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西行西行,運有榮枯,道有舒屈 第九章,小棋大勢
黃帝陰符陣仍在悠悠的運行着,除了晦明晦暗的光影,再無任何生息。在這光影中,兩個身影越走越近,來到了熊羆遺留的磨刀旁。其中一人用腳踩着磨刀,左右玩弄着。
“巢老三,你說這熊羆是否是覺得他有了這件所謂的十大魔寶,便是可以不把所有人瞧在眼裏了。賜他此物,扶他上位,一開始百萬年還對我感激涕零,俯首稱臣,而之後便是架子越來越大,不瞞你說,我都有百萬年未曾見到他了哩。”
那磨刀也似有靈性,被此人踩在腳下玩弄,非但沒有發出不甘的掙扎,反而發出“嗚嗚”賣萌討好之意。若非是刀面上的扭曲的冤魂累累,任誰也不敢相信這是一把凶焰滔天的十大魔寶之一。
“你看看,這器物都尚知道臣服,知道誰才是老大。巢老三,你人聰明,你說說看,這人、妖是不是身居高位以後便會有些飄飄然,忘乎所以,忘恩負義呀。”
“朱蒙公子,那真正聰明的人在身居高位之後,當更恭敬,更服從,更感激捧自己上去的人,一方面便是感恩之原意,另一方面,登上一層高位,自身的圈子更大,接觸更廣,未知的也更多,必要更加畏懼。”巢錯深深對着正背對着他踩玩磨刀的朱蒙行了一禮。
朱蒙轉過頭來,依舊是那玩世不恭的樣子,眯着眼睛說道,“巢老三,你是那聰明人嗎?”
巢錯立刻拜服於地上,“巢錯以朱蒙公子馬首是瞻,唯命是從,公子要我死,我絕不多說二話。”
“巢老三,你這是做什麼,我怎麼會要你死呢。此間事了,你是可是功臣,你便拿着這磨刀回去邀功吧。你繼續努力,我便會扶你上位做郢都星宿執法堂堂主。”說著便把磨刀踢到了巢錯面前。
“多謝公子,我必將肝腦塗地。”巢錯連磕了幾響頭。“敢問公子,之後的事情如何處理?”
朱蒙望着遠方雲淡風輕的說道:“火上澆油。”
巢錯抬起來頭來,驚恐的望着朱蒙。朱蒙笑眯眯的說道,“你是聰明人,知道我想的是什麼,就看你之後是真聰明還是假聰明了。”
說罷,朱蒙不再理會巢錯,抬腳往陣外走去。到了陣邊忽然轉頭問道,“巢老三,你主持大陣的時候,可看到鬼牛公唐棠?”
“回公子的話,我運行大陣的時候沒有發現鬼牛公唐棠,倒是我發動大陣之前,瞧見了熊羆用磨刀貫穿了鬼牛公的胸膛,以磨刀吸魂的力量,想來那鬼牛公已死,神魂進入了這磨刀之中。”巢錯回憶道。
“哦,可惜這麼一個妙人,一招妙子,說起來他也是個功臣呢,得來全不費功夫,哈哈哈哈。”朱蒙大笑着走出了法陣,這郢都變如這法陣內一般,風雨晦明。
唐棠轉醒過來,發現他回到了般若寺的陰陽輪之中,不止他一人。如同上次白千化換子的黑羽,唐棠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視角置身於眩目的陰陽輪中,而正在碾磨中心的是那女仙子。
唐棠回憶起在被熊羆一刀刺入后,他修鍊的元神金身竟浮出體表幫他分散了那一刀的威力。再之後,巢錯發動大陣之時,他回想起了出般若寺時,母老虎說的,無論何時何地,心神觸摸臉頰上的蘭花便可回到陰陽輪中獻祭他自己。求生的慾望還是佔了主導,觸碰之後,便陷入了昏迷。而那女仙可能是因為他是已元神法訣相縛,所以便被一起拉扯了進來。
只見不斷的有微粒從那女仙子身上發散而出,沒入萬花筒之中,隨着萬花筒的一次次旋轉、邊緣的一次次擴散,女仙子的身體也在逐漸的縮小。這也是唐棠第一次看到知道,他平時是如何被這陰陽輪所食。
看着這素昧平生的女仙子才出狼口,又入虎口,看着女仙子身子一點點變小,唐棠心中早已無喜無悲。在這世間,他即無實力,又無背景。之前在客棧,回憶起前世,憑一腔熱血走出客棧時,沒想過任何結果,悲憤的只想做一個了斷。但真當生死來臨之際,鬼使神差,他卻又簡單的不想死了。
即不想苟活於這吃人不吐骨頭的世間,也不願就這麼平淡的死去。前一世因對世事失意而最終選擇了逃避,這一世不想再逃了,再逃難道還能再逃到下一世嗎?更何況,這世間可有陰曹地府,再入輪迴,恐怕便是在這世間不斷輪迴了,又能逃到哪裏去。
是以,這一世當儘力做改變,不求能改變三界,但至少給再輪迴之時留下顆種子,不再世世逃避,而是世世為這顆種子發芽去奮鬥。唐棠想好了,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啟民智,讓這些如他一般的下等的妖族們,了解到世間的真相。
但這第一件事便是最難的,唐棠無勢無力,想從下面刺破上面的謊言。只怕上面抬腳便可碾死這下面的螻蟻。如何才能找到上面勢力的庇護,從上面的內部來刺吹這謊言。
唐棠只接觸過朱家,通過這饕人丹一事,管中窺豹,妖族世家發展百億年,對下面編織維繫出這樣的一個謊言世界,上面的勢力必定是盤根錯節,秘密麻麻的網,雖是牽一髮而動全身,但卻也是無處可破。這網自我凈化的力量也必將巨大無比,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場。唐棠不由得一時陷入了困境。
隨着唐棠的沉思,那女仙子終於是消磨殆盡,空餘些尚未完全發散的粉末還余在這陰陽輪的空間之中。唐棠更是懊惱不已。突然之間,這個空間內一陣波動,那女仙子又重新出現在了陰陽輪內,似乎對着唐棠微笑的行了一禮。唐棠詫異不已,正待進一步確認,下一秒,那熟悉的放大了百倍的極樂痛苦便施加再了唐棠身上,再加上之前與眾修士,與熊羆對戰的舊傷複發,唐棠眼前一黑,重新暈了過去。
再度醒來時,又重新回到了唐棠熟悉而陌生的門房,他的身軀不出意料的又縮小了,這次縮到只有他原來一指的大小,所以覺得這門房陌生了。同時房中似乎多了一股味道,說不上的熟悉。
“公子,你醒來了。”門房外進來一人,肌膚如雪,呼吸如蜜,衣裳如紗,黑髮如瀑,正是之前那女仙子。唐棠一時間恍惚了,趕緊捏捏他是否在夢中,運起法訣,以元神審視,看看他是否是在幻境中,突然間想到,這一切是否都是幻境,他還在那黃帝陰符陣內,着了道。一時間冷汗如雨,縱使唐棠身子小,便也是出了一泊的汗,不知情的人看去,還以為唐棠是尿了褲子。
“公子,怎麼了,可是哪裏不舒服嗎?”唐棠望着湊近前來的女巨人,趕緊施了個法訣把他的身形恢復到了正常大小。望着那女仙子,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那女仙子倒是善解人意,“妾身,顏令賓,感謝公子的救命之恩,妾身便是粉身碎骨也不能報也。”顏令賓,施了一禮,眼神如泣如訴,繼續說道,“公子將妾身帶回般若寺陰陽輪中,在那萬花筒的碾磨下,將植入的葯與妾身的神魂骨肉一點點的分離了開來,再完全分離完后,便以無上之法力,將妾身的神魂骨肉重組了起來,便是公子在那陰陽輪中又看到妾身的原因。感念公子大恩大德。妾身無以為報,願為公子做牛做馬。”顏令賓便要拜下。
唐棠一時手忙腳亂,“不用謝我,顏仙子,不用謝我。我什麼都沒能做,那時僅想着是自己活命,沒想到把你帶了過來,更沒想到的是這般若寺沒吃你,反而救了你,說實話,看着你當時深陷那陰陽輪的時候,我以為你死定了,帶着你從狼口入虎口。能活着便好,甚好。”
顏令賓看着唐棠語無倫次的樣子,不由得噗嗤一笑,帶着小雨的梨花,雨後笑起,風前香軟,春在梨花,煞是好看。唐棠一時間真是痴了。女仙子過來,牽着唐棠的手坐下,若無骨,膩如泥。
“公子,可知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大事嗎,公子,公子。”顏令賓用指戳了戳唐棠,才使得唐棠回過神來。“這事與公子也有關。”唐棠正襟望着她。
“公子將妾身置於客棧時,傳遍天下,人族天下紛紛譴責妖族還膽公然煉製此等禁忌之物,不少人族門派群情激憤,勢要與妖族開戰。而那日公子抱着妾身從客棧殺出,妖族修羅執法堂副堂主熊羆,奉命捉拿公子歸案,意圖殺公子以告三界,這饕人丹是公子私下煉製,以泄人族的憤怒。卻不想熊羆中了人族星宿執法堂巢錯的埋伏而死,這一下妖族這邊也坐不住了,譴責人族背後捅刀子,雙方現在爭得不可開交,摩擦不斷升級,雙方死傷數量上升了不少,幾乎已經到了全面開戰的邊緣了。”顏令賓神色也是暗淡了不少。三界人、妖大戰,又是得多少生靈塗炭。唐棠一時間也沉默了。
她強振一笑,“倒是有一件開心的事,那朱家之人,後來來般若寺時,來一個扣一個,便是朱家現在送來了許多大禮堆在門口,沒有人收,這進去的人也都還扣着,一個都沒有放出來。也算是幫我報了些仇了。”顏令賓緊捏着拳頭說道。
唐棠正想寬慰她幾句,卻突然激動的抱着顏令賓的肩膀說道,“你方才說什麼,再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