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尾聲（1）
林梳無法形容，自己是懷着怎樣的焦慮，等待周西檐再次聯繫自己，這種狀況讓她魂不守舍，差點因此挨了在程清銀手下工作以來，程清銀對她的頭一次批評。
終於到了晚些的時候，林梳快要下班之前，周西檐的電話打了過來，周西檐問林梳，“晚上方便嗎，約個地方見面吧？”
林梳道：“我去找你吧，帶你嘗嘗上海的特色館子。”
周西檐答道：“好。”
林梳又道：“要不要約上你朋友們一起？”
“不用了，我跟他們說我要私人約會，讓他們自便吧。”
林梳笑了笑，有些奇怪周西檐居然能說出私人約會這種詞，尤其是來見的，是她這個曾經的學生。
但林梳沒有多想，她的腦子裏充滿了亂七八糟的紛亂，只是急着，渴望着能和周西檐做一次深談。
在她失去了周西檐的音訊足有四年多以後，她像曾經的冉小格一樣，原本已不抱任何的希望，上天卻突然給她送來了一份巨大的禮物，即使這份禮物，並不僅僅只有驚喜。
林梳找到周西檐，在周西檐下榻的賓館大廳，周西檐迎向林梳的時候，竟不由自主伸出了手，“林梳……”
那一瞬間，林梳忽然覺得周西檐有些倉惶，像是無助的孩子，這種奇怪的感覺是從前從來沒有過的。
林梳沒有去握那隻手，而是直接踮起腳尖，給了周西檐一個輕輕的擁抱，“老師，好久不見！”
周西檐愣住，低聲道：“四年了，林梳！”
林梳笑着離開周西檐的肩頭，“我沒想到老師還會回來。”
“誒，一言難盡，走吧，我們找地方吃飯，邊吃邊說。”周西檐抓起旁邊沙發上搭着的大衣，一邊穿一邊護着林梳避讓大廳內來往的客流，兩人一同朝門外走去。
用餐期間，周西檐告訴林梳，自己是去年回國的，因為在國外深造和學習后，他更加堅定了，想要走一條可以承前啟後，利用並加以取長補短西方繪畫技藝以融合中國畫的傳統，並將東方美學和繪畫發揚光大的路，所以歸國后，就成立了自己的藝術工作室，和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在省城近郊的湖區，建了一個藝術村性質的地方，那裏集中了不少藝術家、畫商，時不時的會舉行藝術交流或文化沙龍之類的活動，自己現在很享受那種生活。
林梳笑道：“是啊，你喜歡的，不就是可以安安靜靜全心全意畫畫嗎？”
“還有種花種草。”周西檐笑道，隨即掏出手機，翻出照片，給林梳看自己的藝術工作室，庭前屋后種滿的各色花草，一些很有意思的物品，比如半個石質佛頭，色澤古舊的陶壺，人物雕像一半殘破的山石盤，粗大的鐵質馬靴器物之類都被當成了花盆，從裏面長出些花紅草綠，在庭院中相映成趣，居然其樂無窮。
林梳嘆道：“這麼多，都是你種的？”
“都是我親手種的。”周西檐不無得意道：“我可是藝術村種花小能手哦，他們誰要是看中了我的花花草草，經常都會過來討一盆順一盤的，再這麼下去，我估計我能成專業花農了。”
林梳失笑：“老師啊，你比從前可活潑多了，難道越活越年輕？看來如今的生活，最適合你不過。”
周西檐並不否認，“年輕的時候很容易活成別人希望的樣子，後來發現實在太累，乾脆徹底自我放飛了。”
“你和辛思姐……？”
周西檐喝了一口飲料，淡淡道：“我們最終還是決定各自回歸各自的本心，我出國一年後，曾經專門飛回來過一趟，和她協議離婚了。”
林梳無言，默默地看着周西檐。
周西檐道：“怎麼？有什麼好難過的，不合適的人在一起，是彼此糾纏着往深淵裏拖，不如放開，兩個人都能獲得新生。”
“那你現在……一個人？”
周西檐笑了，抬手在林梳腦門上輕輕拍了一下，“什麼時候輪到你關心我的私生活了？”
“我怕你孤獨寂寞冷。”林梳嘆氣，“要是有個人能欣賞你的創作和探索，和你分享花花草草春風滿庭院的喜悅，那才叫錦上添花。”
“唔。”周西檐手托下巴，努力思考狀，“我盡量吧，但願能遇到你說的那麼個人。”
林梳明白了，周西檐還是單身，不過看起來，他現在倒更像快樂的單身漢。
“你呢？”周西檐反問道：“後來沒有再畫畫了？”
林梳想了想道：“也許以後等我老了，退休了，我可以進個老年繪畫班啥的，技藝要是沒丟呢，就教老頭老太太們畫畫，技藝要是丟的差不多了呢，就老老實實重新開始，嗯，我都算計好了，充實晚年全靠它了，怎麼可能不再畫？”
“你……哎呀，我教了你半天，最後你全當業餘愛好了！”
林梳笑了，“也不是，主要我發現我想要創作和表達的，並不一定非得靠繪畫這一種形式，當然，特效設計本身就必須得有紮實繪畫的功底，這一點我仍然得是靠着吃老本，但把繪畫和聲色光影全部結合起來，輔以特定的情節和框架，那最終呈現的東西，就會有直抵人心直擊心靈深處的效果，似乎我更喜歡這種效果？”
周西檐同樣笑：“帶出的弟子直接跑偏了，一去不復返，讓我這個做老師的怎麼說呢？”
“呵……”，林梳樂了半天，才道：“其實我內心深處，也仍然還是喜歡畫畫啦，老師的作品什麼時候開展，展期多久，到時候我一定捧場！”
周西檐道：“我正想問你，能來一定來吧，後天是周末，有開展儀式剪綵典禮什麼的，很多大家到時都會到場，你也湊湊熱鬧？”
“行，我到時候一定給老師紮起！”
師生倆相視而笑，似有許多話欲言又止，又似有許多話，未置一詞，卻早已彼此意念相通。
這次的畫展確如周西檐所說，十分盛大隆重，無論是參展的畫家畫作本身，還是被邀請的諸多賓客，在藝術圈中都有着極重的分量與藝術價值，林梳混雜其中，宛若游在藝術殿堂，心中充滿了對這些在藝術領域孜孜以求不懈探索的畫家的敬意。
當然，也包括她的老師，周西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