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不對,他回過。兩年前他回過一次,那日回通州與友人相聚他喝醉了,鬼使神差地闖進了稍間。看到床上熟睡的她突然不想走了,那一刻他就想躺在她身邊。

為什麼不能躺呢,這是他的家,是他的新房,眼前熟睡的人是他的妻子,他理所應當留下。

於是他真的躺下了,伸臂將她抱在懷裏。三年了,她長了許多可還是那麼軟。他很奇怪自己還記得她的感覺,更奇怪這感覺並沒那麼讓他討厭,甚至是心安。

他就這麼睡了,可第二天睜開眼睛懷裏什麼都沒有,床上也沒有。他起身去了次間才看到蜷在羅漢床上的容嫣……

昨晚就是個夢,這才是兩人應該有的相處方式。

其實他們早就該走到和離這步了。他以為是容嫣不放手,其實真正放不開的是他。她比自己要淡然得多。

他還記得成婚第一年他偶得一隻胭脂水送了她,她當做寶貝,睡覺吃飯連洗澡都帶着。可今兒卻不見了,她腕上只帶了只墨玉鐲子,顏色深邃幽涼亦如她現在這個人。

秦晏之去了書房,打開多寶閣下面的一隻木箱,拿出壓在下面的中衣。他翻開,袖口有一隻顏色淡淡的朝顏花……

「大人,你怎起了?」隨從陳寄見書房燈亮,跟了來。

見秦晏之沒應,看了看他手裏的中衣,又道:「明個出行的東西都收拾好了,這個您可是要帶着?可要小人幫你收上?」

秦晏之指腹再次摩挲着那朵花,沉思久久,終了遞了出去。

「拿去扔了吧。」

五年了,他該放手了……

初三容嫣帶容煬離開,知道此行已定可還是擔心會出岔子,族長和幾位長輩打算親自來送。

容嫣東西早就已經收拾好了,穩坐在正堂上等着送行的人來。待族長和長輩們到齊,她一一施禮,不疾不徐,瞧上去並沒有急着要走的意思。梁氏心下不寧,她昨晚上聽聞萬氏冒然去了秦府,是容嫣把她找回來的,本以為會鬧翻天可兩人安安靜靜好不融洽,也不知到底發生了何事。

「嫣兒,時間不早了。你舅父的人已經來了,你去吧。」梁氏勸道。

容嫣笑笑,擺手道:「祖母不急,還有事沒說呢,說完再走。」

梁氏心頭不禁一悠,看了眼同樣茫然的萬氏,試探道:「嫣兒啊,還有什麼事?」

容嫣斂容,眼皮低垂沉思了會。忽而抬頭對着族長了句道:

「我要分家!」

這一句有如驚雷,方才還熱鬧的正堂霎時鴉雀無聲。

「胡鬧!」沒待梁氏言語,容仲琨先喝聲了。

意料之中。最怕分家的便是他了。

容仲琨能不計收入地安心作畫便是因為佔了大房的產業——田地和兩間成衣鋪子。這是容伯瑀入京前交於他的,二十年了沒人提過,潛移默化已成了二房的財產。可一旦分家計較起來,那地契房產上可都是容伯瑀的名字,就算不給容嫣,那也是容煬的。

靠這二房才勉強生活,若連這都沒有了拿什麼養活一家子。

經了前事梁氏有了教訓,她耐着脾氣問道:「為何要分家?」

這話一出,族長也捋須點了點頭。容嫣看了眼萬氏,凜聲道:「二房容不下容煬大家有目共睹,可如今連我都賣了若還不分家等着你們把我姐弟二人榨乾嗎!」

「嫣兒,這話過分了。」族長皺眉道。什麼賣了,什麼榨乾……

「話過分,可沒他們做出的事過分!」容嫣冷道了聲。隨即把昨個萬氏如何去秦府,如何與韓氏對峙,如何厚着臉皮向他們討錢的過程統統道來——只是沒提萬氏胡鬧的真正理由。

「……‘您開個價,看看你們容家大小姐到底值多少錢!’二嬸母你敢說這不是秦家二夫人的原話?」

萬氏愣了。而眾人更驚,連這話都說得出,這秦家是如何看容家的!

「為了這些錢連臉面都不要了,您不要您萬家的臉,我還要我們容家的臉!」容嫣大喝一聲,把萬氏驚了一跳。

「你胡說!沒有!」

「沒有?」容嫣冷笑。「秦府昨個出的錢您收沒?您全部留下,可給我一分了?」

「那是你不要!」

呵。不打自招了吧!

萬氏臉皮從白到紅最後綠得陰森,牙根都快咬斷了,真想抽自己一個嘴巴!就知沒那好事,偏一次次地上她的當!

她悔,眾人卻狠盯着她恨不能啐她一口。臉皮厚到什麼程度能做出這種事來,容家的臉都被她丟盡了!

族長戳着拐杖對着梁氏厲道:「弟妹,你做家長的也該管管了吧。之前再如何鬧也是在自家人面前,如今鬧到外面……這……哎!」

梁氏腸子都悔青了,恨不能把萬大夫揪出來問問,這就是你養的好女兒!除了錢眼裏還有其他嗎!這一鬧,容家臉丟盡了不說,就是再想讓容嫣回秦府也開不開這口了!喪門星啊!

梁氏臉黑得可怕,族長也氣得一聲接着一聲地嘆。

然這還沒完呢……

「我要分家,必須分。他們從沒把我們當家人,我為何還要把他們當家人。二房如何待容煬的您也看見了,臨了臨了竟還開口和我們討撫養的費用!」說著,容嫣把萬氏當初列的單子展了出來,眾人鄙夷。這心還能不能再黑了,她還真是要把人家姐弟榨乾啊!人家沒和她討醫藥費用便不錯了。

怒到極致,族長聲線變冷,寒聲道:「這錢你可收了?」

萬氏低頭不語,白紙黑字上還印着收錢時容嫣非要她印的指印,她能抵得了嗎。容嫣,你算得還真是深。「收了,我收了,那又如何!」萬氏索性喊了一嗓子。

族長氣得鬍鬚直飄,梁氏無顏以對。然容嫣卻冷道了句:

「二叔,他是您夫人您給個說法吧。」

突然被點名,容仲琨有點愣,結巴道:「要,要不,我讓她把錢送回秦府。」

「當然要送,一分都不能差!但現在不是錢的問題,是這個人。」容嫣半步不讓,盯着萬氏又道:「她背着祖母虐待容煬,背着祖母去秦府丟人現眼,惹祖母和各位長輩惱怒,這便是不孝;我與秦晏之安穩和離,她卻到秦府搬弄是非惹得秦容兩家徒生芥蒂,這便是多言兩舌,七出便犯了兩條。而她有家可歸,未同容家守過孝,且至她來之後容家一日不如一日,三不去她一條沒占。二叔,您說該怎麼辦!」

話這麼清楚還用問。這不是逼着他要他休妻嘛!

萬氏傻眼了,一時無語愣得下巴直抖。而容仲琨卻道:「她畢竟是我髮妻……」

「您可以守着她,但我要分家!」

一句話又把容仲琨堵住了。萬氏急了,掐着腰大吼道:「憑什麼休妻,我一心為容家,給容家生了兩個兒子,憑什麼休我!這還有天理了嗎?」

說著她四下望望企圖求個肯定,竟無一人開口,連個對視都沒有。這場面,萬氏真慌了,拉着梁氏道:「母親,您幫我說說啊!」

族長都默認了,她還有什麼好說的。且不提這些年的氣她都受夠了,光萬氏這些事就足夠族長同意分家了。長子沒了,女兒走了,若再分這還是個家嗎?她真是腦筋壞了才去維護萬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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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藏不露下堂妻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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