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大火

第四十章 大火

一盆涼水澆了我一身,把我凍的直哆嗦,坐起來正想罵街,卻發現我已經不在那個房間裏了。

我所處的位置是一片草地,劉陽用荷葉包了水正往我身上澆,見我坐了起來,把他嚇了一跳。林素和莫染塵躺在我旁邊不遠處,天上一輪明月亮的刺眼。

我有些無奈,不知道這幻境什麼時候能是個頭,畫面轉的我各種疲乏,我恐怕現在已經無力去分辨。剩下的事情,只能交給孔仙和莫染塵他們倆了,他們一定有辦法帶所有人出去。

想着,我就又躺了下去,這一次不管發生什麼,我都不想浪費精力去掙扎,也是夠夠的了。

“小兄弟,什麼情況?醒了你還往下躺,你不會換個干點的地兒啊?”劉陽嘖了一聲說道。

我有氣無力的對他說:“大陽,你別管我,你也就是我的幻境,等會兒就該消失了,我已經折騰累了,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懶得動彈。”

“不是。”劉陽硬是把我拉起來,說:“你見過幻境還能讓你出來的嗎?你聞聞這味道,哪兒還有血腥味兒。”

我聽他的話,覺着有道理,感覺靜下心聞周圍的氣味。果然,並沒有之前的血腥味,一點都沒有,只有一陣陣泥土的土腥味,和草沫子的味道。

“怎麼回事兒?”我激動的拉着劉陽問。

劉陽一抬手,指了指遠處一個正在冒着熊熊大火的口子,說:“咱們呀,這劫算是過了。”

我走近一些,大火的熱浪撲了一臉。那口子不大,直徑也就一米多的樣子,我看不到裏面,不知道下面究竟有多深。

“我們怎麼……”我正準備問我們怎麼上來的,看了一圈卻沒有看見孔仙,就轉而問道:“金爺呢?”

劉陽一聽我問金爺,表情有些難過,他拉着我離口子遠了一些,才嘆了口氣,說:“金爺……沒能出來,他讓我……把這個交給你。”說著他把一張紙條捏到我手心裏,然後轉身去坐到了莫染塵旁邊。

我捏着那張紙條,整個人就像被打了一悶棍一樣,不知道該想什麼,不知道該怎麼做。直到冰涼的淚滴入我的領口,我才有些回過神。

雖然在下面想過很多次,孔仙會不會已經死了,所以才那麼與眾不同,可是一看到他,莫名的安心感就會讓我感覺自己的想法很可笑。在我心中,孔仙永遠不會死,哪怕有一天我死了,他也一定會活着。

像是無法接受這事實,我抱着僥倖的心理,打開手心裏那張紙條。這是我們在牛蛙潭的房間裏找到的宣紙,上面用碳寫着一行漂亮的行楷。

確實是孔仙的筆記,能用碳寫出這種字跡的也只有他吧。這麼認真的去寫,並不是為了讓我辯識出來,而是因為他一向的嚴謹。

我看着上面那一行字,只感覺一陣揪心的疼痛,疼的我想跳進那燃着熊熊烈火的口子裏去找他。原來他早在牛蛙潭就做好了準備,原來我終究是沒有他聰明……

“木游。”莫染塵在背後拍了拍我的肩膀,似乎想給予一些安慰,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沒事的。”我轉頭故作鎮定的對他笑了笑,說:“不過,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們是怎麼出來的?”

他點了點頭,說:“你出事以後,我和劉陽就過去看你的情況。”

劉陽走過來接著說:“你當時就跟瘋了似的,整個積屍地跑馬拉松,我們追了你半天都沒追上,好不容易逮到你一次,還被你跑了。後來我們追的實在沒有力氣了,你也莫名其妙的就停下了,停的那地方還挺好,正擱這口子下面。本來我們還沒注意到,就看見你四十五度仰望着天空,一幅正要成仙的樣子。我們才知道那兒有個口子,也就是我們之前在地圖上看見的倒井。”

“下面的積屍地距離頂部,起碼有近七八米,我們怎麼上來的?”我不解的問。

劉陽看了眼莫染塵,頓了頓說:“唉,這得多虧了金爺。他這腦子是真好使,我大陽還沒這麼佩服過一個人,你知道他想那方法有多妙不?”

說著,劉陽就把我拉到一邊坐着詳細說:“本來金爺和林素在空地上等我們,我們到積屍地里追你,然後跟着你找到了這口子。但是看着這口子,我們當時都感覺到一種說不出的絕望。莫公子守着你,我就回去跟金爺把這情況說了。金爺就說,讓我和林素繼續用那些死人身上結實點的布料做繩子。我當時還不太理解,就覺着,有繩子管個屁,我們也沒辦法把繩子掛到頂上去啊。等繩子做的差不多了,夠結實也夠長的時候,他就讓我們在繩子的一端結結實實的綁六個分叉。然後把看着你的莫公子也叫了過來,問他能不能捉到活的嬰屍。我們莫公子可謂是身手了得,拿了幾個布條條,二十分鐘不到就結結實實的捆了六隻嬰屍回來。”

林素知道後面的事情,搶着說:“金爺把嬰屍綁在我們系的六個分叉上,然後把綁住嬰屍手腳的布條都解開了。那些嬰屍真是一秒都不願意待在積屍地附近呢,布條一解開就拚命往黑泥潭跑,我們好幾個人才把它們拉住。金爺說,把它們騰空拉起來,不讓他們的手腳碰到東西就沒力氣了。然後就讓莫染塵站在出口下面,用最大的力氣把它們往上甩,盡量能夠碰到頂部。我們都以為會沒用的,沒想到那些嬰屍看到可以離開積屍地的出口,自己就扒在頂上拚命往外爬,變成了我們的活掛鈎。莫染塵就拽着繩子爬了上來,然後我也上來了。”

“他為什麼不上來?”我低着頭問。

劉陽知道我在問孔仙,就抬起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嘆了口,說:“林素上來后,我們就把你綁了上來。我是最後一個上來的,金爺當時就把這張紙塞給了我,跟我說一定要交給你,然後就轉身朝黑泥潭那邊走了。我以為他有什麼事,就打算先上來等他。沒想到我爬上來沒幾分鐘,下面突然就燒起來了,火勢十幾秒就發展成了現在的樣子。”

“這火應該是金爺自己點的。”莫染塵說:“我上來之前,他問我把防風打火機要過去了。”

他說完,一切都沉靜下來,我坐着看不遠處那幾隻嬰屍的死骸發愣,腦子裏既亂的像團麻,又空白的什麼都沒有。

雖然疲憊,卻沒人想到這裏休息,我們每個人身上都有傷,多停留一秒就多一份感染的危險。這個位置雖然偏僻,旁邊不遠的地方卻有一條能夠走車的泥土路。我們順着這泥土路一直向東走,只要能碰到一輛車就可以搭乘着去市區。

我腦子懵懵的,只記得我們走了很久很久,天快亮的時候才遇見了一輛拖拉機,司機拉着一頭牛打算去市裡賣掉。劉陽跟他講了個不錯的價錢,他就同意讓我們上車了,不過拖拉機沒有能坐人的地方,我們只能和牛擠在一起。

兩個多小時的土路,我們才到了市區。當時太陽已經曬的刺眼,街上的人看見我們幾個,穿的破爛不堪,滿身是黑泥和傷口血跡,就跟看見鬼似的,躲的遠遠的。

我們幾個在宜昌市第一人民醫院掛了號,做了全面的檢查。莫染塵和林素的傷都沒大礙,醫生給開了些外用藥和消炎藥。我身上的傷口雖然不太深,面積卻很大,再加上手心磨損的嚴重,醫生提議住院觀察幾天,看看有沒有感染的情況。劉陽問題是最嚴重的,他身上的傷口已經出現了感染的跡象,醫生一接手就給送進了重症病房。

兩天後,林素過來跟我辭行,說有些事要去處理一下,估計二十多天左右再跟我聯繫。我應了聲就隨她去了,也沒出去吃個飯。

莫染塵走的更早些,他沒來跟我打招呼,就托個護士給我捎了句話,說,我們再出發的時候他就回來。

醫院的費用貴的很,我住了兩天,林素一走,就出了院,坐車到之前留宿的村落把車開到了醫院這邊,然後到附近租了個房子。

一住進出租屋,我就把自己關在裏面睡覺,吃飯全靠外賣小哥,整個人像死了半條命似的。腦子裏都是曾經和孔仙在一起生活的畫面,心裏的感覺不知道怎麼形容,有一份思念,更多的,是一份愧疚,怪自己不該讓他卷進這件事中。

休息了有半個多月,劉陽身上的傷才算是穩定下來。醫生說,他這個問題並不大,就是容易感染,必須謹慎。現在已經幾乎都快好的只剩疤痕了,醫生才給他辦出院手續。

劉陽手裏沒錢,給了一張卡給我,讓我隨便刷。我還真以為他跑江湖這麼多年存了點錢,拿去醫院的收費處一刷,他娘的餘額還有五十七塊。沒辦法,最後所有的醫藥費都是我墊上的,心疼的我差點一宿沒睡着。第二天一早,吃早飯的時候我就問他:“你這跑江湖的工資就這麼低嗎?愣是比我還窮。”

劉陽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兩聲說:“小兄弟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這男人怎麼攢的下來錢嘛,不然幹嘛要娶個管家婆回來呢?”

我沒好氣的說:“你他媽這借口找的真漂亮。不過,親兄弟還明算賬呢,我可不管別的,這趟完了你趕緊把錢還給我。”

“唉,你這話說的。”劉陽一臉套近乎的樣子說,“咱們倆誰跟誰嘛,咱們可都是同生共死的戰友了,這點錢你還這麼計較。”

我瞪了他一眼,從口袋裏掏出付費單,一巴掌拍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咬着牙說道:“這麼點錢我們劉大爺既然不放在眼裏,就記得趁早還我,不然休怪我送你去見金爺!”

提起孔仙,我們倆都沉默了。我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他已經不在了的事實,他畢竟在我心中是那麼強大的存在。好多次我都想找路重新回到地下,哪怕再見一面也好。

不過,最後我都放棄了,我不知道自己看到他的屍體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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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城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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