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男人說話,女人插什麽嘴,你家男人不管你嗎?回家煮飯帶孩子去!」闊嘴男子不耐煩的揮手,他也在氣頭上,見誰都不順眼,尤其是女人,在他眼中如同拖後腿的累贅。
「我男人死了,你要到幽冥黃泉找他聊聊怎麽死才快活嗎?」女人就只能煮飯、帶孩子嗎?眼光淺薄。
辛靜湖握緊的拳蠢蠢欲動,她很久沒有朝人臉上問候的衝動,桀驁不馴的熱血在身體裏沸騰。
穿越到古代三年了,她還是改不掉骨子裏的烈性,與生俱來的好戰性格不時燃燒,雖靠着打獵消耗了一些,但是實戰更教人興奮,她想找個實力相當的對手較勁,好好打一場。
一聽是死了丈夫的寡婦,闊嘴男子愣了一下,表情不太好看,覺得自己一個大男人欺負了女人,面子有些掛不住。「去去去,站遠點,省得誤傷,刀劍無眼,真給傷了也是你們不長眼,人家吵架湊什麽熱鬧。」
辛靜湖感覺腦門都在冒火了。「合該你沒錯,是我們來錯了?這裏是藥鋪,不是你家的停屍廳,誰都來得了,要哭喪回家去,不要見人就亂叫,你家死人與我們何關?」
「什麽屍,什麽死人,你這女人欠教訓,膽敢詛咒我家主人?!」心高氣傲的闊嘴男子手一舉,打算要先讓她閉嘴。
男人打女人不是件光彩的事,但人一旦生氣容易失去理智,他本來就是以武力見長的武夫,以功夫高低來說話,什麽女人不能打,他家沒這規矩,女人要打才會聽話。
「崔錯。」
一道正在變聲的粗嗄嗓音忽地響起,帶着幾許上位者的強勢,闊嘴男子身子一僵,往後退了幾步,「公子,這女人不給她幾分顏色瞧瞧不成,你看她氣焰多張狂,簡直不把你放在眼裏,還詛咒……」什麽停屍廳,那得死多少人,高門世家最忌諱這種事了。
「是不把你放在眼裏,崔錯,你是不是把自己抬得太高了?」
「公子……」崔錯一驚,連忙雙膝跪地。
「退下。」
「是。」崔錯不甘不願的起身退到錦衣少年身後,但眼中仍帶着怒意。
「你過來。」
雖然錦衣少年並未指名道姓,但他幽深如墨的眼眸一掃,眾人的目光便隨之落在年紀最小的辛未塵身上。
「你找我妹妹做什麽?」辛大郎一個跨步擋在妹妹身前,怕別人傷害她。
「她娘在這兒,你有事直接找我談,不要找我女兒麻煩。」又一個挺身而出,維護之心昭然。
看到一個又一個的相護,面無表情的錦衣少年微微揚眉。「我只找她談,莫要擋路。」
「你……」
「娘、哥哥,他就只是找我說說話,你們不用這麽緊張。」她是小雞沒錯,但也不是老鷹說叼走就能叼走的。
「妹妹,你不是常說知人知面不知心,要我提防長相兇惡和長得細皮嫩肉的小相公,你還說這種人最壞了,一肚子的骯髒齷齪,滿腦子只想害人,不學無術……」
簡單來說就是兩個字,壞人。
長相兇惡的闊嘴男子和面如冠玉的小公子同時一怔,露出複雜又微帶惱意的神色,他們幾時成了不學無術之徒,不過聞名來求醫罷了。
「小蒙蒙,有些人心裏有病,特別喜歡那種天真無邪的小姑娘,瞧你越長大越惹人疼愛,必須要防着心術不正的人,他們外表正直,但內心污穢,你可不要被皮相蒙蔽了。」這小子長得比女人還好看,瞧瞧那膚色,居然比她還要白嫩光滑,這教人怎麽活?
辛靜湖這是嫉妒了,嫉妒人家長得比她好,她這副常年勞作的身軀雖然也小有姿色,可是一黑什麽都完了,別提風吹日晒的粗糙救不了,她的虎口還長繭子呢!根本是個女漢子。
而且這人一瞧就是大戶之家出身的公子,那氣度、那儀態、那份雅緻就不是和他們同等級的,不經意流露出世家子弟高高在上的倨傲,高居雲端,睥睨世間,眾生皆螻蟻。
辛未塵啼笑皆非的看着和她最親的兩個人,一手一個把人撥開。「他敢動我,我弄死他。」
防人之心不可無,所以她防身的好東西多得是,除非她願意,否則誰也近不了她的身。
「當著我的面說這樣的話,真的好嗎?」弄死他?錦衣少年眼中多了一抹令人無法捉摸的冷意。
「反正你最多只剩下三年的命,我說什麽又如何,閻王來收命時誰也攔不住。」辛未塵往前走了兩步,兩大怒目金剛各在左右跟隨,他們對不認識的人防心特別重。
「什麽,三年?!你在胡說什麽……」崔錯滿臉怒色,只差沒用重拳捶死她。
「崔錯——」錦衣少年粗聲低喊。
「公子,別信她的話,你只是病了,醫好了便能長命百歲……」這麽多年公子都熬過了,豈會被這點病痛打倒?
「中毒。」
「什麽?!」錦衣少年的眉頭一蹙。
「你這不是病,而是中毒,而且最少十年以上。」看來高門也不好待,時時有人算計,連孩童也不放過。
「何以見得?」錦衣少年一邊問,一邊思忖着,會是她嗎?可她用着艷如桃李的笑容哄他吃下她親手做的桃花糕,香濃而甜膩……
「桃花笑,一種原本毒性不高,但日積月累會使人瘋狂,剛服用一、兩年身體會自行排除,只要劑量不多就不會對人體產生影響,可若是長期服用,大約五年左右就會感覺到不對勁……」被下毒那麽長一段時日,他也夠遲鈍了。
桃花笑……呵!「說說看有什麽徵狀?」
「你真要在這種地方說?」他心真大。
「說。」事無不可對人言。
「你找面鏡面清晰的銅鏡瞧瞧自己的唇,下嘴唇有一道不易察覺的暗紅細紋,且平日看來是原本唇色,但是越近十五月圓,唇色越見鮮紅,彷佛抹了胭脂似的,到了十五那日唇紅似血,艷色無雙,我說的可對?」
錦衣少年心中一驚,眼波微動。「再說。」
「你這不是病,所以一直治不好,五年前發病了是吧?而且一次比一次嚴重,已經到了……」辛未塵忽地掩口,小聲的說道:「想喝人血的地步。」
錦衣少年雙手一緊,雙目微微睜大。「你能解?」
「可以。」在醫學領域上,她媲美神級。
「開個價。」無論多少銀子他都付。
一到月圓之夜,他全身的血就像要燒起來似的,那種撕裂的痛彷佛有無數的刀在切割着他的身子。在經歷生不如死的折磨後,隔日他會大病一場,起碼三日下不了床,渾渾噩噩猶如死人一般,渾身虛軟要人服侍。
剛開始時並沒有這般嚴重,他還控制得住,頂多流了一身汗,次日喝些人蔘湯便能補足元氣,不必卧床。
但是近一、兩年卻是每況愈下,卧床時日漸長,人也越來越不清醒,他不知道自己在痛到受不了的時候做了什麽,只知旁人看他的眼神越發怪異,而且還會不自覺閃躲。
後來他才知道自己生飲了牲畜的血。
於是每個月一到十五他便會命下人全部走開,他不需要服侍,在他屋子下方有間秘室,他讓崔錯用鐵鏈纏住自己的身子,把自己鎖在裏頭,獨自忍受猶如烈火焚身的痛楚,在一寸寸彷佛皮肉龜裂的痛苦中熬到天明。
他以為這已經是極限了,沒想到更大的苦難還在後頭,越接近十五他越渴血,與他錯身而過的稚齡婢女,他瞧見的不是她們嬌嫩如花的容色,而是雪白頸項下跳動的血脈,他不只一次想撲上前狠狠咬破她們的脖頸,一飲為快。
「不治。」辛未塵軟糯的嗓音甜軟入心,答案卻無情得很。
「不治?」錦衣少年雙眉一沉。
「不想治。」站着還沒人坐着高的辛未塵揚起下巴。
「為什麽?」
「你養的狗太會吠了,把我娘得罪了,他不好聲好氣的讓我娘順氣,你就先選口好棺吧!反正快用上了。」
被意有所指的狗……不,是崔錯,他滿臉漲紅,一雙牛眼瞠得又大又駭人,像要將人拆吃入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