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俄使來京

第一百五十三章:俄使來京

來人向唐宗周報告說:“大人,廣東的天地會於近日起事,他們已經佔領了廣州城,兩廣總督福明被殺。天地會已經聲稱歸順南京,現在正向著廣東各地派兵,要將全省都佔據。”

唐宗周聽了,不由得又是一口鮮血吐出,渾身抽搐,人事不省。湯守谷急忙上前扶住他,大聲叫道:“來人,來人,快請醫生來。”同時又揮手令報信人快退下。

僕人丫鬟們都圍了上來,忙前忙后的好一陣混『亂』,這時醫生匆匆地趕來,給唐宗周針灸,又給他灌下了幾味救急的『葯』,然後,他為唐宗周仔細把脈,最後站起身來對湯守谷說:“唐大人脈象散『亂』,已屬彌留之狀,我看大限已至了。”

湯守谷大吃一驚,送走了醫生,走到床前輕輕地呼喚,唐宗周終於慢慢地蘇醒了過來,他對湯守谷說道:“皓若,我不行了,取紙筆來,我要留下幾句話。”

湯守谷說:“大人休說這些話,剛才大夫已經說了,你沒什麼大礙,好好將養一些時日就會痊癒的。”一邊說著,一邊卻將紙筆拿到了床前。

唐宗周手指無力,根本無法寫字,他有氣無力地說:“皓若,我說你來記吧。唉,我一生以身許國,不曾給家裏置下什麼產業,如今安徽的家人還靠着祖上傳下來的百十畝薄田度日,想起這些我心中有愧啊。我身邊的私房銀子不足千兩,都由我的小妾掌管,這都不算什麼,對我來說唯一珍貴的就是我這一生積攢下來的文稿,本打算好好整理一下,結集出版,但是這些年來戎馬倥傯,始終找不到時間來謄繕。唉,未來必是龍漢青的天下,他會讓我的文稿出版嗎?”

湯守谷眼中含淚說道:“龍漢青一向以言論自由標榜於世,想必不會阻攔吧。”

唐宗周說:“我死之後,請皓若將我的遺骸與文稿都想辦法送回到安徽老家去,文稿如能出版當然最好,如果不能,甚至會給家裏帶來禍『亂』的話,燒掉也可以,反正我死之後,大清必亡,到那時誰知會是個什麼樣子?”

湯守谷說:“你的文稿,我們一定會珍存的,就算不能出版,我們私自刻印也要它流傳後世。”

唐宗周說:“皓若,蕭天雲的大軍旦夕將至,贛州無可防禦,你不妨派人去與他們接洽,如果他們答應保住你的『性』命,那你就歸降了吧,起碼也能挽救數萬弟兄的生命。”

湯守谷泣不成聲:“多謝大人,你……你對我們真是太好了……”

唐宗周說:“我死之後,你再替我向皇上寫一道遺表,我不祈求他給我什麼哀榮,只是要在這道遺表中表明一下心跡,告訴天下人我唐宗周鞠躬盡瘁,為國家為朝廷殫盡了心血,如今兵敗身死,乃天道大勢所致,非人力所能抗也。”

湯守谷連聲答應,這時忽然又有小校前來報告:共和軍已經佔領萬安,目前仍在快速推進。湯守谷只好暫時辭別唐宗周,去處理一下緊急軍情,等他處理完這些軍務再回來的時候,唐宗周已經氣絕身亡。

湯守谷放聲大哭,下令全軍舉哀,為唐宗周弔喪。此時,唐宗周身邊的親人只有一個小妾,其餘的家人都在安徽老家。湯守谷將唐宗周的文稿整理收集好,囑咐唐的小妾妥善保存,然後又代替唐宗周寫好了上奏北京的遺表,又寫了一封信將唐宗周逝世的詳情以及遺言都告知他的家人。隨後,他就派了數百名的士兵護送着唐宗周的靈柩以及他的愛妾繞道從湖南返回安徽老家,給北京的遺表和他自己的奏摺也都繞道從湖南送了過去。

把這些事情辦完,湯守谷就派人前去與蕭天雲接洽投降事宜。他一邊派人去談判,一邊也暗暗地寫好了遺書,安排好了自己的後事,告訴親信的家人在自己死後如何處理遺體。很快,派去談判的人就回來了,告訴他蕭天雲說了,只要放下武器,交出贛州,可以保證所有人不死。

於是,湯守谷召集全軍的將領們開會,告訴大家他已決定按照唐宗周的遺言,不再抵抗,繳械投降。將領們有的放聲哭泣,有的暗自慶幸,並沒有人站出來反對投降。湯守谷將投降的事情安排完畢,回到了自己的后宅,就拿出了自己暗藏多日的毒『葯』,放在茶水中服下,很快就毒發身亡。他死後,忠孝軍全體投降,蕭天雲順利拿下了贛州,從而徹底地剷除了忠孝軍這麼一個毒瘤。

忠孝軍被徹底消滅后,長江之南就再也沒有可以與共和軍對抗的清廷軍隊了,因此共和軍如秋風掃落葉一般很快就橫掃了江南一帶,同時將兩廣、兩湖、福建等地統統佔為己有,與清廷形成了南北對峙之勢。

與以往中國歷史上的南北對峙不同,這一次罕見地出現了南強北弱的特點,南面的共和軍氣勢『逼』人,躍躍欲試地正準備着北征;而北邊的清『政府』則是一副被動挨打的姿態,只求自保,毫無進攻之餘力。

正因為如此,所以北京紫禁城裏的嘉慶皇帝愁得吃睡不寧,輾轉反側,每天都在挖空心思地琢磨如何才能轉危為安。他想來想去,覺得還是應該派人去求和,儘管對方很可能不答應,但是能拖延些時間也是好的,於是,他把洪亮吉找來對他說道:“你這次去南京講和,不管他們提出什麼條件你都可以當場答應下來。他們要我退位也可以答應,要朝廷退到關外也可以答應,總之,能拖延些時日就是好的。只要能爭取到時間,朝廷就可以重整兵馬,你就是首功一件。”

洪亮吉心知龍漢青絕對沒有那麼笨,但是皇上的聖旨下來了,自己也不能違拗,因此只好叩頭道:“臣一定盡心儘力,不負皇上的一番苦心。”

洪亮吉上路了,嘉慶的心裏還是沒有底,因為首先不知道能不能爭取到時間,其次即使爭取到時間能不能有機會重整旗鼓也是大大的疑問。他每天還是愁眉不展,茶飯不思。

這一天,軍機大臣松筠突然來奏,說有俄羅斯國使臣前來進貢,並且這位使臣還說願意向大清國提供洋槍洋炮,以便對付南方的共和軍。

嘉慶一聽,心中不由得一喜,這共和軍之所以無法抵擋,還不就是因為他們有洋槍洋炮嗎?如果大清也有了洋槍洋炮,豈不是就可以抵擋住他們了嗎?他略微沉『吟』了一下,對松筠說:“這俄國使臣是否願意行三跪九叩禮?”

松筠說:“這個……他,他怕是不肯……”

嘉慶聽了,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雖然大清國如今風雨飄搖,但是依然架子不倒,對於外來的使臣還是堅持必須行三跪九叩禮才能見皇帝,否則就沒這個機會。嘉慶並不想破了祖宗的規矩,他對松筠說:“你去與他談吧,看看他們的槍炮要價幾何?就是價錢再貴咱們也得買,不過能壓下幾分總是好的。”

松筠領旨而去,他在自己掌管的禮部衙門接見了俄國使臣。這位俄國使臣的名字叫做阿列克賽?康斯坦丁諾維奇?達維多夫,是一位伯爵,今年四十多歲,滿頭的金黃『色』鬚髮,身高體壯,聲音洪亮,進門后見到松筠鞠躬致意,倒也算是彬彬有禮。

兩個人寒暄了幾句,達維多夫就直奔主題,他通過翻譯說道:“首相先生,我首先代表我國的沙皇陛下對於貴國的內『亂』表示深切的同情和關注,並且願意提供必要的幫助,以確保你們剿平叛『亂』。我國沙皇亞歷山大一世陛下在我臨行前說過,中國的事情就是俄國的事情,我們要像平定本國的叛『亂』那樣全力幫助中國的皇帝陛下。”

松筠聽了,心中又喜又疑,連忙說道:“承蒙貴國皇帝厚愛,我國朝廷感激不盡。不知貴國的沙皇為什麼對我國的事情如此關切,這真是讓我們喜出望外。”

達維多夫說:“聽說你們南方的叛『亂』是一個叫什麼龍漢青的人搞的,他要在貴國推翻帝制,建立什麼共和國,搞什麼自由民主,這一切都是我們俄國所不能容忍的。我國一向認為,所謂的自由民主,所謂共和政體都是大逆不道、荒謬絕倫的。我們俄國絕對不能容忍這種政體存在於世界上,並且願意為消滅這種政體而竭盡自己的所能。這就是我們為什麼要大力支持你們的緣故。”

松筠點了點頭:“我明白了,你們俄國也有皇帝,和我們大清是一樣的,咱們都不能讓『亂』臣賊子篡奪了江山,所以咱們應該拉起?”

達維多夫高興地笑了,連說了好幾聲“哈拉少”,他繼續對松筠說道:“聽說你們南方的叛軍從英國人那裏獲得了槍炮,使得你們的『政府』軍連遭重創,對此我們的沙皇陛下十分關切,他表示應該向中國的皇帝提供俄國製造的武器,從而使得他能夠壓倒那些叛軍。首相先生,我們俄國生產的武器在世界上是最先進的,威力也是最大的,只要我們的武器運到中國來,你們一定會在戰鬥中佔據壓倒『性』的優勢,從而輕易擊潰叛軍。”

說到這裏,達維多夫有些心虛地偷偷看了看松筠的表情。俄國的武器一向以粗笨簡陋着稱於歐洲,與英法等國製造的武器比起來差了老大一截。俄國名將蘇沃洛夫有句名言:“子彈是懦夫,刺刀是好漢。”表面上是在鼓吹刺刀見紅的勇敢精神,實際上也是沒辦法,因為拼技術確實拼不過人家英法。達維多夫在松筠面前胡吹大氣,心裏也怕對方知道實情,拆穿自己的老底。

好在以嘉慶、松筠為代表的清朝統治者們雖然被洋槍洋炮打得找不着北,但是對於西方的知識依然貧乏的可憐,歐洲到底有多少個國家,現在君臣們誰的心裏也沒數,至於這些國家誰挨着誰,誰都有什麼特點,那更是無人知曉。所以,達維多夫在這裏信口胡吹,松筠竟也聽不出破綻來,他反而高興地連聲說好。

當然,松筠也不是傻瓜,他雖然沒有國際知識,但是也知道世界上不會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於是他問道:“伯爵先生,貴國的槍炮不知每件值銀幾何啊?”

達維多夫慷慨地把大手一揮:“我國沙皇陛下說了,為了幫助我們鄰居戰勝邪惡的民主政體,我們願意免費贈送他們需要的所有武器。當然,為了表示我們兩國之間的深厚友誼,我們希望貴國能夠在邊界劃分的問題上做出一些讓步。”

松筠登時警惕了起來,他小心翼翼地問道:“不知貴國想要我們做出什麼樣的讓步呢?”

達維多夫說道:“首相先生,我們俄國非常需要一個在太平洋沿岸的不凍港口。貴國遼東半島的旅順是一個非常優良的港口,正適合我們的需要,因此我們希望貴國能夠把包括遼東半島在內的滿洲地區都劃歸我國。”

松筠一聽,差點沒把鼻子氣歪了,這不是明目張胆的敲詐嗎?那可是滿洲人的發祥地啊,瀋陽的北陵里還埋着努爾哈赤和皇太極呢,把祖墳都讓出去,那是萬萬不可以的,這件事不用請示嘉慶,松筠就可以乾脆地拒絕,因此他搖了搖頭說:“此事萬萬不可,那裏是我滿洲龍興之地,祖宗陵寢所在,礙難從命。”

達維多夫的臉上『露』出了失望並且困『惑』的神『色』:“你們祖先的墳墓那麼重要嗎?不可以把它們遷走嗎?”

“不可以!”松筠斬釘截鐵地答道。如果動了北陵,那就等於掘了大清的龍脈,是絕對不行的。他對達維多夫說:“我們祖宗的陵寢至高無上,絕對不可動一絲一毫,否則那與我們亡國沒什麼區別。”

達維多夫這時才意識到,祖墳對於中國人的重要『性』,他深深地感覺到自己對於中國的了解實在是太少了,於是他決定作出退讓,拿出第二個方案,他微笑着說道:“既然是這樣,首相先生,我們是否可以另選一個地方來作為我們的港口呢?貴國的與朝鮮東側接壤的地方有一個港口叫做海參崴,那裏也是一個很優良的港口,為此,我們是否把我們的邊界定在松花江呢?我們從長白山那裏沿着松花江開始劃分國界,松花江以東以北的地域歸我國所有。這樣,你們在瀋陽的祖墳不就可以保住了嗎?”

松筠一想,那裏也不行啊!松花江邊那是滿洲人的老祖宗完顏阿骨打的發祥地,金代最早的都城上京會寧府就在那裏。清代確認金代的女真人是自己的老祖宗,對他們很是尊崇,乾隆那時候還下達過指示,撥款修繕了上京舊城,還派官員前去祭拜呢。難道說這個祖宗咱就不要了?

松筠有心拒絕,但是又怕得罪了達維多夫,唯一可提供洋槍洋炮的來源就這麼斷絕了。他只好對達維多夫說:“此事關係重大,我一個人難以作主,是不是可以讓我請示一下我們的皇帝再做答覆。”

達維多夫表示同意,於是松筠就來拜見嘉慶,把會談的詳細內容對他彙報了,然後請他定奪。嘉慶聽了松筠的彙報,心裏別提多難受了,滿洲是他們的老家,甭管是松花江、黑龍江還是遼河,滿洲人都把那裏天然當作了自己的家園。現在俄國人闖進來趁火打劫,要割去一大半,這怎麼能不讓嘉慶肝疼呢?他清楚地記得,自己的父親乾隆最重視滿洲,為了保護這塊發祥地,他採取嚴厲措施,佈置了千里柳條通,阻擋關內的漢人去闖關東,而乾隆自己也多次回瀋陽等地祭祖,嘉慶跟着去了好幾次,每次乾隆都諄諄囑咐他千萬別忘了這裏是咱們的家,一定把家保護好,別讓外人進來。

現在,俄國人要割去一大半,這怎麼能行呢?不過,嘉慶轉念一想:如今是金條不如窩頭值錢的時候,要是不割讓土地,那麼休說阿骨打的上京,就連努爾哈赤的盛京也保不住了,還是先顧着眼前要緊啊。想到這裏,嘉慶對松筠說:“你可以答應他,不過,你要跟他說好,必須要等他們把槍炮都運到咱們這裏之後,才能劃界割地,否則約定作廢。至於這槍炮的數目嘛,我看少說也要十萬條火槍,三千門大炮才夠啊。”

松筠從嘉慶那裏得到了指示,又去找達維多夫談判。他把嘉慶的條件說了,達維多夫說:“皇帝陛下提出的要求我們都是可以做到的,我們可以先草簽一個條約,一切等着我們把軍火運來之後再正式生效。”

於是,松筠就和達維多夫在一起草簽了一份土地換武器的條約。達維多夫高興地說:“首相先生,我們一定會把軍火交給你們的。不過,生產這批軍火需要大約一年的時間,再運到這裏還需要更多的時間,希望你們在這一段時間裏頂住叛軍的進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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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一八〇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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