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大案(萬16)
上官國舅拿出來的東西,清一色的玉雕文房四寶。有玉桿的筆、玉硯台。上官廷捧出餘下的,拿給石欽挑選。
“你小,你先挑。”廷倌面上滿滿的笑容。
他們年紀都不能算大,但見到的珠寶太多,輕易就能看出品質。石欽拿一個最好的出來,送到上官玉面前:“這個給玉姐姐。”
第二個:“給小妹妹。”
第三給鐵秀男。
餘下一個不用問了,是他自己的
楚行伍帶頭拍巴掌:“好啊,欽哥又一回贏了廷倌,他心裏還是只有姐姐和妹妹。”上官廷噘起嘴巴,從袖子裏取出一串子核桃雕刻的各式玩偶,解開繩索,取出三個給楚行伍,又取三個給樊大華和元大勝。
石欽對這雕刻不陌生:“咦?你們還在學賭博。”
“別說。”
上官廷捂他的嘴,楚行伍跳個轉身往後,看奶娘丫頭聽不聽得到。樊大華噹噹當的敲起桌子,認為這樣能掩飾大家說話。元大勝獨自嘰嘰咕咕,也是試圖用自己的嗓音壓住石欽的說話。
上官玉、鐵秀男嘻嘻笑了起來。
石欽伸出手:“再給我幾個,不然我還告狀去。”四隻手一起伸過來,紛紛在他小手上打一下。四個人的臉兒上,都有不悅。
楚行伍氣派非凡的指責:“本來有一串子給你,玉兒也有,都怪你瞎告狀說我們賭博,讓搜走了,你還好意思再要。”
上官廷氣呼呼,飛快地把他的核桃雕刻收起來:“害的我們的也讓收走,這是外祖父後來又給的,一個也不給你。你要是敢再告狀……。”“看我拳頭。”樊大華凶神惡煞模樣。
“看我拳腳。”元大勝作勢要出腳。
石欽叉起腰身:“賭博不好,賭博不好,賭博不好。”坐下來喝口水:“我舒服了。”
他疑惑的不行:“你家的外祖父怎麼什麼都教給你們?”
“哈哈哈,外祖父(姑祖父)就是這樣的啊。”上官玉、鐵秀男又笑起來。
四個人給石欽大鬼臉兒:“不告訴你,反正我們玩的好,以後記住了,不帶上你。”
“哼,我要陪玉姐姐,還要看小妹妹,叫我,我也不去。”石欽毫不為難。
四個人還要說話,上官玉慢聲細語道:“要麼一起寫字,要麼回書房看書去吧,等下欽哥的先生就要到,欽哥要收心,不能再陪你們玩。”
上官廷四個人對外面走,悄悄給石欽一個眼色,小聲道:“等下來玩。”搖搖袖子裏,指指裏面的應該是核桃雕刻。
石欽嘴上說的震天響,他最愛告狀。但告過以後就後悔,見到趕快點頭。
上官玉抿唇笑,並沒有管石欽的意思。鐵秀男會錯意,以為表姐要說石欽。小聲道:“他是男孩子呢,讓他玩會兒吧,那雕刻咱們還有,多好看啊。再說過年賭瓜子兒,咱們也玩的挺好,那個也是賭博。”
“我知道,外祖父也帶着我玩過呢,只是祖父看得緊,那天沒能帶上你。”上官玉也低聲回她。
“下回記得帶上我。”鐵秀男大為放心,這樣的年紀,誰不喜歡玩呢?
……
書房裏,上官國舅和上官知父子飲茶,本是想說彭方郎,但難免提到楚雲期。
“這又是他乾的事情,不用證據我也知道。雖然廷倌沒有出錯,說的挺好,但是時刻要當心,經你岳父的手,一不小心就是放浪形骸,上官家丟不起這個人。”
上官國舅回想上官知小時候,他自己小時候,以及他見到的父親及祖父,當然都是成年人,但卻能看出一絲不苟。
跟楚雲期南轅北轍。
他不交待兒子,實在不放心。
上官知也是這樣想:“父親,您說到我心裏去了,岳父在見識談吐上都很好,但是不願約束自由自在這點,可不能傳給廷倌。媳婦成天忙忙碌碌,岳父母難道不應該幫忙嗎?可岳父至今也不肯改口,前天我見他,說的還是避嫌與避嫌,閉門謝客自在的好。”
和自己的父親相比,岳父楚雲期的日子不要太舒坦。
“這一點上,也請父親留神,不要傳給廷倌。”
上官知回想自己記事以後,見到的父親身影大多在案幾后。回想父親對自己說過的話,也總是告誡他的責任。
一個人總是擔心避嫌,而沒有作為,在這對父子來看,或許別人笑他們汲汲營營,他們還要笑別人沒承擔。
上官廷如果盡學外祖父的輕閑,國舅父子哭都沒有眼淚。
這不,有點兒風吹和草動,趕緊坐在一起想防範。而在這心思之下,更體現出楚芊眠讓父子們滿意。
上官國舅笑道:“媳婦是個好的,”然後不負責任地道:“她隨郡主啊。”一句話,把身為父親的楚雲期抹殺。
國舅有時候也要出口兒氣。
上官知不可能不懂,但是有時候需要左右逢源。比如他不滿岳父的地方,見到岳父時,也不會翁婿翻臉。此時父親說上幾句,他完全可以左耳進后右耳出。
陪上一笑就行。
接下來,父子說彭方郎。
國舅嘆道:“皇上登基已有十幾年出去,但居功自傲的心卻正當時令。彭方郎以前認得我,但也不是他敢對着我就敢指責,說安泰辦事不告訴他的原因。他官職不算低,不可能不懂,有些事情可以不經過他。”
眉頭緊鎖:“敢這樣放肆,一是還指望他曾有過的功勞,讓他身份自高。二呢,他竭力阻撓安泰辦案,除去要抓的人和他關係好,或者他心裏有底氣,再或者困擾在出關官員和不出關官員以外,說不定還有內情。”
以楚芊眠攝政長公主的身份,只要手續齊全,不存在查案經過誰,或不經過誰。
彭方郎來到就指手畫腳,上官國舅縱然不認得他,只要看過他的履歷,就覺得蹊蹺。
你是第一天當官嗎?
要不要以後皇上的密旨也經過你再發?
“事出反常必有妖。”國舅淡淡地道。
上官知見他的茶水見底,雙手捧壺倒滿后,徐徐地回道:“這也說明外省的官場上,至今不肯恢復臣子心態。還當是皇上還京的路上,他和長公主都年紀小,一路行來見官員們,態度上談不上時時威嚴。這其實也說明,皇上的天威依然不重。”
“就憑他在我面前廢話,他眼裏就沒有皇上。”上官國舅冷哼一聲:“是時候敲打這些人,是時候清一清害群之馬。你讓安泰放開手,給她配備的官員都是老公事,輕易不會出錯。像湯捕頭出事,那不叫無能軟弱,那是防不勝防,找回來就是,不要想太多,拿下一批來,至少耳根下面可以清凈。”
上官知起身道謝,笑道:“多謝父親疼媳婦,媳婦有父親撐腰,會越來越老練。”
上官國舅對他笑容滿面:“你,眼光不錯。”
這指的是父子在關外頭一回見面,那個時候上官知還不知道益王出鬼,但已決定不要大名郡主。
國舅說出來,上官知想的到。不由一笑:“其實安泰早就露崢嶸,父親還記得嗎?那一年她在咱們家裏打樊華,是我和她初次相見,不過當時沒能看出她的好,至今想到,是種遺憾。”
上官國舅微愕,隨後也想到,哈哈笑了出來:“果然,她最早展露聰明的,是那天。”
父子翁媳的房間都在一起,楚芊眠和國舅的房間,中間只隔着上官知那間。
大笑聲傳到楚芊眠耳朵里,楚芊眠百忙之中也有了一笑。沒有原因的,她也回想到那一年。
三伯父楚雲豐寫信向父親求救,一家人為楚芊眠的婚約也要進京,因此全家進京。
在路上還推測過國舅的種種不好,但是嫁到這個家裏,覺得溫馨不亞於娘家。
父子一起的笑聲,總是讓楚芊眠跟着溫暖。
而今天又有一件開心的事情,楚芊眠雖不知道公公再次聲明全力支持,但兒子上官廷的出面,讓當母親的大振心懷。
固然上官廷有楚雲期的教導,但他也是國舅的親孫子,離不開國舅的關懷。
成親以後到今天,嫁的這門親事,依然時時讓楚芊眠重溫當時喜悅。而嫁后這些年,還能和于歸相比,楚芊眠慶幸自己嫁對了人。
其實有時候想想她和上官知的相遇,冥冥中似有天意,樊家、大殿下都是大媒人。
……。
彭方郎在接下來的幾天,發覺自己幹了一件蠢事,那就是在國舅面前指責長公主。
他是外官,雖然在京里有些知己書信往來,但個中深淺,總不如自己身在其中知道的透。
他喃喃的對自己道:“這說明二攝政並不衝突?”
彭方郎敢大張旗鼓在上官國舅面前放肆,就是他聽到過一個消息。
國舅幾十年執掌朝綱,以前俞太傅不是他對手。因他的姐姐是上官皇后,大殿下參政后也仰他鼻息。
攝政長公主,真的好嗎?
國舅會喜歡嗎?
傳言中,國舅並不喜歡。因為長公主是個女子,因為安佑王和國舅的關係並不是那麼好。
楚雲期和上官國舅在孫子上的爭執,因楚雲期的個性張揚和不避諱,多少讓人看出不和氣。
這也是上官國舅和上官知對楚雲期不滿的最有力一點。
說到公事,安佑王避嫌。說到上官廷和女兒,他一準兒不知道避嫌二字怎麼寫。
在遠離京都的外省土地上,謠言紛紛說上官知娶楚姑娘,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上官知曾在沒有兵馬的情況下,在西寧公然宣揚退婚,向西寧王府求親。
在這一點兒上,上官知因出身的不同,而和岳父楚雲期的風格不同。
上官知不是個避嫌的人,他喜歡,他就求親,他才不管當時和以後會怎麼說,就是在當時,說他以親事而求得西寧王助力,也大有人在。
而楚雲期呢,他一開始是不敢接受鐵氏的情意,屢辭多回,直到鐵氏棄家到江南,他不是負心人,也沒有鐵石心腸,不可能辜負鐵氏,才成就這段美滿姻緣。
閑話出來的千頭萬緒,楚芊眠當然也跑不掉。
有人說楚芊眠為人狡黠,抓住機會把小太子抱在懷裏,小太子熟悉了她,就和她親近,不讓她撫養,小太子就哭。
最後一句,居然猜對。
有人說上官知看出楚芊眠會牢牢系住小太子,為鞏固上官家地位因此求親。
說這種話的人否定兵馬一說,因為楚芊眠只算西寧王府的表姑娘,西寧王憑什麼為她定親就出兵?
彭方郎聽到的版本,可以說兩耳塞滿,判斷上難免會出錯誤。而他自己的內心,漸漸不滿跟隨國舅出關的官員,也讓他自己頗受影響。
一開始沒有不滿,是覺得他們死裏逃生。新豐帝平南,最先得到重用的,當然是出生入死那些。最後封賞最高的,也是這些。比如長公主楚芊眠深入海島,都說國舅一定心裏不平衡。
彭方郎就在那個時候覺得不公平,怨言在心底滋生。所以,他把上官國舅想的更和他一模一樣。
以至於這一回進京碰了不大不小的軟釘子。
如果上官國舅對他斥責擺臉色,彭方郎只會不服氣或者害怕,倒不會心裏沒邊際的發虛。
這種虛空的整個人都可以吞沒,不管怎麼掙扎也無處着力的感覺,只有自己最明白。
辦錯了事情。
他不應該蔑視國舅,更不應該在他面前說長公主不好。縱然翁媳不好,國舅也不會表現出來。
具體哪裏出錯?
因彭方郎說的話,是進京路上深思熟慮過,所以他能知道的,就是貌似送出很多把柄。
他在驛站里坐立不安,不時自語:“證據?國舅?殿下……。”外面有人進來,走到他面前,彭方郎也沒發現。
“彭大人,您這是怎麼了?”
哭喪臉的嗓音,讓彭方郎醒神,一看嚇一跳,這不是他竭力保住不肯讓拿的那幾個人嗎?
他忘記身處驛站,一驚多高:“你們怎麼來了?不是說誣告嗎?”
哭喪臉的幾個人有些回魂:“彭大人你沒事吧?”看看氣色又好了,紛紛有了疑惑。
幾個人神情不對,是剛才一個照面,讓彭方郎嚇的。
彭方郎請他們進房:“我沒事,正在找人幫忙斡旋,但是你們怎麼來了?一旦提審用刑,五木之下只怕你們熬不住,豈不是把我也害了?”
他點點數目,根據拿下湯捕頭搜出來的公文上面寫的,三個知縣、兩個同知,名字分別是焦川、井圖、仇暴、車居、甘龍。
“竟然都在這裏?”彭方郎嘆道:“不應該小瞧公主,她竟然不止一撥差人,到底還是把你們弄來了。”
干搓着手:“怎麼辦?我為什麼拚捨前程般保你們,實在是我怕有人中傷,把咱們說的話告密。”
彭方郎遠比他們官大,卻肯進京幫忙,實在是他內心有鬼。這幾個人都是對“不是出關官員”前程不好,憤慨最多的人。
和他們說話抒發胸中悶氣,最為舒暢。彭方郎說出去的話,也就不少。如果新豐帝和長公主都是計較的人,彭方郎招架不住。
彭方郎為什麼不把國舅算在內,畢竟名稱是跟隨國舅和不跟隨國舅。上官國舅素有威名,服他的人很多。彭方郎認為國舅需要用人,就不會拿他怎麼樣。
湯捕頭拿出來的公文,又出自長公主之手,彭方郎針對楚芊眠並不是沒有原因,也不是他想的不周全。
他憂愁不已,這一關難道過不去?
……
湯捕頭帶着興頭來見楚芊眠:“殿下,從吏部發出的公文,幾個人已進京。有人好心的指了指路,他們正在驛站里和彭大人說話。”
楚芊眠長身而起,目光嚴峻:“來的好。”吩咐綠玉備車,帶着湯捕頭匆匆出門。
唐成部就又一回見到大場面,再次來到長公主面前。
“想好了嗎?還有什麼要說的。”本朝有株連之罪名,但楚芊眠還是願意再給唐成部一次機會。
唐成部哆嗦下,翻眼白兒甚至還咬着牙,最後無奈:“殿下,我能說的都說了。”
“好吧,讓你見幾個人,興許你就能想起來。”楚芊眠說著,對外面看去。
四、五個如狼似虎的捕快,帶着兩個人進來。一個是婦人,另一個是個少年。
唐成部大驚失色:“娘子?兒子?”婦人和少年見到他痛哭失聲,一家人往一處湊,但是捕快們不允許。強行把婦人和少年按跪在另一面,湯捕頭提起腳,把唐成部踩在相隔數丈的地方。
三個人落淚如雨,有些咫尺天涯的意境。他們哭的幾乎想不到自己處境,又越哭越長。
楚芊眠冷淡打斷:“唐成部,我還等着你呢。”
唐成部面色扭曲,倒不是怨毒,而是相當的為難:“殿下,我……。”他彷彿想到什麼,張張嘴又咽下去。
“你以為不說,就沒有連坐?你以為不說,本宮就毫無察覺。你以為不說,能保住你的性命,讓這案子性質變小?”
楚芊眠冷笑:“勸你省省吧,你看似招出很多人名,其實呢,那些人有些排除,有些……。”
楚芊眠是不會告訴他,因人名過多,有些人暫時並不抓捕,只是監視。
“有些人居然敢毆打本宮的差人!你招供的時候,其實已經想到。本宮未必拿得來那些人,是不是?唐成部,你可知道本宮要的人都已自己進京……。”
唐成部大吃一驚后,現出僥倖,顫抖中似乎想恢復平靜。
盯着他的楚芊眠氣不打一處來:“你以為他們已毀滅證據?你以為招供出你的那些人,就此放過你?昏瞶之極!”
手指住少年:“你指望他能高中,可你想過沒有,他將在哪個朝廷里中?”
唐成部渾身一震,直了眼睛。
“憑你們準備弄的事情,你兒子從此不用再返鄉,返鄉也無用,與其苦讀,不如等你們事成以後,再讓他高中。不然的話,縱然中了,這官職可往哪裏去要呢?”
楚芊眠諷刺道:“橫豎現在的官職,你並不在意。一心一意的,只想幫別人再弄出一個來。”
“殿下,不是這樣的,”唐成部大聲叫出來。楚芊眠示意湯捕頭鬆開腳,唐成部爬行兩步,又意識到他是罪官,停下來大喘粗氣:“不不,具細我並不知情,我只是和他們在一起喝過酒。”
“都是哪些人,說了什麼,如實說出來!”楚芊眠喝道。
唐成部痛苦的看看妻子和兒子,在他們哀求的眼神里,再也支持不住。他不肯說的原因,由讓楚芊眠說出來。
他不說,這案子最後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應該株連家人。但他說出來,這案子就將定性成……。謀逆大案。
但他別無選擇時,只能說了:“那一天,和平時一樣,大人們叫上我吃酒,座中,依然是那個人在,”
“誰?”楚芊眠知道這個人是個關鍵。
------題外話------
晚安,仔要睡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