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相識到爭執(2)

由相識到爭執(2)

這樣的猜測,是不是我的一相情願,只能從後面所敘述的事實中由讀者自己來判斷了。不過,現在所能看到的事實是,周揚與馮雪峰交往的“蜜月時期”,大約只維持了一年,到1932年11月大致就結束了。

事情的起因是一篇文章的發表。周揚在1976年回憶說:

一九三二年,馮雪峰任“文委”書記,我是“文委”成員之一。我們曾因工作上的意見分歧,關係弄得不好。我因在我所主編的《文學月報》上刊登了芸生的長詩《漢奸的供狀》而和馮雪峰發生了爭吵。“芸生”是當時共青團的一個負責幹部名為丘九的化名,他在發表這首詩的第二年,即一九三三年就在福州被國民黨殺害。“文革”時期曾誤傳這首詩為瞿秋白所作,那不是事實。這首詩確有嚴重錯誤,馮雪峰為此批評了我。我因有狹隘的“左”的宗派主義情緒,又夾雜着一些個人感情,就沒有很好地接受他的批評。後來,魯迅寫信給我,對這首詩進行了嚴正的批評;這就是**《反對黨八股》中引用過和讚賞過的那篇有名的文章:《辱罵和恐嚇決不是戰鬥》。我當時雖然沒有能夠完全理解這個批評的深刻的思想政治意義,但對魯迅的意見還是表示接受的。自從這次爭吵之後,我和馮雪峰之間就不大好了。

芸生的長詩《“漢奸”的供狀》發表在1932年11月出版的《文學月報》1卷4號上。這首詩鞭撻的對象是“漢奸”胡秋原,因而詩中出現了辱罵、恐嚇的語言。諸如“穿着江北苦力的衣裳——倒也像,只是皮膚白一點……你這漢奸——真是混賬——當心,你的腦袋一下就會變做剖開的西瓜……”之類的話。

丘九為什麼要把胡秋原視為“漢奸”?這涉及到三十年代一場著名的關於“第三種人”和“自由人”的文學爭論。

1931年前後,左翼文化運動興起,引起國民黨當局的極大恐懼。在國民黨中央宣傳部直接指使下,一些國民黨的御用文人發起了一場“民族主義文學運動”,亮出了**、反蘇、反對無產階級革命文學旗幟的招牌,對革命文化進行“圍剿”。“左聯”在魯迅、瞿秋白和馮雪峰的領導下,對這場“圍剿”進行了猛烈的還擊。這時,一些代表民族資產階級、小資產階級立場和特性的文人,居然公開申明要做超然於階級鬥爭之外,實則是反對無產階級的“自由人”和“第三種人”。他們的代表人物是胡秋原和蘇汶(杜衡)。

1931年12月,胡秋原在他所主持的《文化評論》創刊號上發表了《阿狗文藝論》一文,挑起了這場爭論。他在文章中摘引普列漢諾夫的有關論述,自稱是遵循普列漢諾夫的唯物史觀,以“自由人”面目出現,在批評“民族主義文學”的同時,對無產階級革命文學運動進行攻擊。胡秋原說無產階級把文學藝術當作政治鬥爭的一翼,是將藝術墮落成一種政治的留聲機,是藝術的叛徒,並認為左翼作家所提倡的馬克思主義藝術理論是以不三不四的理論,來強姦文學,是對於藝術尊嚴不可饒恕的褻瀆。其後,他又連續發表了《勿侵略文藝》、《錢杏邨理論之清算》二文,繼續抨擊無產階級革命文學運動。這種觀點,理所當然地受到左翼作家的批評。

在“左聯”的革命作家批評胡秋原的時候,曾經是“左聯”成員的蘇汶則為“自由人”辯護。他在《現代》上發表《關於“文新”與胡秋原的文藝論辯》一文,自稱“第三種人”,表面上不偏不倚,實則站在胡秋原一邊,對“左聯”的理論和活動謾罵嘲諷。他說,“第三種人”作家之所以擱筆不寫,是由於左翼批評家的“凶暴”,和“左聯”對他們進行政治“干涉”,甚至“霸佔”了文壇的緣故。蘇汶認為左翼文壇不要文學,把文學變成連環圖畫。自然,蘇汶的這些言論也遭到了左翼陣營的批駁。但是,蘇汶並不服氣,他又發表《“第三種人”的出路》、《論文學上的干涉主義》兩文,繼續與“自由人”一唱一和,攻擊左翼文藝運動。

現今的學者回過頭來再看多年以前的胡秋原、蘇汶的言論,至少是比較容忍了。有的甚至認為,他們二人的言論沒有什麼錯誤。這當然是從現今比較和平的環境出發,平靜地探討學術問題的口吻。但是,在當時的白色恐怖之下,這種言論對左翼文學卻具有很大迷惑性甚至是破壞性的。因此,魯迅、瞿秋白、馮雪峰、周揚、陳望道等許多革命作家,都撰文給予嚴正的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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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達半個世紀恩怨:周揚與馮雪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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