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後五個月(6)

高考後五個月(6)

F在我們身後大聲說話。她說:“我真是喜歡死豐川悅司了。我是千願意萬願意讓他甩了我。”聽到這句話的人——A、B、C、D、E和我——都笑了起來。我轉身說:“是的呀。我就想讓陳小春抽我。”F大笑道:“解頤對陳小春說,抽我吧,抽我吧!”我一本正經地說:“是的呀。這叫為了愛情犧牲。”E在喝礦泉水,嘴裏的水噴出來了。D說:“你怎麼不怕被襄沒城聽見?”A趕快站出來表明姿態,說:“我無所謂,讓她去好了。”這時候B也過來說:“陳小春趕她出來多好啊!”我馬上對牢她說:“那鄭伊健踢你出來多好啊!”F指着我大聲說:“陳小春掐你多好啊!”我大笑,笑得拍手拍腳,說:“是啊是啊,陳小春甩了我多好啊!”A笑眯眯地走過來,拍拍我的肩膀,說:“怎麼都講得那麼悲的啦?”他的手掌是如此溫暖熟悉,他的聲音是如此溫暖熟悉——我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他的眼神、他整個的人都是如此溫暖熟悉……剎那間一股滾燙的傷痛以光年速度涌到我的喉間,我撲到他懷裏,哭得淚眼朦朧。A抱緊我。我聽見他對別人說:“不要緊,她總是這樣的。”我的眼淚不多,一會兒就沒有了。隨即我坐回到B的身邊,那個半明不暗的地方。她伸出手,輕輕拍着我的肩膀,柔聲說;“我還沒有哭,你就哭了嗎?那麼喜歡陳小春嗎?不會吧?”我看見D和E也跑上場,和A、C一起開始打球,F在場上,跳來跳去。這種燈光實在是太奇怪了,照得人暈頭暈腦,既不像睡,又不像醒,那樣青白色的一條一條,由淺到深,一直沉澱到地面上——最上面是白的,最下面是黑的,白和黑中間,是無數個灰,無數個灰沉沉的夢,那些在跑來跑去的人就是夢裏的人物,飄浮在空氣中間,有種淡淡的乙炔味道,比水輕,比空氣輕,比什麼都輕,比什麼都像是真的。我最後還是忍不住問B:“你和張斕到底是為什麼呢?”B用一隻手臂摟着我,搖啊搖的,很久,才說:“為什麼呢?就是彼此都做了些錯事。或者,也不是做了什麼錯事,就是彼此都不能再相互容忍下去了,彼此都不再要彼此了……”我問:“那又是為了什麼呢?”她輕輕一笑,不置可否。接着,我就睡著了。也說不定,我一直就是在做夢呢?這個夢也太長、太重了。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第一個看見的就是一片灰濛濛的燈光,有兩個剪影站在燈光的中央,好像在吵架的樣子。我猛地閉上雙眼,又張開,又閉上,又張開——於是我發現,是真的有兩個人在吵架,並且那是B和C。我又發現,D和E在遠遠的角落裏坐着,悶悶地抽煙,煙氣在燈光里扶搖直上,好像燃着了兩堆潮濕的稻草。F在他們倆的近旁,一會兒走近,一會兒走遠,發了瘋般地又跳又叫又哭——怎麼了?B沒有什麼聲音,只是站在C的對面,背對着我,一對肩膀發著抖,雙手拉住他的袖子,拉得老長老長,長得簡直叫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C的臉正對我,慘白的燈光下,我看見他嘲諷地、侮辱地、輕蔑不屑地注視着B,笑起來說了一句什麼。B於是突然一放手,愣了愣,轉身朝另一邊的黑暗走去,燈光照着她穿淺藍衣服的背影,那種藍顯得非常非常悲傷——她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一滴巨大的眼淚。接着,我發現自己是靠在A的懷抱里。我抬起下巴看看他,他感覺到了,就低頭望着我。我眨眨眼睛,問:“這是怎麼了?”他說:“吵起來了。完了。”也許是因為燈光的緣故,很多很多黑影投到他的臉上,使他的表情看起來非常愁苦。我說:“是不是在做夢?”他摸摸我的面頰,嘆着氣說:“不是。是真的。不過,就快好了。你再睡一會兒,就好了。”我聽了他的話,就真的把臉一側,埋到他發出羊毛衫氣味的衣服里。四周籠罩着沉沉的傷心寂寞,我閉着眼睛,鼻息咻咻噴到A的衣服上,空氣不大流通,又溫暖又濕濡。我很淺地做夢,夢見自己站在一個很高很高的陽台上,四周全部是灰的,只有在我樓下的晾衣架上,掛着一條畫滿小貓的小被子——那真是一條太好看的小被子,我探出身子,不停地看,越看越覺得好看。可是這個時候,吹來了一陣灰撲撲的狂風,小被子的被角一掀,我趕忙伸出手去……我夠不着……於是我眼睜睜地看着這條小被子從那裏被風吹走……我絕望地叫着A的名字,突然覺得身上一暖,A在我的耳邊吹了一小口氣——呼!四周灰白、空曠。他們都在哪裏?而我依舊在A溫暖濕濡的懷抱里,我在我灰濛濛的夢境裏。再有一會兒,就好了,只不過是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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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有意義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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