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產品不具備競爭力

感慨完，郭波濤又去右邊轉了一圈，最後去了趟儲存包裝好產品的倉庫。

整個過程，他就一直在看，什麼話也沒說，正忙活着的工人還挺詫異他這個‘陌生人’，但顯然這接近百十口工人里也有郭家莊來這裏上班的，自然就認出了郭波濤，給其他人一說，紛紛都知道了人家也是‘小老闆’。

從車間裏出來，鞋底子上就沾滿了麵粉，郭波濤找了個台階使勁蹭，愣是沒蹭乾淨。

麵粉這東西和其他的粉末狀物體不一樣，它天然帶着澱粉，帶着粘性，弄到身上很不好清理。

五分鐘后，才算是清理乾淨了，郭波濤又回到了母親的辦公室，五個人的‘頭腦風暴’還沒有結束，四個業務員各自提出了不同的想法和解決辦法，母親周秀蓉不時也發表自己的意見，然後趙勇拿着筆在一疊空白紙上寫寫畫畫，寫錯了或者其他人覺得不行的，他又會那筆來回幾道給劃掉。

郭波濤瞅了一眼，心裏暗道：“討論的還挺激烈的，就是還差個‘魚骨圖’哪，或者要是再配上個線性分析法，說不得就更像那麼回事了。”

郭波濤前世家裏遭遇坎坷后，他吃了不少苦，流了不少汗，可也相應的得到了足夠的收穫。

最讓他得意同時也是最不在意的是，他四十歲后創業成功，走上了自己的人生巔峰，他很得意。

可他覺得那也是他人生各種磨難后的應得之意，反而不怎麼在意。

有句話說得好，站高的高才能看的更遠。

和趙昆、孫日資等四個業務員的眼界相比，郭波濤毫無疑問站在了幾十層高樓大廈的樓頂上了，便是和周秀蓉相比，郭波濤都覺得他眼光穩定壓倒一切。

“孫業務員，你這邊再和JM縣的常老闆聯繫聯繫，你給他說，給他的貨價格再降一成五。”周秀蓉說道。

接着又對趙勇說道：“趙業務員，你這邊也和舜城的個體糧油店多聯繫聯繫，你告訴他們，如果進貨的量再大五成，單價也給他們降一成，另外批發市場那邊也過去多轉轉，我給你一成五以內的浮動價格……。”

隨後是李建國和趙昆這邊，她都一一給出了指示，給的答覆也都是小點的個體店再給一成的優惠，大的批發商就給一成五的降價幅度，這完全是要和對方‘冠東麵粉廠’拼價格戰的節奏。

別說，此時此刻的周秀蓉語氣置定，頗有幾分霸道的決斷。

郭波濤記憶里就沒見過母親的這一面，一時間看的呆住了，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四個業務員已經紛紛離開了房間，周秀蓉喘口氣喝了半杯早晾了的白開水，這時候也才顧得上他。

“濤子，渴不渴，讓你在這裏干坐着了半天了。”周秀蓉不虧是親媽，都顧不上自己累的滿臉疲憊，還要給當兒子的倒水。

郭波濤哪敢穩坐泰山，麻溜的接過暖水瓶先給母親的水杯里填滿了，才又給自己倒了半杯。

“媽，聽意思是咱縣裏的國營麵粉廠要和咱們開戰了？”郭波濤直接問道。

周秀蓉好懸沒一口把嘴裏的水給噴出來，定神看著兒子，嘟囔着：“你這孩子，說話咋這麼沖，什麼開戰不開戰，做買賣本就是有來有往，降價也屬正常……”

“媽，你可別欺負我年紀小不懂事，這是降價的事嗎？”郭波濤撇嘴，喝了一口水，接著說：“人家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哪！”

“你這孩子，說人話，什麼狼啊揭的，媽聽不懂。”周秀蓉皺眉，喝道。

郭波濤好險一口水差點把自己噎住，也接連咳嗽了幾下才順過氣來，周秀蓉免不了又絮叨他一番。

“媽，我意思是說冠東麵粉廠擺明了就是把咱們往死路上逼，這都明擺着的事，我打賭咱們一降價，他們也指定降價，媽，你還別不信”郭波濤信誓旦旦的說完，停頓了片刻，讓周秀蓉有個緩衝的時間段，他才繼續說道：“媽，咱們是自己的廠子，收糧食花錢，給工人開工資花錢，糧油店是壓貨的話，嗯，押一付一也相當於咱們先墊付了一部分貨款，好傢夥，咱們這麼多花錢的地方，可是冠東麵粉廠哪？”

他拋給了周秀蓉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可周秀蓉一時三刻還是沒想透，她急火了：“你個死孩子，還給媽打啞謎了，有話就快說，有屁就快放，你屁股痒痒了是不是。”

“哎呦，你可真是我親媽。”郭波濤無奈了，這‘粗話’那叫一個順溜，他以前沒少被這麼訓斥過。

“媽，事情明白着的，人家是國營麵粉廠，什麼叫國營？國家的，政府的，人家會怕賠？”郭波濤對這個群體有着深深的痛斥，他幾乎咬着牙說道：“就算是賠了，人家年底往上打個赤字報告，立馬就有人給抹平了……”

“這個事上，他們根本就不怕花錢，花多少錢他們都有那個底氣，可咱們不行，沒有後援。”郭波濤最後做了總結。

周秀蓉想出‘降價’這個策略后，本來恢復了一點信心，可這會兒一聽兒子的分析，渾然就覺得身子骨冷了下來，本來是大夏天，她卻像是提前進入了寒冬。

她下意識的開口：“那你說咋辦？”

“很簡單啊”郭波濤甚至都沒多思考，就順嘴說了：“剛才你們‘頭腦風暴’的時候，我自己去車間轉了一圈，媽，要我說你們還沒找準定位。”

周秀蓉直接揚起了巴掌，照着郭波濤臉蛋比劃了幾下：“說人話。”

“這都沒聽懂。”郭波濤也是無奈了，看到母親的巴掌真要落他臉上，忙挪着屁股閃開了，隨後趕緊說道：“我要說的是咱們家的麵粉廠沒有自己的競爭優勢。”

“說人話。”

“……”

我的個親媽啊！

郭波濤斟酌了足足五分鐘，再白話一點說道：“咱家廠子裏生產的麵粉也就是那個樣，頭幾年是整個國家都這樣，需求大，老百姓有地方買就不錯了，咱的貨也就能賣出去，總結地說咱們的麵粉頭幾年是賣方市場。”

“可現在這個社會它不一樣了，我在學校里看到過這麼一篇報道，比如說毛巾吧，以前咱冠東縣才幾家廠子做毛巾的，它只要能生產出來就能賣出去。可是現在縣裏又有多少家做毛巾的了，據不完全統計也得有十幾家，這還不算一些在家裏開黑作坊的，這種情況下，媽你說得怎麼樣才能把自己家生產的毛巾給賣出去？”

周秀蓉眉毛都擰到了一塊，她虎着臉：“降價？你這熊孩子還來勁了，直接給我說結果。”

“……”

郭波濤再一次無語，得嘞，別自己找刺激了，不是他不為人子的貶低，母親這方面的東西是真匱乏。

想明白了這些，他無奈的一攤雙手畫了個半圓：“現在有這麼多家生產毛巾的，你要是想把毛巾賣出去，單純的降價就不好使了，不是有句話說叫便宜沒好貨，這話雖然不完全準確，可也八九不離十。”

“這個我懂，賣出去的價格降了，成本就得降，成本怎麼降？原材料上想辦法，以次充好，是不是這個理？”周秀蓉說道。

郭波濤忙不迭點頭，倒也沒拍什麼馬屁，這個到底大多數人都懂，他接過母親的話口，繼續說：“就是這樣，可用次品原材料做出來的毛巾質量肯定更差，就算你賣的便宜，有人不知道底細貪圖便宜買了一條，他拿回去一用，還會買第二條嗎？”

“所以這些生產毛巾的想要把自己家的毛巾賣出去，就死逼的要從毛巾的外包裝上想辦法，比方說把毛巾上印上幾朵花，比方說在毛巾上織上好看的圖，把撐毛巾的包裝袋改成高大上的包裝盒……”

對於經歷過那個信息大爆炸年代的郭波濤而言，方法簡直不要太多，各種奇思妙想的銷售策略簡直不要太多，腦袋裏想着，嘴裏順口就說了出來。

“所以，同樣的道理，咱們家生產的麵粉和其他廠子裏生產的麵粉都沒有本質上的區別，所以咱們就得在這方面想辦法，而不是單純的降價格，媽，你覺得哪？”郭波濤一口氣說完后，大喘氣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