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外婆喜歡用這糖桂花來做湯圓的餡,現在回想起來,口齒間彷佛還滿是糖桂花的香氣。
她想了想,就找了塊乾凈的布出來,走到外面去打算采桂花。
小嬋和虎子問明了她要做什麽之後,也幫着她一起采。
最後他們采了一大包的桂花,薛嘉月笑着承諾小嬋和虎子,說等糖桂花做好了,就請他們兩個吃糖桂花餡的湯圓,小嬋和虎子就歡呼着回家告訴馮嫂子去了。
薛嘉月拿着採好的桂花回去,然後端了小竹椅坐在門口,低頭認真的挑出桂花花瓣里的雜質,挑好了就放到鹽水裏浸泡。
等薛元敬放學回來的時候,就見薛嘉月正半蹲着身子從盆里往外撈桂花花瓣,然後仔細的攤平在竹匾上。
「你在做什麽?」薛元敬一面放下手裏的書,一面問她,「怎麽今兒你倒沒有綉東西了?」
薛嘉月抬頭見是他,就笑着對他招手,示意他過去,「我在做糖桂花,哥哥你快來。」
薛元敬走過去,薛嘉月已經將桂花花瓣都撈到竹匾里攤平放好了,作勢要站起來。
不過她剛剛蹲的有些久,右腳發麻了都不自知,這會兒猛然起身,腳下就使不上力,整個人往前撲了下去。
薛元敬急忙伸手扶住了她,一面語帶責備的說她,「你都這樣大的人了,做事怎麽還毛毛躁躁的?若我不在這裏,你豈不是要摔倒了?」
薛嘉月順勢攀着他的胳膊,仰着頭對他笑得狡黠,「若哥哥不在我身邊,我做事自然會小心些,但若哥哥在我身邊,我做事毛躁些又有什麽關係?左右我知道哥哥你肯定會護着我的。是不是啊哥哥?」
薛元敬低頭看她,她笑得眉眼彎彎,笑容十分明亮,手上還有桂花殘留的香味,這香味經由鼻端,彷佛竄入了他心裏一般,無端的讓他覺得整個人都沉浸在她的笑容和這清幽的桂花香味里,心尖上都有些酥麻了。
其實自打薛嘉月拜了周阿姑為師後,這些日子薛嘉月便一直醉心於學習刺繡之事,平日見着他時都沒有什麽時間來跟他說話,如今兒這般的撒嬌,他已經有許久沒有看到過了。
「這些日子我見你心裏只有你師父和刺繡,」薛元敬目光看着她,聲音幽幽的說著,頗有幾分深閨怨婦似的抱怨和不滿,「難為你還知道我這個做哥哥的一直待在你身邊。」
薛嘉月也知道自己這些日子沉迷於刺繡,冷落了薛元敬,這會兒又聽到他說的這話,就嘻嘻的笑着,手抱着他的胳膊搖了搖,「是我不好,等糖桂花做好了,我給你做糖桂花餡的湯圓吃,好不好?哥哥,你就別生我的氣了,成不成?」
薛元敬就算心中有再大的不滿,這會兒聽着她的嬌聲軟語,看着她面上的盈盈笑意,如何還氣得起來?也只能無奈的伸手輕捏了捏她的面頰,說道:「好,那我就等着吃你做的糖桂花湯圓。」
薛嘉月忙不迭的笑着點頭,而且為表誠意,她吃完晚飯後沒有再去思索新花樣或是刺繡,而是坐在薛元敬的屋裏跟他說話。
今夜一庭好月色,照滿窗紙,偶有夜風拂過,帶來桂花的清幽香氣。
薛元敬忽然就想起下午他回來,薛嘉月攀着他手臂時身上傳來的桂花香氣,不由得轉過頭去看她。
就見她正垂眼在看他昨日寫的一篇字,面上極認真的樣子。
書案上放了一隻白瓷蓮花足燭台,這還是薛嘉月為方便他夜間看書,特地去買來的,現在這燭台上點了一支紅燭,燭光下看她,只覺她顏面如玉,明珠生暈一般,竟是嬌美得不可方物。
平日兩個人都忙,他很久沒有仔細看過她了。而這會兒仔細一打量,就驚覺當初的小姑娘已經悄然的長成一個小少女了。
十一歲的小少女,容貌已然如此出色,再過得幾年,不曉得她的容貌該是如何的讓人心動,到時她的夫婿他可要好好的替她把關了。
想起挑夫婿這事,薛元敬忽然就想起前幾日他有個同窗紅着臉悄悄的問他薛嘉月可有許配人家的話來,一想起這事,他就覺得心裏一陣不舒服。
因為薛嘉月有的時候去市集買東西,若見時辰還早,便會去書院門口等他放學,然後兩個人一塊回家,所以他的那些同窗有不少人都見過她。
而問他這話的那個同窗雖然沒有明說,但薛元敬也知道他這是喜歡薛嘉月,想要求娶她的意思,不過當時被他以妹妹現在年紀還小的話給繞過去了。
其實是他心裏不大看得上那位同窗,總覺得他配不上薛嘉月,自己定要為薛嘉月仔細把關,給她找一個世上最好的夫婿。
頓了頓,他又想起一件事來,對薛嘉月說道:「過幾日各書院之間的擊鞠大賽就要開始了,你要不要去看?」
擊鞠,其實就是打馬球。薛嘉月知道平陽府的這些書院每年都會舉行一次擊鞠大賽,一來是因為這個時代流行擊鞠,王公貴族都喜好的,民間自然也跟着流行起來。二來,哪個書院都不想教出些整日只知道讀書的病弱書獃子來,身體也是要好的,德智體群美都要全面發展嘛。三來,藉着擊鞠大賽也可以聯絡聯絡書院之間的感情,再者也能利用這每年一次的擊鞠大賽搞點額外收入,補貼補貼書院的花費。
能考中書院,特別是托月書院和太初書院的學子都是大好的有為少年,那些有待字閨中少女的人家哪一個不想要給自家的女兒挑個好夫婿?不過書院裏的學子眾多,平日沒得比較,還不得趁着這次擊鞠大賽的機會好好的相看一番啊?!
要相看,不得要買票進場觀看?所以票價雖然不算便宜,但每年的每場比賽門票皆是搶購一空,特別是最後一場決勝局,那即便票價多貴也都是馬上就被哄搶一空的。
薛嘉月有些心疼票價,於是搖了搖頭,「算了,我還是不去看了。」
薛元敬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道:「今年我也會參加擊鞠大賽。」
他本身不是個很喜歡熱鬧場合的人,所以前兩年的擊鞠大賽他都沒有參加,但今年抵不過山長和夫子的勸說,最後還是同意參加了。
「真的?!」薛嘉月聞言馬上就說道:「那但凡有哥哥你的比賽,我一定會去看。」
既然薛元敬要比賽,那她肯定要去支持的,哪怕在旁邊給他遞遞水都好。
薛元敬聽了,唇角就浮現了一絲淺淡的笑意,他比賽的時候也是想要薛嘉月在旁邊看着的。
隨後他們又說了幾句話,薛嘉月就回了自己的屋子,兩個人便各自歇息了。
次日,薛元敬回來的時候就給了薛嘉月一張票,是過兩日他會參加的第一場比賽,薛嘉月伸手接過來,小心的收好。
等過了兩日,她大清早便起來了,同薛元敬一起去賽場。
賽場聽說是平陽府首富譚家友情提供的一處郊外別院,裏面有很廣闊的一處地方,足以用來做擊鞠大賽的場地。
等薛嘉月和薛元敬到那裏的時候,就見四面的空地上插了很多彩色的旗子,正被風吹得呼啦啦的揚起。
有早到的學子和前來觀看的民眾,這會兒正湊在一起說話,猜測今年會是哪一家書院奪得擊鞠大賽的頭名。
因為薛嘉月也算是書院裏的學子家屬,所以她就跟在薛元敬的身後往今兒專供太初書院學子休息的小屋走。
屋裏已經有幾個早到的學子了,正一邊說話,一邊拿了紅色的綢帶往額頭上綁。
既然參加比賽,自然就有統一的賽服。各家書院的賽服顏色不一樣,太初書院的賽服是黑色的,左襟上還用金線綉了火焰紋,額頭上綁的則是紅色的一根綢帶。
不得不說,這一身裝扮看起來很搶眼,哪怕就是平常相貌普通的學子,穿了這樣的一身裝扮端坐在馬背上,那視覺效果也是震撼的,難怪每年擊鞠大賽之後都是全平陽府的媒婆最忙的時候了,且都是女方父母託了媒婆去男方家求親的。
薛元敬早上在家的時候就換上了賽服,十七歲的青年,個頭已經躥很高了,雖然肩背不算很寬闊,但好在線條流暢勻稱,穿上這樣一身特製的衣裳,就將他的這一副好身材展露無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