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這……容嫣好尷尬,這話哪輪得到她說。自家表弟,怎麽可能不好;可這老王賣瓜自賣自誇的話,她可說不出口。
見兒媳為難,寧氏把容嫣又拉了回來,護在身後,勸道:「小姑,你這是何苦,天下好男兒到處都是,不必非要盯着葉家二少爺不放。」
虞瑤實在無奈,泄了氣,緩聲道:「大嫂,這我也懂,我也不是非盯着他不放。可事情已經到這地步,我都跟人家談妥了,她竟扯我後腿。雖說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吳奚你摸着良心說說,為娘的是不是讓你先瞧瞧這葉二少如何?我是你親娘,我能不為了你好?既然都答應了,可你瞧瞧你干這好事!」
「我何嘗答應了!」吳奚突然爆發,從外祖母懷裏探出頭喊了句。
「沒答應?沒答應你收人家字畫!」說著,虞瑤拿出兩幅捲軸。
容嫣認出來,那是葉寄臨送給吳奚的,但吳奚並沒收下。
「姑母,這事我能解釋,奚姐兒並不是收下,只是暫借。」
「好,暫借。那這個呢?」說著,虞瑤從西側小几上拿起一隻紅漆描金木匣,二話不說,直接打開拿出了一根精秀的牡丹戲蝶掐絲金簪,樣式別緻,很適合小姑娘佩戴,只是略顯華貴了些。不過以吳奚的身分,戴它也不算過了。
容嫣不解,瞧着那簪子不明所以,直至虞瑤靠近她才發現,那嵌在蝴蝶身上的不是紅寶石也不是珊瑚,竟是紅豆!
平常人家是有用紅豆做飾物,可沒人會用紅豆配這般華貴的簪子,因紅豆的意思是相思。
「你都收了人家東西,還好意思說沒答應。」
「我沒收他東西!」吳奚氣鼓鼓地回了句。
還是這句話,虞瑤啪地一聲把盒子朝小几上一摔,冷森森地又重複了方才容嫣入門前道的那句,「這東西到底是哪來的?」
吳奚被這砰然一聲驚得心直狂跳,可還是嘴硬,死不肯開口。
虞瑤瞥了眼女兒身邊的小丫鬟月橘,月橘驚恐地搖頭,示意自己什麽都不知道。
真是撬她嘴的心都有了!虞瑤瞪着女兒,心裏氣悶。平日裏瞧她乖巧,實則擰得很,到底是自己把女兒給慣壞了,為所欲為,一點也不體諒父母的心。
她回京這麽些日子,正兒八經就出去兩次,一次是去寺廟一次是去葉府,其他日子只去過翰墨軒,還是在一群下人簇擁下去的,也不過去了三次,哪有機會買東西。所以這必然是他人送的,瞧那紅豆也知必是男人,然回京後除了葉寄臨她還見過誰?這不是葉寄臨送的又是誰?只是她不肯承認而已。
她若還死強到底,自己便去找葉寄臨問個明白,豁出去這張老臉不要了!
虞瑤又瞥了一眼那木匣,因她摔得狠,簪子都跳了出來,她好似在夾層里發現了什麽。抽出來,竟是張紙條。她迫不及待地打開,才瞧清了「相思」兩字,便猝不及防地被吳奚奪了過去。
這一搶,虞瑤突然意識到不對,登時身子一僵,說不出話來。她能說什麽?總不能當著大夥的面,說她女兒和外人有私情。
可她覺得不對,別人也看得出來,一個個都不禁望向吳奚,包括護着她的徐氏。
吳奚覺得自己像是被看穿了一般,無處隱匿。她無措地四下環望,最後目光對上了容嫣,櫻唇翕動,欲言又止。
容嫣沒躲,淡定地道了句,「我和奚姐兒聊聊吧。」
西廂次間裏,容嫣面對吳奚,問道:「把你手裏的東西給我看看吧。」
吳奚不肯。
容嫣嘆息。「我既然把你叫來,便是猜出這人是誰,你還有必要藏着嗎?」
「表嫂,你如何知道的?」吳奚驚愕不已。
容嫣不知道,她只是想試試,可這麽一問她倒是肯定了答案,這人她認識。
「你每次出門都有我在,見過誰、說了什麽,我會不清楚嗎?」
吳奚頓時頹靡不堪,這下容嫣是真的知道答案了。
「是秦家小少爺吧。」
「是。」
「東西是他送的?」
「是。」
「還有你手裏的字,是他寫的?」
好似也沒什麽可以隱瞞的了,吳奚漠然把手裏的字條遞給了表嫂。
容嫣展開,果不其然。「畫堂流水空相翳,一穗香搖曳。教人無處寄相思,落花芳草過前期,沒人知。」
畢竟養了秦翊五年,她認得他的字,是他的沒錯。
容嫣默默收起紙條,還不待她繼續問,吳奚眼淚撲簌簌落下,啜泣解釋道來。
那日在緣品居相遇,兩人便對彼此留意。不過吳奚常在深閨,並不清楚這種悸動的含義,只當是偶然,直到在翰墨軒,秦翊誤撞進了她所在的雅間時,她才真正面對這種微妙又讓人着迷的感覺,她見到他會緊張,可她卻發現自己喜歡這種緊張。
兩人匆匆過禮便分開了,除了雅間裏的月橘沒人瞧見,連月橘也未察出異常。
從那以後,她心裏便像揣了只小兔子般平靜不下來,打着各種理由去翰墨軒,明知不可能卻盼着再見他一眼,這便是少女的情竇初開,連希冀都是甜美的。
可人她沒看到,卻莫名地收到了翰墨軒小廝偷偷遞給她的紙箋。心裏的企盼讓她興奮不已,緊張得手都抖了,不過果真沒讓她失望,是他給她的。由此,翰墨軒的小廝便成了溝通兩人的「紅娘」。
「秦翊怎麽這般荒唐!」容嫣扶額,無奈嘆了聲。
吳奚為他解釋,「表嫂,這不是他一個人的事,我也在意他,表嫂你幫幫我們吧。」
「我如何幫你們?這不是我能說了算的。」
「表嫂,您一定有辦法的。我聽表姊說過,當初她與昌平侯世子爺便是您撮合的,您也幫我一次,您若了了我的心愿,我這輩子都記着您的好。」吳奚再次落淚。
容嫣真不知該說什麽好,給她抹着淚,解釋道:「你和爭暖不一樣,我是她三嫂,我有理由為她做主,可你畢竟是吳家小姐,況且你覺得你們真的合適嗎?」
「為何不合適?我不過大他一歲而已,而且我們都到了能夠婚娶的年紀,為什麽不能在一起?」
「他是庶出,你知道你將來要面對的是什麽嗎?」
「我知道,但我不在乎。」
「那你父母呢?他們不在乎嗎?」
吳奚一時梗住,母親心心念念的是葉家二少爺,怎麽可能同意。可就是如此,她才需要人幫啊!
「表嫂,我知道你以前疼秦少爺,就算是為了他幫幫我們吧。」
這話一出,容嫣臉冷凝了下來,她深吸口氣,垂目半晌平靜道:「對,我疼他,秦翊是我看着長大的,我對容煬怕也不及對他用的心多,我是盼着他好,也盼着他能娶如你這般溫婉嫻淑的妻子。說句掏心的話,如果我還是他嫂嫂,即便明知是高攀我也要為他爭取。可如今我不是了,相反我是你表嫂,我要站在你的角度和虞家的角度去對待這件事,我不能幫他。」
吳奚也知道自己說錯話,表嫂夾在中間何嘗不為難,但她實在沒辦法了。
見她難以抉擇,容嫣嘆了口氣,淡然道:「雖然知道你愛慕的是秦翊,可我今兒與你進來不是為了說他,是為了葉寄臨。他是我的親人,我不想他傷心,難得見他中意一個姑娘,我想問問,你真的對他一絲念頭都沒有?」
吳奚沉默良久,最終還是搖頭。
容嫣沒什麽好說的了。至於吳奚與秦翊的事,畢竟是跟着自己才發生的,她會替她與姑母說的,但接下來的事,她也無能為力。
之後吳奚被徐氏接到東院去。虞瑤得知真相後直嘆自己教女無方,寵壞女兒,更怨那個秦翊,不自量力,做出如此卑劣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