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話人生》七(2)

《我的童話人生》七(2)

我把書呈獻給當時還是克里斯蒂安王子的克里斯蒂安八世。我在接待室碰到一位當時還不太知名的詩人,他現在在《國家年鑒》裏已經享受極高的地位了。他以一幅足夠屈尊的態度跟我說話,他說,我們倆都是作家,職業相同。然後,他就跟現在已是一位顯要的人大談大斗獸場“Collosseum”這個單詞。顯然是針對我說的,他說我的拼寫與拜倫的不同,我拼的“Coliseum”是錯的。他說,真可怕,書中凈是這樣草率馬虎的拼寫,讀者會因此而忘掉到哪兒去尋找作者的才華。他的演說聲音很大,整個接待室都能聽見。我試圖指出,我的拼寫是對的,拜倫的是錯的。但那位紳士微笑着聳聳肩,把書遞給我,哀嘆着說,“這樣的印刷錯誤真把一本好書給糟蹋了。”人們在不同的圈子談論着,“哦,書中講的就是你自己。”“他們正以永恆的讚美毀滅安徒生。”

《文學月評》是一份最為文化精英所看重的刊物,是美的王國里的高等法院,連許多小文論甚至早被遺忘的喜劇,在其中都有一席之地。可它對《即興詩人》卻連一句像樣兒的話也沒說過。也許是因為它印了第二版,已經引起公眾的關注。正因為此,我才有勇氣開始着手寫一部新的小說《奧·特》。直到1837年,《文學月評》才發表了一篇針對《奧·特》和《即興詩人》的評論,我又被惡意批評、教訓了一番。——容稍後再敘。

對我的作品第一篇真正——也許有點言過其實——的評論來自德國,我就像一個病人,耽戀着那一縷陽光,心裏充滿了快樂和感激之情。我並非忘恩負義之人,不像《文學月評》屈尊地旁敲側擊,以及在對《即興詩人》的批評中差不多是公開聲明的那樣,我在書中對那些幫助過我的人缺乏感激之情。原因很簡單,他們把我當成了那個靠救濟麵包維生的窮小子安東尼奧,並對那些必須和應該承受的壓力牢騷滿腹。

《即興詩人》還出版了瑞典文的譯本,據我所知,所有的瑞典報紙都對我的作品給予了好評和讚譽。英國基督教貴格會的教徒瑪麗·豪維特將此書翻譯成英文,凡書中的重要描寫都得到重視和欣賞。

“該書中的浪漫是詩歌里‘哈羅德少爺’的浪漫。”——他們這樣評價我的作品。當我十三年後第一次訪問倫敦時,聽說《外國評論》對我的作品提出了寬宏大量的批評,這理應歸功於司各特的女婿,那位聰明和愛挑剔的洛克哈特。當時我還不懂英語,對這篇評論一無所知。儘管這篇文章發表在倫敦發行量和影響力都最大的評論刊物,該刊也寄往了哥本哈根,這裏卻沒有一家報紙提及。而在此之前,凡是有丹麥人的作品被英國評論界提到,所有的媒體都會跟風而動。這篇評論如下:

“《即興詩人》原創是丹麥語,這是哈姆雷特使用和思想的語言。毫無疑問,這個存在於莎士比亞輝煌夢境中的‘丹麥王子’,已經成為我們大家熟悉的一個現實存在……我們的一個朋友……告訴我們,《科麗娜》是《即興詩人》的祖母。也許她真的是。但不管怎樣,當我們把她同她的子孫比較時,那個古板的、夸夸其談的祖母形象便躍然紙上。這倒使那位意大利人的孫子(在我們的想像里)成為一個更惹人喜愛的夥伴。”

《丹麥文學月評》也提到了《科麗娜》,但口吻全然不同:“作者可能就是因為要刻意模仿斯塔爾夫人的小說《科麗娜》,結果誤入歧途。”

同樣是對《科麗娜》和《即興詩人》進行比較,英國,還有德國評論界的評論,與丹麥評論界一句話就把我給打發了,真是有天壤之別。

在北美出現了幾種英文譯本。雖然瑞典文譯本到1844年才出版,但緊跟着,在聖彼得堡,就出版了俄文譯本。後來,波西米亞譯本也相繼出版了。同時,該書還引起了荷蘭人的關注,一份發行量不錯的期刊專門載文傾力熱情推薦。1847年,由勒布朗夫人翻譯的法文譯本在法國出版,獲得盛讚,法國評論界特彆強調作品的“純凈”。德國也有了七八種不同的譯本,其中有的譯本多次再版。寫到這兒,我得特別提一提著名的希茲格版查密索的譯本。詩人在給我的一封信里,表達出對我作品的喜愛。他對《即興詩人》的評價甚至超過了《巴黎聖母院》和《蠑螈》。

如前所述,在隨後的幾年時間裏,我越來越多地得到來自海外的廣泛讚譽。這使我保持了追求自我的勇氣。如果我在丹麥成為一個詩人,絕不是因為我曾在這裏得到過鼓勵。大凡為人父母,都會悉心呵護他們的每一株幼苗,願意相信或許哪一株幼苗就是天才的萌芽,但絕大多數丹麥人卻要盡他們所能抑制、窒息我的成長。然而,上帝為了我的發展,給我送來了異國的陽光,還讓我按自己的意願自由地揮寫。同時,在讀者大眾中,還是有比所有的評論家和各個派別更強大的力量。總之,《即興詩人》為我在丹麥文壇贏得了立足之地。在一些人看來,我經過奮鬥,已經獲得了令人尊敬的地位。此時此刻,我心情極好,就像平添了一雙精神的羽翼。

《即興詩人》出版幾個月以後,我出版了第一本童話集。當然,如果相信它能馬上獲得好評就錯了。那些說過真心希望我好的人,對此表示遺憾。他們剛剛從我新出的《即興詩人》看到一點希望,覺得我該寫點“有價值”的東西,“孩子氣”怎麼又重新冒出來了。《文學月評》對童話之類從來不置一詞,當時也還十分有影響的另一份評論刊物《丹諾拉》載文,懇請我不要把時間浪費在寫童話上,並說,在我的作品中根本找不到童話寫作所需要的創作因素。要寫,也得跟人好好學。但他們知道,我又不會這麼做。我只好不再寫童話。在一種時喜時憂的心境下,我出版了我的第二本小說《奧·特》。我能感到自己內心精神上的創作**,並覺得在這部小說中,我已經找到最適合自己的敘述方式。就這樣,我連續創作出版了三部小說《即興詩人》(1835年)、《奧·特》(1836年)和《不過是個提琴手》(1837年)。很多人被《奧·特》所打動,特別是奧斯特德,對書中表現出來的那種幽默極為讚賞。他鼓勵我就這樣寫下去。我也自然在他和他的圈子裏得到了快樂和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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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童話人生――安徒生自傳(節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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