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夜店

Luxury的老闆胖三，京城有名的夜店王子，也是我的大學同學。

作為美國讀書同班僅有的兩位中國學生，我倆在數學相關的任何課程都牢牢佔據前二名，沒有讓位過任何猶太人或印度人，從未給祖國大大丟過人。當年我倆的夢想也極為一致，都想留在西海岸做個閑散的大學老師，天天待在校園裏與書香常伴。只能說每個人都是浮萍，所有的夢想都是做夢的想法。如果結果=夢想*命運，那麼命運的變量是無窮大，我們的夢想就也隨風而逝。

胖三回了北京，繼承了家裏的會所。本來有些衰敗的生意經胖三一改造，裝修風格大變，又引入了很多電音DJ，儼然已成為京城最受歡迎的酒吧了有時候。他會向我感嘆，當年那麼苦逼的學習高數幹嘛，所有的微積分函數連最簡單都用不到。現在生活的一切都換成了飲食男女，每天只需計算賣了多少箱酒就能算出賺了或虧了多少錢。

經我介紹，胖三認識了紅縈，驚為天人，便開始了窮追猛打。

作為一個狗頭軍師，站在不能出賣朋友的立場上，我只是告訴了他紅縈的生日。於是這個熱鬧的盛大的奢靡的生日會不用猜測就是胖三的傑作。

紅縈在京城交際圈極廣，服務的客戶多是京城貴太和二三線小明星。衣香雲鬢，鶯鶯燕燕，美不勝收。

暗自躲在一個角落，靜靜的品了口香檳，深深的呼吸，終於感覺靈魂回到了身體，飢餓的感覺開始慢慢蘇醒。喝完整整一杯香檳，才終於覺得有了一些力氣。

從心底里羨慕那些有充足時間照顧自己活得精緻的女性，她們有着足夠強的自律和荷包厚度。luxuary每個女人的高跟鞋都超過了八厘米，這就是強悍的人生，不用自憐自艾了。

就在又向服務員要了一杯香檳，突然間酒吧里的歌由剛才的由魔力紅的sugar突然間切換到了周杰倫的那首——她的睫毛。

“仔細觀察她的喜好

等她的答案揭曉

她的睫毛彎的嘴角

無預警地對我笑

沒有預兆出乎預料

竟然先對我示好“

男低音很是動聽，我拿着酒杯一時怔住了。

記憶中浮現出一雙迷人的眼睛，我也曾經擁有一個他，他有長長的睫毛，又卷又翹。總是趁他不注意，在他的睫毛放上一根牙籤。而我自己的睫毛卻是又短又疏。在買了第八個睫毛夾后，依然卷翹不到和他比美的睫毛。後來便開始粘貼假睫毛，伊始，粘得亂七八糟，經常不到一個小時就炸開了。這時調皮的他就在會在的我耳邊唱到“她的睫毛歪的可笑”，氣的我直跺腳。

原來，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對我唱過這首歌了。

這時耳邊一個聲音響起，聲音熟悉卻又陌生，比印象中的溫暖多了幾分陰冷，讓我不禁打了個冷顫。

“好久不見。“竟是子逸，是曾經我的子逸，或是我曾經的子逸。

一轉頭，他仍然如記憶中用想念刻畫了千萬次的俊朗。單眼皮的眼睛深邃不見底，黑色的瞳孔彷彿深潭一般，眉毛濃重有力，下顎角的曲線彷彿被丹青聖勾勒出近乎直角的完美曲線。

“笨女孩好厲害，今天妝化得不錯，睫毛貼得很好。”子逸碰了我的酒杯一下，便扭頭自顧自的喝起來，自然放鬆，落落大方。

我卻如同被雷擊般被攫住了，全身無法動彈。

腦海里全是他的聲音，彷彿其他所有的東西都不見了。他會發出好聽的平舌音，音調卻比大學時期多了幾分戲謔。真的是子逸，是子逸，是好久，好久，好久，好久，好久，好久不見的子逸。

過了不知道多久，大概是我的睫毛結束了，又開始放起熱鬧的蹦迪神曲。我的理智才逐漸恢復，第一個反應便是往遠離他的方向移了移身體。

我刻意的疏離和保持距離的動作明顯刺傷了他，他的瞳孔突然間緊縮，在酒吧昏暗的燈光下反襯的更加濃黑，寒光一閃而過。

看到他受傷，不知為何，我已平復了三年的心突然間又開始疼起來，一陣一陣，原以為傷口已經全然癒合，卻一切都是自欺欺人。

努力平靜着自己的表情，保持聲音的平穩：“你。。。回來度假？“心裏有些慶幸音樂聲應該能遮掩我根本無法控制住的聲音顫動。

“不開心嗎，再次見到我？”他的眼睛緊緊盯着我，聚精會神，似乎希望看到我表情的變化。他沒有回答問題，卻反問道。

我躲閃着他的目光，禮貌又不失疏離的回應道，“很開心”。

這之後，我們久久沒有說話。在冬夜，酒精和荷爾蒙也可以被點燃京城最熱鬧的酒吧里，我們倆之間卻隔着一座冰山，相坐無言。

“金童玉女又在一起了？”胖三的到來打破了一切平靜，“逢雪，子逸學長從美國回來，正好我就請他一起過來了。你……不會生氣吧？都過去這麼多年了，想你們也可以一笑泯恩仇。來來！我敬兩位一杯。說好了，喝完這杯，大家還是朋友。省着兄弟我難做。“

不知為什麼，胖三強調了“學長”兩個字。我們原本就是一個大學的，胖三和子逸也是關係極好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