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們兒、姐們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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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哈爾濱時恰好有人介紹了一個朋友,去時沒見着人,只好先找個賓館住了。隨後,這位朋友來賓館找着了我,坐也不坐,着急上火地就來提我的旅行包:走吧,大哥,房退了,家去吧,家住去吧。
兩哈爾濱人互相之間也是這樣的,在街上遇上了,住家離得近的立刻就說:走,走,別擱這兒說話,家去吧,你嫂子在家正做着飯哩。
對哈爾濱人來說,天下只有這地方才是家,而且是全世界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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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地方的人打老婆可是很有學問的,那可是可着勁往要命的地方下手。勸架嗎?可能就是專門為你勸架而掄的拳頭,所以,端看你會不會勸了。你要不會勸,勸一句就是給他喊了一句口號,就是把他的台架子、臭面子標準又弄高了一大截。所以,你最好的勸架方式就是不勸,只有這樣,他掄上一兩拳,也就沒了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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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請了我,我改天去回訪,我是晚七點過去的,去時,這位朋友正跟七八位朋友喝上了,一看我來了,立即過來問,吃了嗎?吃了。吃了啊?就把我往客廳一放,沏茶找煙一完,又回去繼續喝酒。
喝痛快了,客人散了,這位哈爾濱人才過來陪我慢慢地聊着,聊之前死活要確定一個日期,明天不行,那你後天哩?不行不行!來一趟不容易,不叫我招待一次就走人,叫我臉哪兒擱去?咱說好了,後天,就後天晚上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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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天晚上我按時去了,發現桌上已擺了20幾道菜,全是大盤大盤的,只有大盤才能顯得敬意,這麼多菜哪裏吃得完?那可不全是為了要吃完,你真把它們吃完了,那主人一番心意就打折了。
喝酒,喝酒。喝酒前這位哈爾濱朋友又補充一句說:你那天來我們不是已吃上了嗎?殘湯剩水的,咋好招待你,你說是不?今天可算把你請到家了。就這幾句,我的眼淚立刻就在眼眶裏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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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爾濱人一口一個哥、一個姐地叫着,使勁往一快黏糊,往一塊熱,這是某種原始生活的圖騰印記,這是一種常年處於寒冷冰凍狀態的本能發熱,所以,只有從心裏熱起來,只有心裏才有那麼多的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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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們兒、姐們兒,在一起,言語間,或是互相到對方家裏串門子,關係跟別的地方就是不一樣的鐵,你爹就是我爹,我媽也是你媽,於是,彼此的父母就成了“咱爸”、“咱媽”了。咱爸咱媽當然不只是口頭叫叫的,那感情在叫的時候是真的,是已付出去了的,所以,是有着實際行動做保證的。於是,義氣就成為了常識和必備的品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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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冷,所以出產單調,生活乏味,所以人也要活得糙,行為要馬虎,落實到爭端上,說話要嘴硬,要勤於動手,勇於動手,一是節約時間,二是也可保不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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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氣、人情,這些好東西,奢侈的東西,在什麼人身上保存得最完整呢?可能只有“壞人”身上這些東西最多,最純,最引人念想。這壞人,可能是土匪,可能是流氓,也可能是黑社會,反正是早輩子過來的,他們都有一個通稱,那就是“賊”,什麼東西到了頂點了,不論好歹,全都是“賊”,於是,“賊好”、“賊帶勁兒”、“賊膩歪”,“賊”就這樣活下來了,活得順溜之極,精彩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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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長年吃着肥得流油的豬肉燉粉條子的城市,肉要用“幾指膘”來分別,買回來,根據喜好切成塊狀,放入豆油,翻炒少時,再放入醬油、花椒、生薑、蔥蒜,加粗粉條子及水,鹽,大火猛攻,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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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包與饅頭大的那個樣兒,我估計只有山東人的尺寸方可一比,在哈爾濱期間,他們多次說到我們南方人吃飯的小碗:只有喂鳥才用這麼大的碗。
哈爾濱人長得“大”,“大”字不離口,什麼“大小夥子”、“大姑娘”、“大發糕”、“劉大埋汰”、“李大輪子”,從人名、吃食、到一切都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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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都大,好事壞事都大,**的**,“大”得海了去了,別的,反正膽子都“忒大”、“悶大”,一不小心,就又冒一個,比如,**,搞中功的,王洪成,搞水變油的,還是叫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