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吐綠露芳容(1)
教育要回歸天性與自然打開語文課本,呈現在眼前的也許不是名家名篇,而是同班同學的作文。這些入選課本的小學生作文,都是在課堂上30分鐘內完成的,沒有老師的指導,沒有事後再加修飾。這樣的“奇迹”發生在廣州市天河區華陽小學。他們使用的是一套人教社版“生本教育體系實驗教材”,該校已有8篇學生作文入選這套教材。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奇迹產生?因為這是一種回歸天性的教育。“生本教育”,顧名思義,就是以學生為本的教育,它同時又是一種自主教育。充分調動學生的主動性,挖掘學生的潛能,讓教育去適應學生的天性,而不是讓學生去適應教育模式,不是束縛和扼殺天性。稚童作文入選語文課本,這不僅僅是一種值得欣喜的教育現象,更應該引起我們對於以往教育體制和體系的反思。教育體系的特點集中體現在課程設計上。傳統語文教材過分偏重名家名篇,再加上分析評價中不乏主觀延伸的溢美之詞,致使這些經典作品給學生的感覺是高不可攀的,是和他們自己的作文有着天壤之別的。即使他們再努力,自己也不相信會達到那樣的水平。所以學生在學習中會產生知難而退的畏縮心理,這很不利於教學的進展和學生的進步。從某個角度來看,這些名家名篇就像不可逾越的“高牆壁壘”橫亘在學生面前。而現在教材中收入學生作文,與名家名篇“平起平坐”,這從根本上看也是一種觀念上的啟示。寫作不再是一件難事,而是一種發揮天性的自然流露;每個人都有表達的**和能力,寫作是一件最自然而然的事。正是因為回歸了天性,打破了人為的限制,小學生們才能夠在30分鐘內完成足以入選教材的美文。這是帶給教育的深刻啟示。學生作文入選教材,大家一起學習同學的文章。這就給了孩子們一個平等的起點,由於課文是同齡人的真實故事真實情感,學習起來也就有了“共同語言”。孩子們懷着濃厚興趣熱烈討論,主動地參與其中,自然事半功倍。同時還灌輸給孩子這樣一種感覺和意識,只要自己努力就能夠創造成功,成功不再那麼神秘。這跟武漢某小學樹立“名人牆”有異曲同工之妙。某一方面表現優秀的小學生可以和成功人士同上名人牆,大家都是平等的。這會有效激發孩子的上進心和創造意識。課本收錄學生優秀作品,是一項教改的重大成果和有益嘗試。我們的教育改革所追求的就是孩子的成功成才和健康成長。成功就是人的創造潛能的不斷開掘,而開掘潛能和大膽創新的前提就是回歸天性。可以說,教育改革的終極目的,就是要回歸天性與自然。這也是創新教育的根本所在。因此,我們非常期待更多像學生作文入選課本這樣的“創新現象”出現,非常期待我們的教育體系逐步回歸天性。1228(原載《山西晚報》)何必動輒拿書本說事兒最近有人“咬文嚼字”地挑出了某散文大家著作中的130多處疏漏和差錯,自譽為“石破天驚”。這讓我想到了幾年前有人對某名人傳記的“匡謬正誤”。不管這些“差錯”是屬於文史還是文字方面,都給我們擺出了這樣一個問題,以什麼標準去衡量和判別文章中的差錯,如何對待我們的閱讀和發現?問題的關鍵在於,用以判定的標準是否靠得住。如果僅僅依據歷史教科書和語言詞典來評判,就未必那麼客觀了。且不說前兩年有位退休教師指出“中學歷史教材錯誤多達數百處”是否可信,教材編者認為有些“差錯”是“史學界見仁見智的問題”。既然教科書上說的也並非定論,那人家的懷疑就有一定道理。歷史的真實面目是不可能“見仁見智”的。所謂“盡信書則不如無書”,如果一切以史料、課本和詞典為準繩,則難免走入教條主義的誤區。因為書本是用來記錄生活和歷史的,詞典是記錄語言實踐的,它們永遠都滯後於人們的生活實踐。如果一切只能向“既定”看齊,我們的學問和語言都將停滯不前。還有一位老學者曾經列舉了高一語文課本的種種“失誤”,簡直就要把作者們的創造力給扼殺殆盡了。他建議“轉瞬即逝”應改為“稍縱即逝”,“行馳”應改為“行駛”,“游目馳懷”應改為“遊目騁懷”,等等,一切都得按照習慣性用法,不可以有絲毫個性創新。如此“禁錮”下去,語言還怎麼發展?多虧公元前沒有一部金科玉律般的詞典,否則我們今天恐怕還得“之乎者也”吧。以上兩例至少說明,書本不是“鐵律”,根據書本得出的“錯誤”未必可靠。因為說到底,書本也只是一種主觀判斷,不能等同於客觀事實。我們的知識就是在不斷地推翻與論證中進步的,發現新的,刷新舊的,創造新的,更新舊的,這種知識的新陳代謝是正常的。如果僅僅因為這種發現與創造不合所謂經典,不循規蹈矩,就要一棍子打死,那就是有害的了。語言當然也包含在知識範疇中,語言文字時時刻刻都是發展演變着的。最有生機和活力的語言不在詞典里,而在大眾的嘴裏。詞典是“死”的,語言是“活”的。所以有語言藝術功力的作家都深諳向群眾學習之道,但他們從來不主張向詞典學習語言。每年每月每一天,都會有新詞彙產生,時代會賦予舊詞彙以新內涵,但它們的締造者並不是詞典編纂者。因此《新華新詞語詞典》才有了向廣大讀者徵集新詞之舉,而且當“包二奶”進詞典的時候還頗引發了一番爭議。其實詞典的責任,除了規範用語之外,就是要盡量及時並客觀地展示語言的“時代風貌”。語言變化在先,詞典跟進在後,不能說舊詞典中沒有的詞彙或釋義,你用了就是錯誤的。任何詞典也不可能窮盡語言之內涵和奧妙,很多詞彙及其含義未能收錄,那正是詞典的局限所在。詞典本身當然也不可避免地存在差錯和疏漏。“語言是條流動的河”,這話早就有人說過,我這裏不過是借用一下。當然這個問題應該辯證地來看,詞典在規範用語的同時也可能限制人們的創造,人們在大膽創新的時候也需要一定的規範,關鍵是要掌握一個尺度。不必動不動就拿書本說事兒,千萬別做“春江水暖鵝也知”式的老學究。0609(原載《人民日報海外版》)教育的權力空間有多大學生隨手扔個礦泉水瓶就能被開除、女生留長發或者男生剃光頭就禁止上課、校長兒子結婚全校師生放假、以教育為名隨意曝光學生**、隨意開除學籍又拖延辦理退學手續、高考試卷上的漫畫成為落榜理由、考試作弊就取消學位資格……如此等等,不一而足。這些近來目睹之教育“怪現狀”,足以顯示出校園權力的混亂無序和隨意擴張。這必須由外力和法治加以監督規範,必須建立針對校規合法性的審查程序。不合法的教育是一個“法治社會”的恥辱和悲哀。最近又有這樣的事,深圳某中學在全校整頓學生髮型,規定女生必須剪齊耳短髮,捨不得剪去長發者不準上課。類似事件在一個月前還發生在廣州某民辦高校。這兩起事件都在學生形象上大做文章,其目的何在?深圳該校校長的說法是為了優化校風樹立學校對外文明形象,因此還把“整頓髮型”作為各班級考核標準之一,若有一位女生沒按規定剪髮就扣掉班級一分。廣州該校負責人的理由更加冠冕堂皇,是“為了搞好素質教育”。校方的這些新規定和新現象,足以構成教育界的“形象工程”。刻意地注重外表,苛求所謂的規範,從而缺失了起碼的人文關懷甚至有悖常理,這其實是為學生的人格發育營造了一種扭曲的教育環境。在這樣的環境中成長的學生,正常的心理需求都可能得不到滿足,人格發育又怎麼可能不受負面影響呢?教育不是“形象工程”,不是做給外人看的,而要對學生的身心健康成長負責。校方的那些理由是荒唐可笑的,頭髮長些的女生就沒了素質就有傷校風嗎?這種觀念怎麼有點“復古”的意味呢,這是否也可算作另一種“傳統回歸”?只是在這樣的傳統回歸中,學生的正當自由和權利又要到哪裏去尋找?深圳該校校長對記者承認“不剪髮就不許上課是班主任為保班級評比分而採取的偏激方式”。這真讓人搞不清到底誰更偏激了,學校既然有了這樣不剪髮就扣分的制度,那還能讓班主任怎麼做呢。校長還表示他將“教育班主任用適當方式給至今還留着長發的女生做思想工作”。嗚呼哀哉,我實在不知該何言以對了。不管是什麼樣的規章制度,不需經過任何聽證與論證,都可以堂而皇之地出籠,誰賦予了學校這種“絕對權力”?教育者的權力空間到底有多大?現代法治社會裏,公權與私權的關係要逐步實現對等,校園不是法律真空不是世外桃源,當然也應該被包含在內。可在現今的教育界,在學校里,校方的“公權力”與學生的“私權利”之間處在一種怎樣的狀態呢?學生是否只有服從管理的份兒,而不用理會這種規定是否合理又出於何種目的抑或只是校方的一時心血來潮?這樣培養出來的將會是符合怎樣標準的學生?如果事實真是這樣,那又談何以學生為主體,談何人格和地位平等。學校的權力空間過大,迫使學生的權利空間過小,這樣的教育本身就是畸形的。在這樣的現實情形下,教育者的權力和受教育者的權利,該如何實現對等,學生如何才能擁有真正意義上的民主和平等,這應該引起教育主管部門的深刻思考和認真對待了。0105(原載《檢察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