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這一路上他們過來的時候已經收穫無數欣賞的目光了,等到薛元敬拿出紅色的綢帶綁在額頭上之後,薛嘉月只覺得他眉宇間都有了一種一往無前的銳氣,甚是引人注目。
薛嘉月心中想着,兩年前薛元敬就已經名動平陽府了,待會兒又見着他在馬場上的英姿,不知會有多少人相中他,想要他做自家的女婿,也不曉得等這場大賽結束之後,她會不會就多了個嫂子。
腦中正這樣胡思亂想着,忽然就覺得額頭上被人輕輕的彈了一下。
她抬頭,就見薛元敬正一邊摸着額頭上的紅色綁帶一邊問她,「有沒有綁好?」
這綁帶是用綢子做的,綢子很軟,不容易綁得平挺,薛嘉月看了看就對他道:「你低下頭來。」
這兩年雖然薛嘉月的個子也長了不少,但總是及不上薛元敬的,現在她的身高也只到他的胸前。
薛元敬聽了,果真低下頭來,為免薛嘉月構不着,他還特地連腰也彎了下來。
薛嘉月就抬手將他額頭上綁帶不平整的地方理平順,然後仔細看了看,這才說道:「好了。」
薛元敬直起身來,他一抬頭就看到孔修平正和一個人邊說話邊從門口那裏走了進來。
一看到孔修平身旁的人,薛元敬的眉頭不由得就皺了起來,面色也有些冷了下來。
這個人,正是前些日子問薛嘉月是否許配了人家的那位同窗,名叫陸立軒。薛元敬知道他家中也開了幾個鋪面,家境雖然比不上譚宏逸那樣的豪富,但也很過得去了。
孔修平和陸立軒這時候也看到了薛元敬和薛嘉月,兩個人就走上前來跟他們說話。
同薛元敬說了兩句話之後,孔修平便看向薛嘉月,面含笑意的對她點了點頭,「薛姑娘。」
陸立軒則是面上微紅,目光躲閃着都有些不敢看薛嘉月了,期期艾艾的叫了一聲,「薛、薛姑娘,你、你好。」
他們兩個薛嘉月都見過,特別是孔修平,薛元敬來太初書院應考的那日他們就在書院外面見過了,後來他還曾去他們家拜訪過兩次,所以彼此也算熟悉。
薛嘉月笑着叫了一聲孔大哥,對於陸立軒,因為不算太熟,所以她便稱呼他為陸公子。
聽到她叫自己,陸立軒面上就越發的紅了,不過得空還是會偷偷地看幾眼薛嘉月。
薛元敬在旁邊見了,就身子微側,擋在薛嘉月的面前,好遮擋住陸立軒時不時偷覷她的目光。
他對着孔修平和陸立軒點了點頭,問他們,「今日和我們對陣的睢台書院,以前戰績如何?」
雖然若論學問,太初書院和托月書院是平陽府里首屈一指的,但在這擊鞠的事上,那還真不一定,雖不說墊底,但也從來沒有過奪冠的時候,所以總被其他的書院嘲笑,說他們教出來的學子全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跟女子一樣。
就為著這事,這幾年太初書院和托月書院都特地請了專人來教書院裏的學子擊鞠,誓言要一雪前恥。
雖說這兩年兩家書院仍然沒有奪過冠,但去年托月書院衝到了第二名,太初書院也排在了第五名,於是對於今年的擊鞠大賽,這兩家書院的學子都卯足了勁。
薛嘉月站在一旁,看着薛元敬同孔修平他們說話,後來又有太初書院的其他學子走過來,一起討論今年擊鞠的賽事。
相較於薛元敬以前對人的冷淡和疏離,薛嘉月覺得這兩年他性子溫和了不少,也願意同人往來交流說話了。
就譬如說這擊鞠大賽,其實前兩年山長和夫子也叫他參加,可他並沒有答應,但今年他卻同意參加了。
這是好事,正所謂獨木不成林,薛嘉月是很樂於看到薛元敬身上的這種變化的。
以前在秀峰村的時候,發生了那麽多不好的事,他的性子才會變得冷漠孤僻,但現在一切都往好的方面發展,他的性子想必也會慢慢趨於平和,也會慢慢與別人多多交流的。
想到這裏,薛嘉月的面上不由得就有了笑意,看着薛元敬的眼神也越發的柔和了起來。
這時忽然聽到孔修平在問她,「你今日進來是用了票的?」
薛嘉月不知道他為什麽會這樣問,但還是點點頭,「是。」
就聽孔修平笑道:「昨日我見元敬去書院籌辦大賽的夫子那裏買票,便猜想他應當是為你買的。其實依着我說,這票你也不用買,我們書院這邊正巧缺個在休息時給我們遞水遞手巾的人,不如我去跟夫子說一聲,讓你來做這件事,這樣往後但凡有我們書院的比賽,你就都不用買票了。」
孔修平現年十八歲,相貌生得俊秀文雅,為人看着也平和穩重。薛嘉月知道他的父親是秀才出身,現在在衙門裏做文書,家境雖然不富裕,但見他身上穿的藍色直裰卻是綢的,用來挽髮髻的簪子也是白玉做的,想必他父母對他也很是看重,寄予了深切的厚望。
雖然因為薛元敬今年參加擊鞠大賽的緣故,薛嘉月要來看比賽,但其實她心中也是很心疼買票的錢的。
畢竟這擊鞠大賽是進階制,薛元敬不可能只參加一場,除非今天太初書院參加的頭一場比賽就被睢台書院打敗了,那自然是不用再參加往後的比賽。
但薛嘉月對薛元敬還是有謎之自信的,覺得但凡有他在,今天太初書院就一定會贏!
這也就意味着,這個賽季她肯定不止買一張票,那一共要花多少錢?若是太初書院能打進決賽,決賽的票價還會更貴。
現在孔修平忽然說出這話來,薛嘉月只覺喜出望外。
這就相當於讓她做太初書院的後勤工作,以抵去她每次看比賽所需要的票錢,何樂而不為呢?
她正要答應,卻聽見薛元敬沉聲說道:「多謝孔兄好意,但舍妹也有她自己的事要做,不是我們每場比賽都會有空過來,到時耽誤了眾位同窗反倒不好,孔兄還是另外叫個人來做這件事吧。」
這就是拒絕的意思了。
薛嘉月雖然不知道薛元敬為何要拒絕這件在她看來很有利的事,不過在外人面前,只要是薛元敬說的話她就絕對不會提出任何異議,就算她心中有異議,也只會在兩個人單獨相處的時候詢問。
所以這會兒她便選擇不做聲,外人見了,只以為她這是同意了薛元敬的話。
果然,孔修平目光瞥了她一眼,隨後就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麽。
然後大家又說了兩句話,負責擊鞠比賽的夫子就進來說睢台書院的人都到齊了,比賽的時辰也快要到了,讓大家都準備好。
薛元敬交代了薛嘉月不要到處亂走,要等他比完賽一起回去,然後才和其他同窗一起往外走。
【第四十六章又見譚少爺】
外面的樁子上已經系了好幾匹馬,各人都有自己平常訓練時常騎的馬匹,這會兒拿着球杖,各自牽着馬往規定的場地走。
譚家的這處別院非但場地遼闊,裏面也有亭台樓閣、長廊亭子,這會兒如閨閣中的婦人少女就多在亭台樓閣中往外觀看,自然根據位置不同票價也不同,而男子則多是就近站着觀看。
薛嘉月聽了薛元敬的話沒有走遠,就站在供參賽學子休息的小屋門口往外看,因為前面站了一圈人,擋着看不到的緣故,她還特意去屋子裏面搬了把椅子出來站在椅子上,好方便觀看。
她的目光自然都落在薛元敬身上。
就見薛元敬正翻身上馬,身姿筆挺如松的端坐在馬背上,隨着裁判的一聲口哨響起,只見他胯下的馬匹瞬間就躍了出去,一番左衝右突,成功的繞過幾個人之後,手中的球杖重重的揮出,正將地上被眾人爭奪來爭奪去的球精準無誤的打進了對方的球門之中。
這是今天進的第一個球,而且是很漂亮的一個球,周邊霎時就響起一片叫好聲,薛嘉月也激動起來,拍着雙手叫好不絕。
雖然這裏的人都喜好擊鞠,但薛嘉月以前對這事是不怎麽感興趣的,可今兒她頭一次覺得這項運動確實很不錯,能讓她站在這裏看的時候還覺得心中熱血翻湧,一顆心忽上忽下的,就系在那顆不大的球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