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心路風景(3)
父親的本意,是要把**培養成一個像自己一樣富裕的農民或精明的糧商。於是,在**17歲那年,父親決定送他去湘潭的米店學徒。或許是意識到已經身處人生的岔路口,**動用了各種方式,說服父親改變了主意,答應他外出求學。歷史不會求證於假設,但歷史常常可以去假設。如果沒有在人生岔路口的這一堅定選擇,以後的驚天動地和千古傳奇,也許絕不可能。由於**從小就不愛錢,在芸芸眾生中,他可能是一個不成功的商人,他也可能會去做別的,但大概不會是後來的政治家**,也不會是後來的詩人**。這一人生轉折的意義,在**走出韶山的那一刻,便露了端倪。他在不經意間向傳統的農民生活作了一次詩人方式的告別。1910年,外出求學的**,臨行前改寫了一個叫月性的日本和尚寫的言志詩,夾在了父親每天必看的賬簿里——“孩兒立志出鄉關,學不成名誓不還。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離開韶山沖的**,到了長沙。到了北京。到了上海。到了廣州。到了武漢。到了瑞金。到了遵義。到了延安。他腳步匆匆,四處尋覓。匆匆地行走,意味着任重道遠。肩負使命的人,總不免五味遍嘗。一路前行的**,終於走出個別樣的人生風色,走出了遼闊的一片天地。他先是一名學生。在湘江的波濤中舒展長臂擁抱五四大潮,成為湖南革命的播火者。他成為了一個革命家、宣傳家。在大革命的洪流中被稱為“農民運動的王”,把泥腿子們引向開闊的大路上迅跑。他成為了一個開創新路的政治家。在令人窒息的白色恐怖中,他走出一條新路,站在遙望東方看得見曙光的山頭,點燃了星星之火。他成為了一個用兵如神的軍事家。屢屢打破敵人的“圍剿”,在遠行的紅軍將士們瀕臨絕境的時候,他撥正航向,硬是讓歷史拐了一個大彎。他還成為了一個思想家和理論家。在陝北高原的黃土窯洞裏,他開始更為艱苦的富有創見的思想進軍,使為理想而奮鬥的人群接受了一次特殊的精神洗禮。在這期間,他的名字頻頻出現在報刊媒體上面,出現在各種各樣的通電和文件當中,甚至也出現在反對他和他的事業的敵人的通緝令上。**成了這樣一個人:革命者說他是領袖,敵人說他是“匪首”,同情革命事業的朋友也會開玩笑說他是揭竿而起的“山大王”。但沒有人說他是詩人。直到1937年,人們才驚訝地發現,長期在山溝里,在馬背上轉戰的“匪首”**,竟然還會寫詩。人們更驚訝的是,把多種角色集於一身,才是**最為顯著的詩人本色,才成就了**這樣一個最高意義上的創造性詩人。正是**那不平凡的經歷,造就了別具一格的詩風,使典雅高古的舊體詩詞和中國革命的歷史風雲高度地融合在了一起。就是他,一個叫艾德加·斯諾的美國記者,讓整個世界都知道了**不僅是一位革命家和政治家,還是一位詩人。1936年7月,為了探尋被國民黨政府渲染為烏合之眾的造反者們得以生存的秘密,23歲的斯諾來到了中國**和紅軍領導的陝北保安。他是第一個深入蘇區進行採訪的西方記者。面對外國記者,**也曾猶豫、繞彎甚至迴避對自己的介紹。但他還是下定決心對自己介紹一番,因為他意識到,可以通過斯諾這條渠道,放出一隻懸挂中國**和紅軍的“理想”的氣球,以改變世人的印象。在昏暗的馬燈下,斯諾和**陸續談了十幾個晚上。一向不大喜歡談論自己的**,向這位來自大洋彼岸的西方人敞開了心扉,談了中國**的理想,談了自己的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