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我的愛對你說

七 我的愛對你說

1986年春節回家,海子特別從北京買了一件皮夾克送給大弟弟查曙明,這是他送給大弟弟最昂貴的禮物。7月份弟弟要參加高考,他希望大弟弟高考順利,能夠考取理想的大學。學理科的大弟弟,遇到不會做的數學題目,總是請教哥哥。海子不愧是北大的高材生,丟掉中學課本好幾年了,拿到題目仍能迎刃而解,似乎毫不費力,這可把查曙明看傻了眼,他確信他的哥哥是個高智商的人,非一般人能比。在教弟弟如何寫作文時,海子特地用數學中的“無窮大”數值符號為例:要充分發揮想像力,想像力到哪兒,空間就會延伸到哪兒,寫出來的作文才會有深度、力度。這種說法頗有點像詩歌味道,但如果能夠將此運用到高考實戰中去,用豐富的想像力去打動閱卷老師,相信老師也同樣有慧眼識珠的。晚上,查海生還是和大弟弟擠在一張床上,弟弟們睡覺前,他總是表演一段戲劇(有的則是自己構想的戲劇中人物)。披着被單,手持書本,怪模怪樣地在床上來回走動,學着不同種人講話,像京劇中的人物造型一般。弟弟們看不懂海子在做些什麼動作,扮演何種人物,但時不時被他滑稽搞笑的樣子逗樂了。幾個弟弟也跟着哥哥後面瞎摻和,海子則給弟弟們各分配一個角色,有的扮演農夫,有的扮演老頭,有的扮演女人,在床上“搭台唱戲”,海子既當演員又當導演,指揮劇目往下進行。有時,他臨時創作,自己先試演,然後叫弟弟們跟着自己學,輪換角色。等大家玩累了,幾個弟弟便相繼睡去,海子一個人點上煤油燈寫詩。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可以充分發揮想像力,利用查灣村特有的寂寥來構建詩歌的框架,遊刃有餘地進行創作。這樣的寫作一直持續到油盡燈滅。這時海子才會脫衣爬上床,第二天太陽升到半山腰都不起床。父母非得喊他好幾次,實在沒轍了他才會慵懶地從被窩裏鑽出,先躺在床上看昨夜記錄的詩稿,拿起筆簡單地修改一下,等自己滿意后穿起衣服,起床洗漱。和去年回家時比較,大弟弟查曙明發現哥哥同內蒙古的女朋友之間通信次數少多了,談及女朋友,海子也不顯得有當初的激動。海子與藍波灣之間有了一道裂縫,這條裂縫難以修復得完整如初。他們之間親密無間的關係隨着磕磕碰碰而銳減下來。當兩人鬧得不愉快時,就互相生對方的悶氣,鬱悶靜坐幾個小時,一句話也沒有。等到雙方都覺得肚子餓得咕咕叫時,海子也會放下他的大男子漢脾氣,扯下臉皮,拉着女朋友去一家小飯館吃飯。以前都是藍波灣讓着海子,但後來事情發展得並非海子所能預料,他向女友做一次次妥協,按照海子的性格,這種做法不會發生在其他人身上。海子是個固執的人。藍波灣知道海子把工資都用於了買書,每次吃飯時,都不會讓海子有過多的破費,她經常點一碗牛肉麵,奢侈些就點一盤小炒加一個湯,夠吃飽就足矣。一頓飯後,兩個人又從表面上和好了。這種狀況時常不斷地發生,海子明顯感覺到了自己和藍波灣之間的愛情充滿了危機,危機彷彿隨時都會發生,他害怕這一天的到來,因為他對藍波灣的愛已經不可救藥地傾注到對方身上,這種愛使他死去活來。大家已經很少能看到海子在校園直接拉着藍波灣散步聊天的情景了。他們之間總有一段距離,海子在前,藍波灣在後,像是一對師生在散步,不像一對戀人。海子於1986年三四月前後寫下的《天鵝》一詩中則留下了感情錯綜複雜、起伏不定的痕迹。夜裏,我聽見遠處天鵝飛越橋樑的聲音我身體裏的河水呼應着她們當她們飛越生日的泥土、黃昏的泥土有一隻天鵝受傷其實只有美麗吹動的風才知道她已受傷。她仍在飛行而我身體裏的河水卻很沉重就像房屋上掛着的門扇一樣沉重當她們飛過一座遠方的橋樑我不能用優美的飛行來呼應她們當她們像大雪飛過墓地大雪中卻沒有路通向我的房門———身體沒有門———只有手指豎在墓地,如同十根凍傷的蠟燭在我的泥土上在生日的泥土上有一隻天鵝受傷正如民歌手所唱海子一邊要保持一種良好的心態寫作,另一邊他要給遠在安徽即將參加高考的弟弟不斷“打氣”,鼓勵弟弟做最後的衝刺。他的創作是“現在進行時”,沒有因為其他的事物而停頓下來,《太陽》詩篇是海子心中最神聖無比的**,藉著這一光輝的天體,海子便越發的瘋狂不可收拾,這是大多數藝術家們的怪癖,他們一旦對某件事物產生興趣,就會手舞足蹈、眷戀不已,頭腦處在神經質狀態。按照弗洛伊德說法,藝術家不過是介乎平常人與精神病患者之間的一種人。海子在這種原始的創造力驅動下,所有的物象在他強烈的震動下戰慄不已,在這些充滿激情、痛苦與騷動的精神圖象里他內心的激動升騰到瘋狂狀態,保持到“太陽”對萬物折射的絢麗色彩的高度敏感狀態,他詩句正是在這樣的高度亢奮中噴射出來的,故而他的那些詩句中描寫的土地、河流、高山、樹木都發生了質的變化———變形扭曲的美。於是,自然界的物象上升到一個全新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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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景記錄詩人短暫一生:海子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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