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考試
每天三小時，連續十四日。隨着我的體重穩步過百，子逸也要進考場了。對於一直夢想當老師的我而言，子逸是我第一個學生。不知為什麼，竟比自己參加考試還要緊張百倍。
手機一響，便趕緊查看，生怕漏看了郵件或者信息，錯過他的成績單。
“下樓。”whatsup響了一下。
迎接我的是那個戴着墨鏡的傻學生，輕輕倚靠着一輛帥氣的悍馬。可走進卻發現，悍馬的車身上斑駁不堪，疑似是剛從報廢場被拖來。
＂過了？＂我不敢置信的問道，不自覺的手已經緊緊扶住他的胳膊。
“當然！我這麼聰明。”子逸得意的揚了揚眉毛，濃黑的劍眉此刻彷彿要劃破天際般張揚。
我的臉迅速緊張轉晴天，太好了。
“看看我的新車。可惜只買得起這個年紀的悍馬了，是不是很帥氣？很配我？“
“恭喜你！”我真的很開心，不知道是為自己的教學能力開心，還是為了子逸可以繼續留在大學裏而開心，可能兩者都有吧。
＂笨姑娘，謝謝你才是。這頭老悍馬的處女坐就留給你了。多少姑娘搶着坐呢，我都不讓。“子逸還是一副自鳴得意的樣子，長長的睫毛倒影在陽光下折射儒深潭般的瞳孔，卻遮不住狡黠和驕傲的光芒。
一路上，照例放着周杰倫的歌，“他的睫毛笑得嘴角……“彷彿訴說的都是好心情的子逸。側面看，他的嘴角的酒窩忽明忽暗，卻一直在，彷彿有着魔力一般綻放着讓人沉醉的笑容。
這是第一次在dininghall之外的地方我們獨處，他依然笑得得意。少年心性，隔着墨鏡也感受到他月牙般細長眼睛透露出的好心情，眼睛上的褶皺也更深了。
“逢雪，有件事情和你說下。春假，和我一起回杭州好嗎？我的家鄉特別美麗。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真的如天堂般美麗，比這裏還美。我帶你去龍井採茶。好嗎？我們家有一個小茶莊。”子逸絮絮的說道，語調卻沒有往日的自信，而是不斷的側頭邊說邊觀察着我臉上的反應。
“不要，我沒有……“我本能的反應拒絕，然後便自動在腦袋裏想搜索出一個不太丟臉的理由。腦子裏千轉百回了諸多理由。可能到現在都不想承認自己家境的敗落，可能這是我最後的虛榮和底色。但面對如此單純陽光的少年，我不想撒謊，囁喏很久，只能低聲說出”不要，我沒有那麼多錢可以回國。“
“笨姑娘，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啊，千萬不要多想。你穿的用的都很好呀，只是……”少年也有些緊張，生怕他語言會不小心傷害到我，突然間有些結巴和臉紅。
“我想是這樣的，會計如果再不過，我會被學校開除的。全部因為你的幫忙，我才能達成所有的心愿。這次切諾基賣了五千美金，我就想用這筆錢請你回杭州，儘儘地主之誼可以嗎？”少年的語氣放緩，小心翼翼的看着我的反應。他的瞳孔收縮，似乎有些緊張，劍眉也緊緊地顰住。
子逸的facebook頭像已經換成了夢想中的悍馬，他早就談定了，只等着過會計考試。胖三和我基本每頓飯都會聽到他喋喋不休說起他的車，我們都不免揶揄他，萬一會計沒過呢。每到此時，子逸就會顰起好看的眉毛，認真的說出四個字童言無忌。胖三和我笑的不禁噴飯。可最後子逸並沒有買那輛心儀的悍馬，卻買了這樣一輛破舊的老爺車，引擎震耳欲聾，彷彿隨時都有可能喘不上氣。卻只為了省錢請我一起回國。
夕陽下，少年的臉紅了，耳朵也紅紅的。
“是3月末4月初那兩周嗎？“我問道。
少年熱切的光芒炙烤着我，仿若也在我的臉上染上了紅暈。
“好呀，就是中間有幾天我自己回南京一趟。”正好是清明時節，父母已經去世四年了，不知道他們的墳墓如何，有沒有人去拜祭。正好也是時候告訴他我上大學了，離父母的期盼又近了一步。
但又不免懷疑自己是因為捨不得離開眼前這美好的少年，還是真的想回國儘力孝順。人類最擅長欺騙的人永遠是自己。很快我把這個念頭壓了下去。
胖三和syya計劃利用春假去墨西哥旅遊，聽說了我們回國的計劃，syya如泰迪般的大眼睛閃了閃，將目光在我和子逸中間掃了又掃，配上了tvb專有的看八卦表情。在她的目光下，我儘力張大眼睛，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
“為子逸考試過關乾杯！為我們的友誼乾杯！”
夜晚的洛杉磯海灘暖風徐徐，與東南亞的海島晝夜溫差極大不同。這裏就算太陽落幕，也是溫煦的。子逸和胖三愉快的打着沙灘排球，syya和我坐在沙灘邊緩緩的喝着啤酒。
“你喜歡子逸嗎？”syya的英文有東南亞獨特的味道，語速極快，卻又清晰和明亮，高亢好聽。
我本想否認，她卻笑了一下，嫵媚動人。
“我想每個假期都和胖三出去旅遊。等畢業了我們就只能分手。“
“為什麼？“
“我們不可能在一起。在我們印尼，凡是能出來留學的，家境都非常好。我註定是要聯姻的，夫婿早就選好了。本來我想爭取一下，看看我和胖三是否有機會。可是前幾天，父親給我電話了，印尼換了總統，家裏的生意受到極大的影響。如果不藉助我聯姻家族的勢力，家族就會陷入一些困境。我想享受了那麼多家族帶來的自由和財富，我必須要付出代價。”
“但是你們很相愛啊？不是嗎？”
“相愛。我是生物系的，我相信愛情是一種多巴胺的分泌。但只要是化學物質，就有生存期限。“
我有些難堪，不善言辭的我不知道該接一些什麼話題。
”可你為什麼要告訴我呢？”
“因為羨慕你和子逸，希望你們好好在一起。而且你這麼高冷，告訴你就等於告訴了花樣年華里的樹洞。與你不同，我天天笑，其實也很累，也有一個樹洞想傾訴我的難處啊“月光下，她的眼睛貪婪的看着胖三健碩的身影在球場上跳躍。這個一向展露着比花蜜還甜美笑容的女子，卻讓人心疼。也許是星星太亮了，我產生了錯覺，她的眼中閃着一些晶瑩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