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血棺四

第67章 血棺四

四.

人死成鬼,鬼死化聻。但聻這東西輕易不可能出現,因為人死容易,鬼死卻難。

所以剛聽冥公子說到‘聻’這詞時,我壓根不知道他到底指的是什麼,直至後來聽見他的補充,我才明白,原來先前我見到的那個女鬼就是聻,是個鬼中之鬼,所以需要藉助冥公子的力量我才能看到她的原形。

而就像鬼有普通的幽魂和厲鬼之分,聻也分平和的,或者厲變的。

這個聻不知厲變了沒有,冥公子說,短短片刻從她身上覺察不出什麼,但在這棟房子應該是存在了一定時間了,若還沒有厲變,那尚且不打緊,否則,這旅店裏的人恐怕都凶多吉少。

不知道是不是正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冥公子會對那些道士的棺材倍感興趣,但那兩者間究竟存有什麼關係,就不得而知了,短短那點時間並不夠我打聽那麼多東西,而既然他做了決定,我也就只好跟着他一起下樓,畢竟,如果不知道那女鬼到底是什麼東西倒也罷了,如今知道得清清楚楚,我哪裏還有什麼膽子一個人留在樓上,無論有沒有厲變,有一點是肯定的,她看起來着實比丘梅姐的樣子還要瘮人。

一到樓下,便見那口棺材靜靜停放在前廳中央,用沙發擋着它靠近樓梯的部位。

原本在樓上看得不太清楚,這會兒距離近了,才發覺這棺材並不是我以為的白色,而是一種淡而新鮮的黃色,氣味也是比較新鮮的,似乎剛剛刨掉了外皮時那種新鮮感。

一口沒有刷過漆的原木棺材,裝屍體肯定不行,會被蟲蛀,比屍體更早地腐爛。

既然這樣,那麼的確是如冥公子所說,另做它用的了。但除了裝屍體外它還能派什麼用處呢?正這麼邊走邊打量時,忽聽見它尾部細瑣作響,我踮起腳探頭朝那地方看了眼,發覺原來棺尾貼着張黃符。

真奇怪,空棺材上為什麼要貼符紙?鎮啥的?

想着,扭頭正打算問問冥公子,卻發覺他已逕自在那些道士休息的地方找了張凳子,坐了下來。

道士們休息的地方就在前台背後,是半間堆着雜物和工具、半是過道半是廳的屋子。

跟前台就半堵薄牆的間隔,看上去應該是間餐室,但想必平時也是很少有人在裏面吃飯的,因此不像正規旅店裏餐廳那般講究,除了在雜物堆旁擺着三張舊桌子和幾條長板凳,什麼都沒有。

這會兒因了臨時有客,被舟老闆從廚房裏取出幾副筷子擺在桌上,大概酒還沒醒透,積滿老垢的桌子連擦都不擦,筷子直接就擺上了檯面。

儘管如此,道士們倒也不以為意,因為他們身上更加骯髒。雨天讓他們原本黃澄澄的道袍被一路泥漿濺得幾乎看不出顏色,腳上更是爛泥糊滿鞋面,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神情也都疲憊不堪。所以起先,誰都沒留意到我和冥公子從樓上下來,直至舟羽端着面從廚房裏出來,見到我倆立即招呼了聲,他們才抬起頭,循着方向將目光投了過來。

“早。”見狀冥公子朝他們點點頭,打了聲招呼。

“您早。”片刻后那名年長的道士清了清嗓子,也朝他打了聲招呼。“這麼早起來,別是不巧被我們進門聲給吵醒的吧?”

冥公子笑笑:“這倒不是,本就一直都還沒睡,剛好聽見樓下廚房似乎開了伙,所以下來想看看能不能叫些吃的。”

“廚房裏還有些剩面,我去給你們端來吧。”聞聲舟羽立刻轉身往廚房走去,但迎面恰逢他爸爸舟老闆從裏頭走出,聽見他的話當即低頭斜睨他一眼,冷冷補了句:

“三十塊錢一碗。”

這句話讓舟羽犯了難,立即停下腳步,扭頭看向我和冥公子,囁嚅着小心問:“三十塊錢一碗,兩位要麼?”

“要,兩碗。”冥公子若無其事的話音令那男孩原本尷尬的神色略微緩了緩,遂立即跑進廚房,目送他身影消失,舟老闆大步從裏頭走出,由於是第一次見到我跟冥公子,因此朝我倆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陣。

“老闆今天生意不錯。”這當口那名年長的道士又道。

“還行,節假日人更多點,到時候只怕你們給再多錢我也沒法招待。”

老道士聞言笑了笑:“那倒是,人一多,這棺材只怕連抬到附近都要被人嫌,別說是進店了。”說著,目光轉向我和冥公子,頗為歉意地點了下頭:“兩位今天着實不好意思了,夜裏濕路難走,我們幾個又走得實在疲乏,迫不得已在這裏打擾一陣。不過見棺者生財,老道先預祝兩位今後鴻運高照,財源廣進了。”

“借道爺的吉言。不過剛才我跟我妹子下樓時,瞧見道爺們這口棺材,似乎是口‘生棺’,着實稀罕得很,所以禁不住想打聽下,這樣好的木材,不知道爺們是從哪裏請到的?”

一聽冥公子這番話,那三名道士不知怎的全都停下了手中的筷子。

一時屋裏靜悄悄的,唯有那舟老闆,看着冥公子噗嗤笑了聲,大約是覺得他這話頗為有趣,因此扯了張凳子在他邊上坐下,點了支煙道:“什麼生棺,難不成還有熟棺了?”

“舟老闆說笑了,所謂生棺,是指一些用最上等的木材現做出來,並且不打算為死者所用的棺材。”

“棺材不給死人用,難不成還給活人擺在家裏看?”

“倒也不是。”

“那它們用來幹嘛的?”

“我也只是聽人說起,說它們是為一些修道者修行時所用。但並非每個修道者都能用得了,所以想來這幾位道長,應該都是修道者中的高人了。”

聽冥公子這樣說,年長的道士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筷子彎指朝桌面上叩了叩:“看起來兄弟是個懂經人,居然知道‘生棺’這東西。我們幾個也是最近才聽到有這麼一種說法,但剛聽說不久就僥倖得到一具,實在也是天大的運氣。”

言語間頗有幾分得意之色顯露。

如此看來,那種“得到罕見寶貝又恰逢碰到識寶之人”的嘚瑟心態,即便是上了年紀的方外之人,想來也是很難將之徹底根除的吧。不過想到剛才看那口棺材時的感覺,似乎不過是塊普普通通的料子,無論木板顏色或者質地似乎比起我們村那些普通下葬的棺材都不如,卻又談什麼“最上等”的木材呢?

想到這裏,興許是覺察到了我神色中的不以為然,那老道朝我瞥了一眼,隨後對冥公子再道:“不過能知道‘生棺’的人不多,識貨得更少,看兄弟你年紀輕輕卻對這傳聞里的東西知道得頗多,是不是曾經也見到過類似的東西?”

“見是見到過,不過比起道爺們的這一口,還是有所不同的。”

“不同在什麼地方?”

“棺頭上的刻字。”

“你說那個‘喜’字。”一聽冥公子提到棺材上的刻字,老道笑了笑,眼中不自禁又露出一些得意的神色:“那是因為跟這口棺材所用的木料有關。”

“道爺能說來聽聽么?”

“這個么……”見冥公子問得仔細,老道的神色中不由閃過一絲遲疑。

一度沉默了下來,但不多久終究是有些按捺不住,便目光灼灼望向冥公子,一字一句道:“兄弟見多識廣,不知有沒有聽說過一種叫做雷劈木的東西。”

“聽說過。這麼說,那口棺材是用雷劈木做的么?稀罕倒是稀罕,不過顏色上似乎……”

“當然不是雷劈木,那口棺材所用的木頭,是從雷劈木里生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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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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