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美食

滿身濕漉漉的我們回到了子逸所在校外的小公寓。這是典型的美國公寓構造。一望無際的大房間沒有任何隔斷。雖明顯特意收拾過，還是看的到球鞋歪七扭八的塞進了一個敞口的柜子，全是AJ的復刻版本。牆上貼滿了喬丹、科比和詹姆士的照片。

後來才從胖三那裏知道，子逸初中就到美國讀書了，比我還早些。而且一直待在西海岸，他家人便置辦了一套小公寓供他居住。難怪他和海邊的漁夫都熟稔，已經算得上半個當地土著了。

子逸讓我先換洗，遞了一套他乾淨的T恤和短褲。他的衣服綠色碧浪特有的人心脾淡淡的清新香味，也是他的味道。後來因為是他的味道，我從此以後再也沒有換過洗衣液的品牌。

待換好衣服出來，整個房間已經洋溢着難以抵擋的飯菜香味。瞪着滿桌的美味佳肴，看着我張大的眼睛和饑渴的表情，子逸的酒窩陷得更深了：“笨蛋，嘗一嘗本帥的手藝。我可是師出杭州名門。”

來不及客氣，胖三和我便開始扒着面前的飯菜。好久沒有吃到這麼香的白米飯了，雖然不是長江的桂魚，但是松鼠海魚也是美味極了。還有清蒸海魚，鮮美的魚頭豆腐湯，還有還有就是西紅柿炒雞蛋。已整整四年沒有吃過這麼多美味豐盛的中餐。

來不及維護自己高冷的人設，只是馬不停蹄的吃着，一邊吃一邊還發出嘖嘖讚歎的聲音。特別是西紅柿炒雞蛋，可能因為地理位置鄰近，子逸放的是糖，甜滋滋的味道，而不是北方放鹽的做法。彷彿一下子回到了小時候放學母親會烹飪出的味道。

可能我的吃相太過誇張，子逸耐不住好奇心，問道胖三：“她平時也這樣？”

我不用抬頭也知道面對如此一個吃相豪邁不雅的大胃女，子逸現在的眼神該多麼驚訝和稱奇。

胖三搖搖頭：“她平時吃沙拉和三明治的時候，彷彿厭食症一般。第一次看到她這麼能吃。”

不喘氣的連吃了二十分鐘，直到喝完最後一口魚湯，我的靈魂和身體彷彿又安然再次回到了陸地，五臟六肺溫暖如春妥帖放置的感覺太棒了。

抬頭才發現兩個大男孩早已吃完了，怔怔的看着我。

“還有嗎？”我沒忍住，打了一個飽嗝。

子逸瞪着驚呆的雙眼，嘴巴長得大大的，彷彿面前冒出了綠巨人般。打開冰箱，發現只剩下一個孤獨的土豆……土豆的結局自然是變成了醋溜土豆絲，一根不落的全落入了我的肚子裏。

“逢雪，你幾年沒回國呢？“我們慵懶的坐在沙發上，準確的說。菜足飯飽后的我是半躺着，胖三是北京癱，而子逸是放鬆愜意的把自己鋪在地毯上。

落地窗照射進來LA永遠不缺最奢侈的陽光，陽光暖洋洋的，照着五臟六肺都在緩緩的有節奏的蠕動，彷彿置身於雲端之上。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四年”。我懶洋洋的回答。

“寒暑假呢？高一來了就再沒回去？”子逸的聲音不自覺高了一些，透露出一些詫異。

“嗯，寒暑假……因為在國內沒有親人，就自己在美國待着了。”輕描淡寫的回應，我希望岔開話題。

子逸卻是突然間站起來，幾步便靠近了我。

我一向擺着高冷臉，自帶“生人勿近”的標籤。按胖三的話，我是行走的古墓派和談話終結者，總能在寥寥數語中無形終結對話。

可這個陽光大男孩卻彷彿什麼都沒看見，他無視我警覺的眼神，和抗拒的身體姿勢，徑直走到我的面前，半蹲下來，盡量放平和我一般高。揉了揉我的頭髮，眼睛裏有些同情的憐意。

我不喜歡被人這樣俯視着，彷彿自己是個可憐蟲，需要依靠別人的同情活着。

我理智想閃躲他的肢體，卻身體反應有些不受控制的緩慢。

他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再追問我的家庭情況，卻是真誠的看着我的眼睛，道：“逢雪，如果會計過了，我爸就答應給我換一輛二手悍馬。為了報答你，從明天起每天給你做飯吃，爭取把你變成白白胖胖的作為謝師禮。”

許是好久沒有吃得如此飽腹，許是食物的溫度影響了我塵封已久的感情器官。他漆黑的瞳孔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仿若有耀眼的煙花不小心跌入了他深潭般的瞳孔，耀眼璀璨。我理解他的好意，他是想用最保護我自尊的方式照顧我。

他伸出了手掌，我略微遲疑，可卻也很快伸出手掌。

”five！”

胖三立刻也從北京癱一躍而起：“我是媒人，我是媒人，見者有份，美食有我。”頂着頭頂的三道線，我們同時轉向胖三發出了噓的聲音。

古人說的都是金玉良言，“食色性也”。美食是人生最大的動力，或者是我用來欺騙自己如此願意與子逸待在一起的理由。

以前每天起床覺得天是灰的，又是辛苦的二十四小時開始。就是在洛杉磯永不落幕，被無數詩人頂禮膜拜的濃重熱烈的陽光也照不開我內心的陰霾。

可不知為什麼，是美食的動力，還是子逸的美色，現在的每天我都期盼着開始，期盼着見到洛杉磯的陽光，期盼着我們的見面。

每天下午四點，子逸結束完校籃球隊訓練，便在dinninghall準時見面。他初中伊始即在美國讀書，一直在洛杉磯，果然美國人的數學教育真是讓人一言難盡。

雖然美國的漢堡和牛奶保證了他一流的體魄，但絕對的自由確實不能帶來優秀，子逸再次證明了為什麼國內的數學老師每次提起國外數學水平的一臉不屑。

“例如，你開了一家餐館，我是顧客。我向你買了一粉番茄雞蛋蓋飯，收入和成本該怎麼計算呢？”

子逸的眼睛具有魔力，深不見底，總是不自覺的吸引了我全部的眼神。我們兩四目相對，可惜彼此的眼睛裏卻都沒有寫着答案。

嘆了口氣，我不禁感嘆道：“子逸，請教你是如何考進UCLA的？＂UCLA在美國雖然不算與哈佛和斯坦福相提並論，也算不錯的州立大學，錄取算的上挑剔。這個一直縈繞我心頭時頭多時的疑問終於問出來了。

＂體育有加分啊，而且高中老師寫了熱情洋溢的推薦信。可能多少也佔了少數族裔的優勢吧。”子逸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我內心強烈的懷疑在入學校友面試時候子逸的少年顏值應該拉高了很多分數。

“是貸記收入，借記現金對嗎？”子逸的語言有些遲疑，又帶着幾分期盼。

我報以滿是希冀和欣慰的眼光，終於對得起這麼多天的喋喋不休了，接着問道：“那成本和費用呢？”

“是貸記費用，借記我的帥氣？“

內心默默的跑過一百匹草泥馬。看在帥臉和美食的份上，我忍……但還是忍不住用筆敲了一下他的額頭：“跟我背誦，貸記收入，借記成本和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