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的底色上的邪惡慾望(2)
試讀這段文字:他(指尼姑智能)如今大了,漸知風月,便看上了秦鍾人物風流,那秦鍾也極愛他妍媚,二人雖未上手,卻已情投意合了。今智能見了秦鍾,心眼俱開,走去倒了茶來。秦鍾笑說:“給我。”寶玉叫:“給我!”智能兒抿嘴笑道:“一碗茶也爭,我難道手裏有蜜!”另一段文字更是奇絕:誰想秦鍾趁黑無人,來尋智能。剛至後面房中,只見智能獨自在房中洗茶碗,秦鍾跑來便摟着親嘴。智能急的跺腳說:“這算什麼!再這麼我就叫喚。”秦鍾求道:“好人,我已急死了。你今兒再不依,我就死在這裏。”智能道:“你想怎樣?除非等我出了這牢坑,離了這些人,才依你。”秦鍾道:“這也容易,只是遠水救不得近渴。”說著一口吹了燈,滿屋漆黑,將智能抱到炕上,就**起來。那智船百般的掙挫不起,又不好叫的,少不得依他了……這兩段文字,充滿了一種親昵的歡樂的情調,把因死亡而造就的悲哀氛圍,以及“空門”的寧靜莊嚴,沖洗得了無蹤跡。這裏面的智能,身受戒律,卻禁錮不了鮮活的情感波濤,見了秦鍾便“心眼俱開”,可見清規戒律何等的脆弱無能。她視佛門為“牢坑”,力圖掙扎出去,去盡享世俗的歡樂。以致秦鍾在這諱談**的庄肅廟堂,以直接的“**”來褻瀆信奉的佛祖,這是何等精彩的一筆!而世俗歡樂的盡頭,便是死。秦可卿的靈柩已經觸目驚心地揭示此中的聯繫,只是活着的人不肯承認或熟視無睹罷了。連多愁善感的寶玉,對他們的這種性行為也是採取寬容、同情的態度的。“正在得趣,只見一人進來,將二人按住,也不則聲。二人不知是誰,唬的不敢動一動。只聽那人嗤的一聲,掌不住笑了,二人聽聲方知是寶玉。”寶玉不過給他們開個小小的玩笑,便再不聲張。秦鍾終於死了。他“秉賦最弱,因在郊外受了些風霜,又與智能兒偷期綣繾,未免失之調養,回來便咳嗽傷風,懶進飲食,大有不勝之態”(第16回);接着智能私逃進城來找秦鍾,被秦父發現,逐出智能,痛打秦鍾。秦父因而氣死,秦鍾也終於承受不了這份痛苦而夭逝。愛欲導致了死亡。而鳳姐呢,弄死了兩條人命,得了三千兩銀子,飽嘗了一回“弄權”的快意。“自此鳳姐膽識愈壯,以後來了這樣的事,便恣意的作為起來,也不消多記”。(第16回)然而,鋪陳在“生”的下面的“死”的底色,總是抹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