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謝君郎
有老大夫告誡,兩人羞愧之餘自是收斂幾天,但那種恨不得黏一起的感覺看的謝奕仍是有種眼角抽動的感覺,謝奕不知道一千七百年後有個網絡詞語叫‘狗糧’,而他這種癥狀就是狗糧吃撐所至。無解。但有時還是忍不住會掙紮下,是以這日建議道。
“你不是把以前頗為喜歡的那個院子買下來了么?何不帶阿寶去住幾天?”
謝安眉眼都是舒展的。“現在很好。”
“...那就算我沒說。”謝奕眼角又是忍不住一抽,半晌正色道:“你前兩天說的事我跟你兄嫂商量了下,也問過幼度意見,決定還是先不商談婚姻事。”
謝安擰眉,似有不贊同之意。
謝奕抬手:“你先聽我說完。幼度這一去沒個兩三年是回不來的,這麼短的時候內成婚能不能留後還兩說,沒留後新婚夫妻轉眼就要分隔兩離,哪戶人家捨得嬌養的女郎受這苦?留了后,這心裏有了牽挂在某些時候也不全然都是好事。家裏正是用之際,你對幼度的期盼幼度心裏也有數,我跟你兄嫂的意思是,趁我們身子骨還康健能撐的住事,他能游多遠就游多遠,能飛多高就飛多高,摔下來還有我們這些長輩墊底,死不了。”
謝奕說的輕描淡寫,謝安卻是半點不敢放鬆:“戰場刀劍無眼,如何能顧全全部?我是有讓幼度歷練的意思,但後路也需鋪墊。”謝氏大房就謝玄這一根獨苗苗,就算承擔風險也要給大房留條血脈。
“安石的意思我跟你兄嫂都明白,但這也是我們問過幼度之後商議出來的結果。我謝氏男兒不經歷一番鐵血歷練如何經得住事?更何況我謝氏未來非尋常世家能比,繼承人自該更爭氣幾分。”
謝氏的崛起是必然的。所以越要悉心培養繼承人,確保下一代的謝氏不會泯滅在洪流中。還是那句話,趁長輩們身子骨還康健,能游多遠就游多遠,能飛多高就飛多高,摔下來還有這些長輩們墊底,死不了。區別於旁人家那些‘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的教育,謝氏這番任小輩摔打的教育方式算是別具一格了。
話說到這謝安也不好再勸了。自至一家人算是默認謝玄會不成家而先去立業,立業的方式便是邊陲要塞,投身戎裝,為以後撐管□□營做先期實習準備。對,就是實習準備,但實習的地方卻是龍亢桓氏的管轄地。
謝玄的選擇林阿寶說不上很意思,畢竟前輩子謝牛人不就訓出了一支最為出色的軍隊,‘北府軍’的威名可是歷史中赫赫有名,這輩子不過提早幾年走了老路罷了,但讓林阿寶驚訝的是,他們會選擇桓溫的管轄地。龍亢桓氏可是東晉威名赫赫的最大反派!撐大半兵權的大司馬,把與之對立世家的下一任繼承人放到他的管轄地,那不是羊入虎口?!抱着這個想法,林阿寶狐疑之時也不得不考慮,是不是因為他哥的原因?畢竟林朝就是投身桓溫賬下,一去五年,半點消息全無。
“是也不是。”這是謝安對林阿寶這個疑問的回答。
林阿寶:“什麼意思?”
謝安笑笑把人攏到身邊,笑笑道:“有因林兄的原因,但不全是。”見其不懂,細細解釋道:“桓氏確是如今心腹之患,但還不足以顛覆朝局。世家已然連手,桓氏之危自又削弱幾分。”
“那太后那?”林阿寶可是記得貫穿整個東晉的女強人,諸氏太后,垂簾聽政把控朝局,不會打着坐收漁翁之利的打算吧?
“無礙,阿寶不用擔心。”這裏面的利益關係,就林阿寶理解能力三天三夜都說不清楚,不過平添煩勞罷了,是以扯回話題道:“幼度去桓氏管轄地,確有一部份是因林兄的原因,但更多的是想知已知彼。有反心的並非是全部,幼度要做的就是理清這些人,必要時候避免冤枉無辜,還有另一層考量是想經過幼度來表明建康態度,一石擊千浪,桓氏若能認清反心沒有勝算,偃旗息鼓,刀口一至對外,那便是最好不過。”
這一是招險棋,但也是桓溫無法拒絕的險棋,因為對方還不敢把野心暴露出來,就算內心恨不得一刀捅死朝延派去的人,便表面卻仍要受寵若驚,感恩戴德的。因為在這世道,某些時候名聲比實力重要!
謝安的解釋看似極為合理,林阿寶一時被糊弄了過去,但他不知道的是,後面謝安所說的那些其實還有別的辦法也能辦到,但偏偏選擇了最危險的那種。為的是什麼?不過是把林朝併入計謀之內,送一個錦繡前程。
當然,這些謝安是不會說的。
不多時時間進入三月,春暖花開,大地回溫,謝玄趕在三月三上巳節前昔結束學習,之後參與最後一個無憂無慮的上巳佳節,對岸女郎們似乎也知道謝玄、王獻之、崔吉、簫瑜四位盛名建康的郎君們要結束學業,或許是最後一次再臨岸對歌,紛紛紅着眼睛唱起了詩經里的《淇奧》: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瞻彼淇奧,綠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瑩,會弁如星。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瞻彼淇奧,綠竹如簀。有匪君子,如金如錫,如圭如璧。寬兮綽兮,猗重較兮。善戲謔兮,不為虐兮。
這首《淇奧》是對君子的最好贊喻,也是對四人告別的最好期盼,少年情懷總是詩,她們會永遠記得有那麼四位郎君,驚才絕艷,玉樹臨風,臨江對她們唱過《蒹葭》《關睢》,而謝玄一等四人也會永遠記得,在建康有那麼一群可愛的女郎,對他們唱過《子衿》,追趕過他們,對他們的一投手一投足仰慕關注過。
美好的記憶沒有照片可以記錄是非常遺憾的事,好在林阿寶會畫,儘可能的用手上畫筆記錄了那臨江時四位驚才絕艷的郎君風采。或許是心境與離別時分的問題,林阿寶這次的畫突破了往日瓶頸再創新的高度,彼時顧愷之正好在,當即撫掌輕嘆贊此圖可作林阿寶的出師之作了。
可惜此畫他是打算送出去的,不能作出師佳做了。看着畫作上四位曾經最好的朋友,想起就將各奔東西,林阿寶一時紅着眼眶有些傷感,扯上謝安衣袖訥訥問。
“我可否請獻之他們過府做次客?”
“為何不可以?你是這府中的主人,自是想請誰便請誰。”謝安摸摸他,一臉溫柔。
聞言林阿寶一臉興奮:“那我去寫帖子!”說著又沖顧愷之一揖禮,算是告罪。
顧愷之笑眯眯准了,目送愛徒背景離開,臉上笑意頓時斂去,束手看向好友的視線滿是斥責。“你就這樣打算把阿寶關一輩子?”
半絲不客氣的尖銳指責激的謝安指尖一跳,垂目掩去眼內神色:“長康兄何出此言?阿寶是我君郎,更是歡喜的人,我對他的安危再是緊張萬分也不為過吧?”
顧愷之雖不是官場中人,但近來謝氏的頻頻動作他並不是全然不知,只當謝安緊張林阿寶安危是為防止旁人把主意打到對方身上,畢竟謝安為林阿寶失魂症一事三步一跪叩求佛祖一事,建康人盡皆知,想要對付謝安有那不措手段的想拿林阿寶這個弱點下手,也是有的。但謝安的保護是不是也太過了些?幾乎整個把林阿寶拘在府中!
“你緊張阿寶這點不為過,可安石也知道吧,阿寶的繪畫天賦世間少有,說不得就是流傳千古的一位大師,百年後被尊稱為‘聖’也是有的,可你就這麼把阿寶拘在府內,就這麼扼殺阿寶的天賦讓有可能封‘聖’的天才就這麼泯滅,成為你的附屬?”說到這裏見謝安久久不語,顧愷之怒道:“你或許有你的考量,但你要真這麼打算,做為阿寶的老師,休怪我跟你翻臉!”
顧愷之那又急又氣的模樣看的謝安又是好笑,又是無奈,嘆道:“昔日安石還道長康兄為知已,深得我心,卻不想在長康兄心裏安石便是這般自私自利的人?”
謝安這倒打一耙的模樣險些氣的顧愷之把特意蓄的美須都給扯斷了,指着人怒而髮指道:“你敢說你打的不是這個心思?!還有別把自己說的那麼光風霽月,在你對阿寶起心思那天起,你在我心中的地位,哼哼!”寶貝徒弟那麼傻白甜,他當然要護着了!要早認識寶貝徒弟他肯定死攔着不被人叼碗裏了,可惜認識時木已成舟寶貝徒弟不久又開了竅,否則師徒倆畫藝超群名揚建康,多美的事不是?不像現在,寶貝徒弟一踏入謝府就甚少再露面,沒兩個月要命的失魂症又複發,休養近三個月,他原想這下該露面了吧?沒想到反比之前更少了!
人已經到了自己碗裏還吃干抹凈了,生米煮成熟飯,謝安到不生氣被好友這麼說兩句,笑笑道:“長康兄怕是誤會了,我自是希望阿寶畫藝之名能傳遍天下,名流千古。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那什麼才是時候?”
“至少要阿寶行冠禮之後。”那時局面應該漸入穩定。
大晉冠禮一般在二十周歲時,也就是離現在兩年左右,顧愷之想了想,板著臉道:“那我就再等兩年!兩年後,我要發現你是騙我的,哼!”
林阿寶捧着寫完的帖子過來,剛好聽到話尾,狐疑道:“什麼‘兩年後’?什麼‘騙我’老師你跟三爺吵架啦?”
“沒有!”顧愷之立即反駁,換上笑臉慈愛招手林阿寶,道:“阿寶呀,老師年紀也不小了,大概就你這麼一個合眼緣的徒弟了,受了委屈別憋着,老師你給撐腰知不知道?”
林阿寶一臉茫然:“不是,老師我沒有受委屈呀,您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對林阿寶這幅還偏袒謝安的模樣顧愷之頗為恨鐵不成鋼,道:“老師沒誤會,老師有眼看!總之阿寶,你不能別人說一就是一,說二就是二,你偶爾也要說說三!”說著重重拍拍林阿寶肩膀,給個鼓勵眼神,再回首沖謝安瞪了眼,這才離開。
林阿寶看着自家老師背景,莫名其妙問謝安:“老師剛才什麼意思呀?你們之前說什麼?”
謝安笑下,抬手幫林阿寶攏下肩膀碎發,道:“長康兄或許是心情不佳之故。”
“心情不佳?”自家老師每天都樂呵呵的,怎麼會心情不佳?
謝安一本正經:“應該是與夫人吵架之故。阿寶帖子寫好了?”
對這原因林阿寶半信半疑,但一說起帖子立馬就被轉移注意力,詢問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沒有,謝安自是回答沒有的,並親自派人送了出去。
宴請這日林阿寶起個大早,親自去看人佈置好場地確認好菜單,只待客人一到便親自迎到門口,王獻之一等受寵若驚,忙揖禮道:“勞煩阿寶相迎,實不敢當。”
林阿寶揖手回禮:“獻之兄若是如此說可就見外了。”說著又沖其餘三人揖手道:“崔兄。簫兄。幼度。”
謝玄可不敢讓林阿寶揖禮,忙趕在前面一揖到底,眼神不無求饒,大有阿寶你可饒了我的意思。
“卟~”崔吉忍俊不禁笑出聲,挪揄謝玄:“難道這麼久來謝兄還沒習慣不成?”
謝玄沒好氣白他眼,並不打算理會。王獻之,簫瑜兩人看的直樂,林阿寶自己都忍不住抿唇笑了下,相互對視眼后之前的生分頓時減去不少。
“王兄、催兄、簫兄、幼度,請。”林阿寶揖手再請。
四人回禮:“請。”
一行進到裏間,自有眼色佳的僕人獻上新鮮的瓜果點心,瓜果點心吃過一輪后,便開始上菜肴及酒具。一行五人閑坐在那就着美酒與佳肴,感嘆年少時的無知以及單純,感概往日肆意酒脫的時光一去不復返,但話裏間透露更多的還是對未來的抱負以及期盼吧。他們這樣的人家打小就不缺老師教,教聖人言、教君子立身之根本、也教為官之道、為政之途,為的就是雛鷹能展翅高飛的那天。
崔吉抿口酒,眼內還較為清楚,道:“家裏已經決定了,我大概會到始安郡那邊任一方太守。”
簫瑜笑了:“我大概就沒崔兄好了,應該會先從郡丞做起。”
崔吉的情況不一樣,能出任就是太守一職是因為崔家下了死力保才有的待遇,為了這個太守職位,崔家不可謂損失許多才得到這個結果;而簫瑜就不同了,考量不一樣家中長輩的決定自然也不一樣。
當然這些是不能細說的,眾人笑笑舉盞喝了回,放下酒盞崔吉問王獻之跟謝玄:“兩位呢?論影響力,我跟簫兄加起來兩個不及你們一個,是如何個安排的?”見兩人表情都有點不自然,忙道:“當然,不方便說就算了,當我沒問。”
王獻之放下酒盞,謝玄不無歉意道:“此事應當怪我牽連了獻之兄。”
頓時崔吉來了興至,簫瑜也是莫名,林阿寶到是知道謝玄要去哪的,說到牽連,一臉瞪目:“難道獻之兄也要去南廣郡等邊防要塞?!”
“南廣郡?!”崔吉跟簫瑜眼珠子都要瞪出來,忙問:“那是邊防要塞,龍亢桓氏的管轄地,獻之兄跟幼度兄何以會去那任職?”
謝玄笑下:“不是去任職,是去投軍。我去南廣郡那邊,獻之兄去江夏郡等地,。”
事已至此,王獻之也說不上複雜了吧,道:“幼度說的牽連到也說不上吧,這是家中長輩建議的,我亦覺的尚可。諸位來,都預祝我們馬到成功、諸事皆順!”
林阿寶跟着喝了一盞,拿手扇了扇臉上酒氣,又是羨慕又是遺憾道:“幾位賢兄各奔前程,一展抱負,到圖留我在建康閑置渡日了。”
崔吉攤手:“此事無解。謝世叔可捨不得阿寶你去吃那番苦頭。”說著哈哈樂了,說到也是林阿寶在五人中最小,但偏生是最早結親的,當年謝林兩家結契一事可驚掉不少人下巴呢。
林阿寶被笑的紅了紅臉,抿唇道:“好在我也無大志,不像眾位賢兄有大才亦有施展抱負的決心,現今也是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遊了,阿寶先在這給眾賢兄道賀,待賢兄們改日歸來必已是國之棟樑,到那時阿寶再備酒水為諸君慶賀!”
“承阿寶吉言!”
“好一個‘國之棟樑’!來,請!”
“請!”
林阿寶自是又跟着說了一盞,酒氣上涌,臉上染上暈紅,怕自己不勝酒力把正事忘了,忙讓平安取了畫來。沖四人道:“這是上巳節那日我畫的四位,技術拙劣,還望不要嫌棄。”
畫取來打開。四幅長條捲軸畫每卷一人,但若合起來就是一幅,便是上巳節那日沿江盛況。而畫上四人衣冠楚楚的朗群立於江船船頭,衣袂飄飄間卓爾不群品貌非凡,端的是梅蘭竹菊風彩各異自有一番名士風儀!
王獻之一等自是又驚又喜,一個個酒醒了大半隻撲到畫前看,看的如痴如醉只嘆原來這就是旁人眼中的自己?剛認識那年林阿寶也給他們畫過上巳節情況,但那只是簡單的潦潦幾筆,遠不比這四幅精緻,栩栩如生如同攬鏡自照,但就算照鏡子也不及這上面全面吧。
林阿寶跌跌撞撞起身,勉力不暈揖禮道:“此畫送於眾賢兄,望賢兄們不忘初心,前程似錦,鵬、鵬...?”
明顯醉了酒的林阿寶死寧在‘鵬’字上面了,後面的字死活想不起來,王獻之一等忍住想,就想着看林阿寶到底能不能想起來,謝玄乾咳下沖旁邊僕人使個眼色,意思是讓人敢緊把醉酒的林阿寶扶下去,到不想有人早已得了信趕了來,一手穩穩攬住林阿寶肩膀,取了林阿寶酒盞沖四人示意:“預祝四位郎君,不忘初心,前程似錦,鵬程萬里。”
四人忙不迭拿了酒盞,隆重回禮。
“多謝世叔盛譽。鵬程萬里不敢,只願能為黎民百姓做點實事,不愧家中長輩教導便是足矣!”
謝安代林阿寶喝了這盞算是餞行的酒,放下酒盞頷首道:“阿寶不盛酒力,不便久陪,你們隨意便是。幼度,替我招待好三位貴客。”說著打橫抄起林阿寶,轉身自去。
謝玄在後揖手回:“是,三叔。”
王獻之三人也是揖手相送,待人遠去,抬首間四人面面相覷,謝玄乾咳下:“繼續喝酒?”
崔吉也是莫名的有點尷尬,巴不得回道:“那便喝酒,喝酒!今天不醉不歸!”
“是該不醉不歸!來,請!”
“請!”
主撐大晉未來的四位郎君今日個個喝的東倒西歪,毫無日後大佬的半點風度,但這也是最後的放縱了,待到以後,待到以後、以後的事情誰知道呢?!
不說這廂四個醉鬼,那邊謝安把林阿寶小醉鬼抱回來,菊華一等忙送上早備上的醉酒湯,可惜醉鬼林阿寶抽抽鼻子嫌棄味道難聞,直把頭扭老遠:“不喝!”
謝安只得柔聲哄了:“阿寶乖,聽話喝了醒灑湯就不難受了。”
林阿寶死死捂住嘴,抽空回:“就是不喝!逼我喝葯還逼我喝難聞的東西,你個壞人!嘔~”
捂了嘴呼吸不暢又引起乾嘔,謝安頓時心疼不已,示意菊華把醒酒湯端走,輕撫林阿寶投降道:“阿寶不想喝那就不喝吧。”橫豎也沒醉的很厲害的樣子,讓人送了蜂蜜水來勉強喂上兩口,勞心勞力哄了好一陣才把小醉鬼哄老實睡著了,不敢離了人,謝安只得守在旁邊時不時給他摸摸額頭及胸口,怕他頭疼又怕他燒心,出了汗還拿帕子給擦了,好在他伺候的仔細,待林阿寶一沉醒來,酒氣也就散的差不多了。
只是這一醒酒想起之前耍酒風的自己,林阿寶窘的沒臉見人,謝安失笑,側身坐到旁邊:“可頭疼?”
林阿寶埋首在薄被裏搖頭。
那逃避的小模樣看的謝安是好笑又無奈,只得拍拍人:“聽話,出來,別悶着自己。”
林阿寶悶聲:“...那三爺不準笑話我,也不準生氣。”
“好,不笑話你,也不生氣。”
謝安保證,林阿寶這才把自己從薄被裏放出來,眼角還帶點醉酒的胭脂紅,鼻尖紅紅的,嘴巴潤潤的,臉上膚色也還帶着薄薄的一層紅,到不知道是醉酒的原因還是羞的。
用熱帕子敷了下臉,林阿寶醉酒算是全醒了,抱着重新泡的蜂蜜水小口小口喝,不好意思問:“我睡了多久?”
“沒多久,幼度他們聚會都還未散。”
“那我要不要再去看看?”說著就要從軟塌起來,謝安攔了,把他腿放平,道:“不用。我讓幼度照看了。”
“可這帖子是我下的,我就中途離場是不是不太好?”
“無礙。”謝安示意他繼續躺下,安慰道:“你不勝酒力一事他們都看在眼裏,自不會介意的。你這時候再去反擾了他們興緻,再則也醉的差不多了,到時安排廂房讓他們醒醒酒便是。”
林阿寶想了想也是,自沒再堅持,想起王獻之也要去從軍一事,問道:“獻之也要去從軍,幼度說是受他牽連?”
謝安自手上書中移來視線,回:“是也不是。故然有幼度帶頭的原因,但更多的是琅琊王氏也有他們的考量,阿寶無需在意。”
“我沒有在意。”林阿寶偷偷捏住謝安衣袖,放空目光想了想道:“崔兄任職太守,簫兄先從郡丞做起,我想如果我沒有跟三爺在一起,現在也應該是為這些事頭疼的時候,我阿爹阿娘心疼我興許不會要求我做什麼,但我總不能顧家業不管,真一心撲到畫畫上。那樣我肯定很辛苦,不知道要吃多少苦頭才能修鍊一兩分本事出來。”
“不用,我一定會找到阿寶,可捨不得阿寶吃這些苦頭。”謝安握住偷偷捏自己衣袖的指尖,拿在手裏把玩陣,見人耳朵通紅一時又想逗他,問;“如若真是那樣,阿寶可願意被我尋到?”
一條路,是在這亂世中吃盡苦頭或許還不能善終;一條是,養在謝府不問世事,過鍾吟鼎食的富貴生活。兩者孰輕孰重,是個人或許都會選擇後者,但林阿寶知道自己選擇是無關富貴的,只因為是這個人。君子謝安世無雙。怎捨得與之錯過?
“...自是願意的。”
謝安當即心頭一盪,伏身把人罩在身下,輕聲哄弄:“阿寶乖,再說一遍。”
受不住謝安哄弄,林阿寶紅着臉又說了一遍,謝安心情頓時好的不行。雖是心意相通,但仍愛歡喜的人訴衷腸,嗯,沒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