸少生猶疑,聞言故作憤懣,放下筷子罵:“那個尤一曼真是要氣死我!”

“哦?”秦勝諸自顧自喝豆漿。

“她到處去說是我姘頭,我在她身上是花了點小錢,但哪裏有那麼熟諗的地步!她倒好,借了我的名目跑到十六鋪去作威作福。昨天去想給她點教訓,結果誰想她居然那我當擋箭牌了!你說這個赤佬是不是過分!”

“那可有點過頭。”

“就是嘛!”霍左黑着臉悶聲粗氣好像真有這麼回事兒似得。

秦勝諸就問:“那後來呢,你怎麼處理?”

“還能怎麼處理?罵也罵了,昨日裏要不是看她是個女人,差點也就打了。可事情都已經做了,要成了,那還能怎麼辦?就問她拿了錢,生意歸生意嗎!”

“就是說你們兩個也沒有那麼熟了?”

“要是我倆夠熟,那女人就不是給我錢,倒該給我股份了!”那麼搖了搖頭,霍左重新撿起了筷子,“我回來的時候還想不明白,一個窯姐哪裏有那麼大的口氣。後來打聽過,才知道——她跟馬維三也有一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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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開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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