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薛愫含笑答道:「勞姨娘挂念,還好。」目光落在了她身後的卓氏身上。
只見卓氏梳着光滑的圓髻,戴了支青玉簪,圍着茶褐色的抹額,身着石青的梭布立領夾襖,蔥蘭色的馬面裙。這條裙子她還有些印象,當年在古家的時候見她穿了好多次。
大家落了坐,薛愫招呼丫鬟上茶,華姨娘卻說:「不用麻煩了。我們才從太太屋裏用了茶過來,正好路過這邊的院子,所以特來看看。」
薛愫卻道:「我是晚輩,理應過去見禮,不想卻勞煩兩位過來了。」
卓氏瞅着薛愫看,笑贊道:「薛二小姐上次替我描了的那個樣子,真真是幫了大忙了,還得當面來感謝薛二小姐。」
薛愫對這個人覺得膈應,臉上雖然端着笑,強撐着應酬,心下卻很是反感。
華姨娘和卓氏坐了不到半個時辰就回去了。
三人沒話找話說,後來都沒了話頭,華姨娘知道太太派了薛愫差事,不好再叨擾下去,便和卓氏告辭。
薛愫巴不得她們趕緊走,華姨娘也就罷了,上一世也沒有多少的來往,在府里見着了也難得有什麽話,不過說來到底是曾家人。而這位卓氏卻和她共同生活了一年多,婆媳之間的那點過往自然也就擺在了薛愫面前。
上一世的薛愫軟弱可欺,以為丈夫可以依靠,哪知丈夫卻什麽事都聽他娘的,卓氏只有這麽一個兒子,當然比什麽寶貝都心疼。兩口子拌了嘴,卓氏從來不去計較是不是兒子不好,只會責怪薛愫,就連那個沒有生下來的孩子也是薛愫的責任。
往事一幕幕歷歷在目,使得薛愫再見到這個寡婦太太時心裏便充滿了厭憎,她再也無法靜下心來描花樣,決定出去轉轉。
她在院裏兜兜轉轉了一回,卻聽得前面的屋子裏有人在哭。薛愫有些疑惑,莫非伯娘他們那裏又鬧出了什麽事麽?這想着便決定去瞧瞧。
【第二十三章古宜邀聚賭】
薛愫信步來到北面屋子,只見翠珠跪在廊下。她有些納悶,翠珠可是伯娘的一等丫鬟,怎麽連她也責罰了?
翠珠見了薛愫,一雙可憐巴巴的眼睛望着她,似有讓她幫忙求情之意。
薛愫不知情況又不好拉她起來,便進了屋。范氏卻不在正廳里,在左面的屋子裏清點東西,見薛愫來了,連忙將炕上的東西匆匆收了起來,好像不能讓薛愫瞧着一般。
薛愫倒沒怎麽在意,開口便說:「伯娘在忙呢?」
范氏訕訕的笑道:「沒什麽,清理一下舊東西而已。我還以為你在你姑母的屋裏,怎麽過來了?」
薛愫道:「姑母有事要忙,不好一直在跟前打擾就回來了。姊姊呢,又去了大表嫂那邊麽?」
范氏道:「可不是。快年下了,事也多,你大表嫂一早就叫她過去幫忙了。」
薛愫想,薛憶現在還在管氏身旁學習,今年年下又特別的忙,正是缺人手的時候。
范氏想叫翠珠過來給薛愫倒茶,才記起翠珠正被她罰跪,只好讓翠羽過來倒了。
薛愫沒準備坐多久,開口就問:「翠珠犯了什麽錯?」
范氏見薛愫問了,哂笑道:「愫兒是來替她求情的?她好大的臉面!」
薛愫忙道:「我連發生了什麽事都不知道呢,哪裏敢求情?論理伯娘房裏的事我管不着,只是她哭哭啼啼的不好看。既是伯娘身邊的大丫鬟,又是得力的心腹,伯娘要處置她本也沒什麽,不過讓外面人看見還以為伯娘房裏出了多大的事,天氣又冷,不如讓她進來吧。」
范氏想,這不就是求情來着,還說不敢。她撇撇嘴,雖然不甘願,但覺得薛愫說得也有道理,便對翠羽說:「讓她進來吧。」
薛愫心想應該不是什麽大事,對大房的那些瑣事她也不想過問,見沒什麽事就告辭了。
傍晚薛恆回來,規規矩矩的寫了功課,溫了書。薛愫檢查過沒什麽問題,不過她覺得今天薛恆有些奇怪,不知是不是有什麽心事,回來也不大開口。
「恆哥兒,你今天是不是不開心?」
薛恆見薛愫問他,支吾道:「沒、沒有啊。」
畢竟是一母同胞的弟弟,薛愫自然了解他,又問:「有什麽事就說吧。」
薛恆猶豫再三,半晌才抬頭說道:「姊姊,給我點錢吧……」
薛愫愣了一下,「要多少?」
薛恆說:「幾兩銀子而已,姊姊看着給吧。」
薛愫聽完,忙讓聞鶯取了塊碎銀子來,約莫有三兩,害怕不夠又給了一角碎銀大約有二兩,悉數給了薛恆。
薛恆見姊姊出手大方,臉上倒歡喜起來,欣然的接了過去。
「傻弟弟,我的就是你的。缺錢開口就是,怎麽也這樣扭扭捏捏的。」
薛恆燦爛笑道:「姊姊說的是。姊姊沒別的吩咐我就回去了。」
薛愫點點頭,薛恆垂首便走,還沒跨出門檻,薛愫突然又叫住了他,「恆哥兒,你拿這些錢做什麽呢?」
薛恆先是一愣,隨即回頭笑道:「要買幾本書,還要買些筆墨紙硯。」
薛愫便沒有再問,由着他去了。
當下已經快二更了,薛愫趕着做了幾針針線,後來實在熬不住便收拾了下準備睡覺。哪知在床上卻有些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後來想起下月初二是鳴表哥的生日,總得有個表示才行。以前每年都會送些禮物過去,雖然如今打定主意要和他遠着些,但也不可能裝作不知道。
第二日一切照舊,只是到掌燈的時候還不見薛恆回來。薛愫想,都這麽晚了不知他跑到哪裏去了?明明剛才在姑母房裏已經見到曾鵬,就是說早就下學了,恆哥兒被什麽事絆住了不成?這孩子還當自己是小孩兒呢,去哪裏也不讓人回來通報一聲,倒讓人好等。
薛愫又將薛恆身邊的聽雪叫過來問了幾句,聽雪也搖頭說不知。
直到酉時二刻薛恆才回來,薛愫便盤問他道:「今天怎麽回來得這麽晚?」
薛恆笑了笑,「出去走走了,沒想到就天黑了。」
「去了哪?」
薛恆見姊姊什麽都要問,心下有些不自在,敷衍道:「不過去別人家坐了坐就回來了。」
「到哪家去呢?」
薛恆見姊姊窮追不捨,臉上有了些怒意,「我不是姊姊,不比你長在深閨里,輕易出不得外面,去哪裏想來也不用句句都告訴姊姊。再說也沒什麽事,我這不是回來了麽,你也別問了,明天我早點回來就是。」
薛愫還想追問下去,柳嬤嬤勸道:「小姐,你別盤問少爺了,他這不是回來了麽,又沒出什麽事。管得太多了,當心他要惱。」
「惱,我還沒惱呢!不就是怕他在外面惹個什麽事出來。我就這麽一個弟弟,爹娘都不在了,我難道不該管?罷了,以後要晚回來,橫豎找人通報一聲,省得我提心弔膽的等。」
薛恆只答一句知道了。
隔日,薛恆回來得依舊比平常晚一些。薛愫正在姑母房裏也不好和他計較,回頭他又被姑父叫走了,之後薛恆告知薛愫,明天要同姑父和幾個表哥去臨陽伯家赴宴。
薛愫聽了倒也高興,心想姑父肯帶上他,自然是瞧得上他。忙忙替他張羅了起來,出門穿戴都讓聽雪去準備了,又教給他許多話。
薛恆心下覺得不耐煩,但姊姊的教誨他不能違逆。末了又說:「姊姊,再給我一點錢吧。」
薛愫有些納悶,「才給了你五兩銀子,幾天的時間怎麽就沒呢?就是你要置辦筆墨紙硯也花不了那麽多呀?」
薛恆的目光有些躲閃不定,抿了抿嘴說道:「後天不是二哥哥的生日麽,我得備點賀禮表示一下吧。」
薛愫道:「也對,你們兄弟倆感情好。又麻煩人家那麽多次,是該表示一下。」她又給了薛恆二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