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祭奠孔仙

第四十一章 祭奠孔仙

“你說……”劉陽有些傷感的問:“金爺一個人在下面會孤單不?連個嘮嗑的人都沒有。”

眼中的淚水被我硬生生忍了回去,我笑了笑回道:“他孤單個屁,下面那麼多寵物跟着他。再者說了,人家一個墓頂多一兩個平方,七個平方都得是地主級的待遇了。他倒好,一下蹭這麼大一個墓,再自己修補修補,那跟秦始皇陵似的。”

劉陽苦笑了兩聲,說:“那倒也是,咱們要不晚上帶點酒菜過去祭拜祭拜,也算陪陪他。”

孔仙一向不喜歡我抽煙喝酒,但這次怎麼也算他不辭而別,不讓我喝點也太不人道了。

我應了劉陽一聲,吃過早飯就和他一起準備晚上要用的東西。我們出來的倒井那裏,雖然不太好走也比較平緩,車可以開到附近的草林子裏,多少東西都能帶得下。

我們在街上買了十幾樣滷菜,兩瓶種子酒,外加一箱啤的勇闖,還買了一些韭菜茄子和雞柳之類的生菜,借了一套燒烤裝備。劉陽講究,規規矩矩買了些香和紙,還搞了套小洋樓,準備給孔仙燒過去。

下午四點多我們就驅車往那邊趕,但是,路不太好走,兩個小時才到地方。

趁着天亮我把該準備的東西全都準備完善,劉陽說不點篝火沒有氣氛,就抱了一堆柴火過來。

我有些不放心地提醒道:“把火堆旁邊的草清乾淨一點,別他媽到時候來個放火燒山牢底坐穿啊。”

“別老不相信人好不?”劉陽不滿的說道:“老子叱吒江湖這麼多年,這點常識還不懂?”

“拉到吧。”我一邊穿着肉串,瞟了他一眼說道:“你幾斤幾兩我算是心裏有個底了,這要出了事你丫比誰都跑得快,那我能放心的了嗎。”

劉陽說:“在你心中老子就這麼不講義氣啊?那你還真誤會我了,老子那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我哼了一聲,諷刺道:“您老人家青山倒是留了不少啊。”

我們倆一句來一句去,傷感還真散了些。酒菜一擺出來,更是該想的不該想的都不想了,先飽了自己的五臟六腑再說。

酒喝到一半,劉陽又傷感起來,念叨着:“你說,金爺在多好,咱還能拼拼酒量。”

我苦笑一聲,心說,孔仙要是在,我這頓飯還真別想吃舒坦了,他自己不喝酒也就算了,要看到我喝酒,他估計得氣的給我們這些酒全部摔完。

不過,要是他能活着,他要怎麼摔,我都願意,別說摔我們這一箱酒,哪怕要我戒煙戒酒都成。

“小兄弟,你為啥還沒成家呀?也老大不小的人了。”劉陽喝的有點高,說話舌頭都打轉。

我沒回答他,笑着說:“大陽,你這酒量不行啊,這白的還沒幹完呢,就快結巴了,那箱啤的你還來不來了?”

劉陽不服氣,一揮手說:“什麼……什麼就快結巴了,老子酒量好得很,你還別瞧不起我,咱們倆指不定誰先躺下呢。”

我不跟他鬥嘴,眼看兩瓶種子酒都到底了,我乾脆一人一杯發財酒給續上,端着酒杯說:“來來來,躺不躺下的都是后話,這發財酒怎麼也得一口悶是吧。”

劉陽喝的興奮,端着酒杯感嘆道:“沒想到我們小兄弟也是女中豪傑,這酒量一般人還真放不倒你。”

“哈哈哈。”我大笑兩聲,吹道:“論喝酒,姐還真沒醉過。”

幹了手裏這杯,我們倆又沉默下來,夾着碗裏的滷菜吃了幾口。劉陽又說:“小兄弟,你還沒回我話呢?你怎麼還不找對象啊?”

我看這關還是沒躲過去,就嘆了口氣回道:“這問題你問那麼清楚幹嘛?連你都覺得我跟你兄弟似的,你覺着誰敢要我?唉呀,別說了,你再問下去,我都感覺你他媽要追我了。”

劉陽嘿嘿笑了兩聲,說道:“雖然你不是我大陽喜歡的類型,不過嘛……我真覺得金爺和你挺搭的。”

劉陽不知道,我也不好說出來,我們倆那不是挺搭,也就是挺熟而已。

我開玩笑說:“你這話說的什麼意思?是準備送我下去找金爺呢?還是打算給我們配個冥婚吶?”

劉陽自知說錯了話,也就不再吭聲了。

我們倆又吃了點菜喝了點酒,就都躺到了草地上,懶得動彈了。

躺了有一會兒,劉陽突然記起來給孔仙買的那些東西。就一步三歪的跑到車裏,把那些香、紙和紙樓抱過來,開始點起來,我也在旁邊跟着往火里扔。

劉陽一邊燒,一邊問我:“小兄弟,你知道為什麼男人總是覺得自己很難很苦嗎?”

我冷笑了一聲,說道:“在這世上,誰不苦?你以為女人日子就好過嗎?”

劉陽看我誤會了,就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心理上的苦。身體上那都不是事兒,多苦多累我們都不在乎。可是心理上的苦卻是很少有人懂的。”

“哦?”我有些好奇,就讓他說說看。

他又往火里扔了一疊紙錢,說:“你們姑娘家家的,小時候可以靠父母,長大了,找個好人家,有個什麼事兒,一通電話給老公傳過去,他不管能不能解決,在心理層面上也是一個靠山。我們就不一樣啊,我們小時候也能靠靠父母,但是到了一定的年紀,就只能靠自己了,什麼都得自己扛着,因為你是男人,是強者,就不能讓家裏的父母和妻兒給你操半分心。所以啊,慢慢的,男人就越來越孤單,越來越苦。”

對於劉陽這種男人,不知道該如何給他一個評價,他算是典型的大男子主義了,也就是所謂的直男癌。但是說實話,這種看不起女人的脾性雖然讓人討厭,卻不得不說也有他好的一面。比如,要是哪個女人嫁了他,他定是會呵護周全,只要你需要他,他一定會說,“有我在,怕個屁啊!”

不過,我還是很討厭這種大男子主義的人,我語氣有些冰冷,甚至帶着不爽的說:“愛自己給自己一個很高的定位,就該你自己去扛,去苦。聖經上說,夫妻本為一體,註定共擔風雨,你既然執意讓女人成為附屬品,就別抱怨自己孤單。”

劉陽嘆了口氣,覺着我不懂他的心,也就不接著說了。轉而問我:“有煙沒,給我來兩根。”

我到車副駕駛的屜子裏,給他拿了包1916過來,扔給他。

他嘿嘿一笑,說道:“這麼好的東西啊?”然後迫不及待的就着紙錢燒起的火點了根。

我腦子暈暈乎乎的,就晃到遠一些的草地上躺着。

想想,其實孔仙也挺喜歡什麼事都自己扛着,問他也不說,他不說我也就沒再問過。不過,這傢伙倒是知道難過的時候,要來找我。

印象最深的,是五年前的一個雪夜,那年風特別大,刮骨的冷。我剛下了自習課回出租屋,已經十點多了,凍的直哆嗦,一開門就趕緊燒了壺熱水給自己燙燙手腳。

才剛躲進被子裏沒多久,門外突然傳來了敲門聲。我有些驚訝,那個城市我沒什麼熟人,剛過來讀書,同學也沒怎麼說過話,我還真猜不到來人是誰。那時候出租屋比較簡陋,門上也沒個貓眼,我不由的有些擔心,這地方偏僻,要是遇到劫匪,也是個麻煩。

我在抽屜里拿了把摺疊的水果刀,放在口袋,手機播到110的位置,然後才小心翼翼的過去開門。

沒想到,門口站着的是孔仙,他渾身都是雪,衣服幾乎全部被打濕了,臉上和手上的皮膚凍的通紅。我愣愣的看着他,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來找我,還有他臉上那幅我從沒見過的表情……

“怎麼……”我想問他怎麼來的這麼突然。

他卻不等我問出口,一把抱住我,把頭埋在我肩膀上。

我感覺他在哭,嚇的我不敢說話,在我的印象中孔仙從來沒哭過,哪怕是小時候……很小的時候……

我愣愣的任他抱了七八分鐘,才回過神,把他拉進屋子裏,關上了門。我出租屋的環境很簡陋,雖然有衛生間,卻沒有熱水器。我用燒水壺燒了些開水,給他拿了條浴巾,讓他先去洗個熱水澡。他點點頭,就進了衛生間。

全程他沒有說一句話,但是我明白,一定是出事了,否則他不會露出這種難過的情緒。我也不好過問,他想說的話,自然會告訴我。

他圍着浴巾出來的時候,我已經用電熱毯把床暖熱了,他很自然的鑽進去把自己裹在裏面。我問他有沒有吃飯,要不要吃點什麼。

他說不用,他說:“我想抱着你睡。”

那一夜他抱着我哭了一晚上,我也一夜沒睡,就那麼陪着他。一直到早上,我準備去上課了,他才用很小很小的聲音說:“我父母……不在了。”

他說完,我愣在原地,搭在門把手上的手垂了下來。我不怪他現在才告訴我,卻忍不住蹲下來抱着膝蓋痛哭。一直到孔仙來找我的前一刻,我都覺得自己是個孩子,背後總有長輩們這把保護傘。只要我回家,伯伯和嬸嬸總是待我比待孔仙還親,要什麼給什麼,恨不得天上的星星都摘給我。

那個時候我父母喜歡吵架,一年也沒給我幾個電話。反倒是伯伯和嬸嬸,三天兩頭就打電話問我,錢還夠不夠用,有沒有吃飽飯,叫我有事了記得給他們打電話。我甚至都懷疑,我是不是伯伯嬸嬸的親閨女,被我父母抱養的。

“怎麼沒的?”我抬起頭哽咽着問。

孔仙卻沒具體說,只說了句:“我一定會調查清楚的。”

那天的課我不想去上了,也沒心情去上,就給老師請了假。孔仙說他想吃蘭州拉麵,我出去給他買。回來的時候他已經不在了,還是穿着那身濕衣服走的。只給我留了張字條,寫着“珍重”二字,落款孔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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