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小青龍湯

4.小青龍湯

聽到屏幕里傳來的咳嗽聲,陳仁臉色大變,立刻叫人請醫藥組過來待命。古代的感冒可不像現代那麼好治,一不小心就會有死亡的風險。倘若加上整夜不睡,那基本是作死的節奏。

事實上,到現在就算崔清堅持守夜,她的婆婆等人也斷然不會同意,她們嘰嘰喳喳不知說了些什麼話,站在她身後的丫頭先一步出門而去,還有個十四五歲模樣的丫鬟從簾后拎個銅質小暖爐,崔清接過摟在懷裏,身體暖和了些。

她按照彈幕的注音磕磕絆絆地謝過婆婆,沒過多久,大眼睛丫頭便抱着一襲貂裘踏入室內,給她披上,林媽媽攙扶着她起身,崔清告辭而去,路上匆匆,回到院內,丫頭們又服侍她更衣卸發,讓她躺在床上,放下床帳。

“身體的免疫力太差了,”被窩裏暖暖的,還殘留些許葯香,崔清調整呼吸,看着青羅帳頂在腦海中吐槽,“我回來走急了些,喘得不行。”

[回去給你擬一個鍛煉表,]陳仁回答,[古代醫療條件不好,你要積極配合治療。]

不用他說,崔清也會趕緊把身體養好。

帳外,林媽媽並幾個丫頭忙忙碌碌地佈置着些什麼,從她們的對話中崔清得知四個陪嫁丫頭的名字,大眼睛的“香墨”,長相混血的“胡兒”,瘦高個的“翠竹”,聲音清脆的“黃鸝”。

[林媽媽對香墨和胡兒更為親切,]陳仁對照着各組研究結論發送彈幕,[翠竹和黃鸝明顯配套,恐怕是後面來的。]

“這名字起得不上心啊,”崔清略一偏頭,臉貼着硬涼的瓷枕,左手伸出被子撈起半拉青羅床帳,目光落到胡兒身上,她眼窩深,鼻樑高,取作胡兒的確十分形象,卻難以說文采斐然。

[要麼因為十三娘出身大家族,]結合歷史組的信息,陳仁總結道,[循規蹈矩,不肯在丫頭們的名字上花太多心思,要麼是十三娘所學不精,難以想出好名字,不管她少與人親近抑或文采有限,對你來說都是件好事。]

趁此刻無人打擾,陳仁利索地將他們的發現及時告知崔清,[院子裏槐柳抽嫩芽,時間線在初春左右,你婆婆和老婦人有幾句短語脫口而出長安話,此地應為長安,林媽媽說要你寫信給家人,說明家人不在附近,你去要本書來,最好有十三娘的字跡。]

崔清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她正要叫林媽媽,便聽到簾外細碎的腳步,只好放下帳子,躺回被窩,黃鸝和一個吐字含糊不清的年長男人說話,她朝里喊了一聲,打起帘子。

來者穿一襲灰袍,發須灰白,身後跟着個提藥箱的小葯童,林媽媽並幾個丫頭回禮,後知後覺的崔清作勢起身,被林媽媽按住,他們嘰里咕嚕一番對話,大夫從藥箱拿出個小手枕,她愣了一下,慢慢將手腕放上去,林媽媽在她腕上覆一層絲質手帕。

大夫閉着眼睛把脈,時而搖頭晃腦,時而捋須點頭,片刻,他說了一堆話,似乎在問崔清的癥狀,香墨在旁答了,葯童早已從藥箱裏掏出筆墨伺候,大夫接過紙筆,小方桌上揮就一張藥方,林媽媽畢恭畢敬送大夫出門,喚香墨前去抓藥。

[讓她拿藥方過來給我們看看,]陳仁可不敢把崔清的性命寄托在古代醫療條件上。

崔清叫了香墨一聲,指了指她的手,胡兒見勢拉開半邊青羅床帳系好,扶着崔清坐起,香墨及時墊上藍色團花靠枕,將藥方雙手送上,數行潦草的字體映入眼帘,陳仁實時截圖,發給歷史小組和醫藥組。

好在歷史組有個學書法的教授,不然還得找外援,兩名中醫拿着翻譯后的方子嘀咕開來,“麻黃二錢,桂枝一錢,這是小青龍湯的方子,不過,為何宣散的麻黃與桂枝用量少,乾薑、細辛反而多呢?”

“這方子有什麼不對嗎?”陳仁久不見結論,直接走過去問道。

其中一名年長者解釋道,“一般咳嗽初期,像崔清這種情況,多用麻黃、桂枝這些藥物,能把外邪驅散出去,而乾薑、細辛主潤法,適合久咳之人。”

另一年輕醫生插話道,“簡而言之,這方子藥力不夠,但也不能說錯,放唐代這醫療條件,體質好的,好吃好喝伺候,養個十天半個月也就好了,要是弱些,沒準纏綿病榻,落下宿疾,更嚴重一點,一命嗚呼也不是不可能。”說到後面,他看見陳仁的臉色,聲音越來越低。

“當然,或許古時候藥材藥力、度量衡計算和我們這時候不一樣,可以先試吃幾副看看,”老中醫老成持重,不輕易下結論,年輕醫生卻偷偷翻了個白眼。

陳仁默默思索,回到自己的座椅上將醫生們的發現告知崔清,她驟然一驚,手中藥方彷彿重如千斤。

“這藥方能改嗎?”她第一時間想的是保住自己的小命。

[如果我們改了方子,他人便知你懂藥性,]陳仁也思考過這個問題,[且不提十三娘學沒學過醫,你丈夫可是被砒|霜毒死的,當時你也在場,他們隱瞞死因必有秘密,兇手萬一知道你懂葯……]

“連李唐宗室都敢殺,更何況我這遠嫁而來的女人,”她苦笑着嘆了口氣,“我這病得太不是時候了。”

林媽媽面露關切之色,崔清立時意識到自己沉思的時間過長,她把藥方遞給香墨讓對方去抓藥,拉了拉身上的綢面被子。

為今之計,陳仁打算按照老醫生的建議來,看她吃藥後病情能否好轉,若藥方無效,便是現成的由頭,可崔清的確病怕了,她不打算就這麼乾等着。

“我是遠嫁,送親的隊伍會不會有親眷?能不能找他們幫忙?”她心思一轉,想到這個辦法。

[現在我們手上資料太少,加上語言不通,]陳仁早已想過,[和十三娘的親人面談絕對會露出破綻。]

“不對啊,林媽媽說讓我寄信給家人,就說明十三娘的家人都沒來送親,”崔清尤不死心,“或許來送親的人跟十三娘不熟呢?”

陳仁毫不客氣地潑了一盆冷水,[你先把那邊的話學好了再說。]

提到語言,崔清頓時蔫了,她連地方話都聽不懂,講話還得靠彈幕注音,心裏過幾遍才敢出口,跟聾子啞巴差不多,這還能怎麼辦?

[不過倒可以打聽一番,知己知彼,以後好見面,]陳仁祭出甜棗,[等着,我去找心理學家擬個方案。]

這段空檔,崔清正好叫林媽媽拿本書來,林媽媽本不同意病中讀書,見她可憐兮兮,還是心軟地從箱子裏取出一本線裝書,書封以楷體撰寫兩字《女誡》。

她翻開薄如蟬翼的書頁,一行行規整的楷書映入眼帘,雖然繁體豎行,崔清也能猜個大概,書頁兩側筆記字跡小巧,筆跡工整端莊,此時彈幕劃過,[這字練了至少三年,已經初窺門徑,字裏行間略呆板,應該是自己臨帖,無人指導。]

三年?!崔清倒抽口涼氣,她從沒接觸過書法,連毛筆都不會握,一寫字分分鐘露餡,而眼前還有封家書等着她寄出去。

要完要完。

[不要慌張,]愛好書法的歷史教授安撫她,[十三娘練的字近似顏體,點、豎、撇、捺寫得肥壯,你換個隸書練,沒準就能糊弄過去呢?]

然而這說法絲毫安慰不了崔清,“我連小楷都不會,您哪來的自信讓我直接練隸書啊?”她就算沒練過書法,也聽聞過初學者最好先習楷體打好基礎的說法。

為今之計,先把眼前這關躲過再說,歷史小組和語言小組聯合起來出了一份方案,趁她現在病着,可以將家書推給其他人來寫,崔清心裏默念幾遍彈幕的注音直至爛熟於心。

正好香墨此時掀起帘子端來一碗黑糊糊的葯汁,林媽媽掇個小馬甲坐床邊,拿起白瓷勺子攪拌葯碗,崔清聞到這股酸苦味簡直覺得呼吸困難。

等林媽媽舀一勺藥汁伸手要喂,她將書本擱在被子上,接過葯碗,勺子撥了撥浮在葯湯上的殘渣,屏氣一口灌下,溫熱的葯汁順着喉嚨滑下,又酸又苦又咸,她的臉皺成一團,香墨忙遞上一盞白水。

嘴裏的苦味漸漸淡去,她扯了扯身上的綢被,咳了幾聲,回憶練習過的注音開口道,“林媽媽,我方才看書已覺頭暈腦脹,恐怕提不起筆寫字,這家書……”她努力做出一副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模樣,期待地看着林媽媽,彷彿在等對方提議換個人來寫。

然而,林媽媽卻支支吾吾,半晌沒說話,四個丫頭也低下了頭,崔清一開始還有些困惑,直到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不會吧!她們都不會寫字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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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大唐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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