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被拋棄的孩子(五)

192.被拋棄的孩子(五)

晉江原創網正版首發,您訂閱不足,請補訂或等防盜時間后觀看這位新鮮出爐的老師叫張慶余,這名字的含義村裏的老大媽就先一拍腿,好名字,別的不懂年年有餘她們這些不識字的粗老娘們也懂,這不就是有餘財的意思嗎?名字就給人偷偷地加了十分,偶爾誰提起那嘚瑟的樣子,不知情的路人都以為名字是她們取的。

聽說家裏是縣城機械廠的老員工,爹媽都是吃商品糧的鐵飯碗,還有個哥哥聽說去當兵了,這肯定是根正苗紅了,沒半點能挑剔的!

家庭沒負擔,以後能頂爹媽的崗,機械廠還分房子,這有房有工的,誰又會看不上呢?

這些最喜歡找個人家聚着嘮嗑的老婦女們,此時啊有志一同的把這新來的張慶余老師當做未來的准女婿目標,這也是他們最擅長的能力,就用嘴巴叨叨幾句,就能把人七大姑八大姨全家叨叨出來,甚至還能憑空把人的房產、養老、工作什麼都給你分的清清楚楚。

而張慶宇帶來的不只是大同村茶餘飯後的新話題,他對單靜秋而言,帶來的是一個明明白白的消息——可以讓孩子上學了。

單靜秋一直認為自己沒有什麼大報復,哪怕在曾經屬於自己的年代,她每天想的也只有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典型的小白領的歲月靜好,任什麼國家大事變換,她自己過得好就可以了。

可當來到特殊的年代裏,卻似乎有了和上一個世界截然不同的體驗。

做了一輩子媽媽,在看別人的孩子深情都不禁有點慈愛,哪怕是一見到她就哇啦啦喊着跑走的狗蛋。

也許眉目之間靈動,也許機靈可愛,也許為了家庭願意犧牲自己,但是就像他們的父母一樣,更多的人也許會被束縛在這片土地。

單靜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過多管閑事,太過婆婆媽媽,可是不知怎地,如果讓她這麼眼見着這一村的孩子不讀書,最多識幾個字,便這麼勞作成長,又有很多女孩,由於家庭的困難,可能在村莊裏沒個十六就定了親,然後就這麼嫁了人,操持着另一個家庭……

她想,比起在當初自己沒有能力時,只能默默在鍵盤吶喊,如果此刻能切實的幫助到別人,那多好。

而當然會有人質疑,她有什麼能力呢?

單靜秋只會微微一笑,害羞的低下頭,露出有些颯爽的眉眼,然後輕輕地把眼神看向自己的手,她有着一手好力氣呀。

在這特殊的年代,某些時候,那些個錢還沒有這點力氣好使呢。

因此,從這日起,上到林耀北,下到村子裏養的大豬都迎接着巨大的考驗。

單靜秋先是在林耀北面前拍着桌子與他認真分說,一邊給大棒一邊給個棗,武力威脅與利益誘惑雙管齊下,將所有的問題一起解決。

你說你家沒錢?沒事孩子上學可以工分抵,他們學校是倉庫,圈個豬圈養小豬,學生每天打點豬草,餵豬養豬抵工分,哪怕是再窮的家庭說沒錢,這下也沒有了不送孩子上學的理由,畢竟免費上學,公社包吃,還能說什麼呢?

你說你家裏還有小的?那沒事,通過單靜秋對林耀北的大拍桌子,又一次決定了一件事,從村裡挑了幾個半大不小的,現在讀書確實晚了的女孩,每一家的孩子都往村尾的小屋子送,幾個女孩子集中起來顧孩子,按孩子數量計學分,比硬讓這些女孩上工要多得那麼好幾個學分。

你說,你說,你說……再多說一句,那成,單靜秋便會默默地帶着她的拿手好戲上門,空手捏門梁什麼的了解一下,破壞完私物就害羞的同你說一句,哎呀不好意思,稍微用了點力就輕飄飄地走了,你要是還不同意?那她第二天還繼續上門,試圖將她拒之門外的,李翠花家破了個洞的門了解一下,看是要門梁還是要門,選一個。

俗話說得好,哪裏有壓迫,哪裏有反抗,於是在這日,李同深家的就忍不住反抗了,她是最不同意什麼讓孩子上學的,她家一溜的三個女兒一個兒子,她最怕的是三個女兒心被養大了,而且女兒都去讀書了,家裏的家務誰收拾?誰拖地,誰洗衣服?

不可以,堅決不可以,怎麼樣都不可以。

也就是在這一天起,大家也看到了單靜秋新的一面,這女人不只是不講理,不只是力氣大,她還潑啊,她還不講理啊!

村裡這些觀念頑固的人都默默地在心裏吶喊着,究竟是哪來的這種!這種女人!

單靜秋每天下了工,回去吃個飯,趁着太陽落山,天還不太黑,便開始在李同深家門口抑揚頓挫的進行了各種詩歌朗誦、唱戲輪番上陣,看的人多了,她還越發厲害了。

她只想在心裏偷偷一笑,畢竟上個世界裏,她可是已經初步掌握了經驗。

於是她便在門口念叨起了那些不知是哪裏傳來的故事。

“很久以前,山溝里有個村子裏有個叫李深家的,她對自己的孩子不好,成天不是打就是罵,結果最後大了孩子就離家出走,留他們兩老孤獨終老……”

諸如此類的故事一個接一個,活像是串燒一樣。

李同深家的先忍不了,跳出來就要罵,卻被單靜秋輕飄飄地一句嗆了回去:“哎喲喂,說您了嗎?你怎麼就跑出來了,等下人家不知道的還以為您做賊心虛,賊喊捉賊呢!”

沒一會又講起了什麼掩耳盜鈴的故事,村裏的人倒是沒有這樣見天聽故事的力氣,於是沒個兩天連最頑固的李同深家的都妥協了。

拉着自家三個女兒就是臭着臉到林耀北那報了名,惡狠狠地啐了口沒心肝爛肚肺的林耀北,覺得他們聯合起來套他們的錢。

林耀北:六月飛雪,我太冤枉了!

與此同時,林家也正經歷着一場對某人而言巨大的戰鬥。

每次到縣裏開會,聽到別隊的隊長抱怨,隊員見天的躲懶,田地都不認真侍弄,農田收成怎麼老比別人低什麼的……說了一大堆抱怨結果最後抱收成時一拍大腿大放衛星,哪怕是吃了幾年飢荒的苦頭,也改不了這臭毛病!

在林耀北看來,這些人就是一個賽一個傻蛋!

他們村裡幾個小幹部萬眾一心的共識是什麼?就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比別人差不會餓死自己,亂放炮才會!

而他們村和別人村最頂天的不同,就是村裏的人大多勤快!這勤快怎麼說呢?是因為幾個村幹部早在當初還是老隊長負責的時候就商討好了,不跟着別人來,什麼上個工,認準了記幾分就是幾分,沒門!他們幹得多,記得多,幹得少,記得少!像是村裡最不幹活的李順丹家,李順丹這個壯勞力都只記五個工分,誰叫他乾的少呢?

不服氣想反抗的懶漢?他們幾個就更不怕了,大同村裏的幾個宗族老長輩都硬氣得很,不跟着村裏的規矩來?先開宗祠剮掉你半條命!畢竟不是什麼人都有勇氣敢於自逐出村的。

給一巴掌也要給個棗吃,在大同村裡,由於在村領導的管控下,幾乎每一個工分都要付出相應的勞動,因此大同村的工分也比別人更值錢,即使是拿最低工分的家庭也能勉強飯足,生存無虞。

而最近他唯一的憂愁就是那幾個新來的知青勾起這一汪春水的波瀾。

林耀北遠遠地看着那幾個沒半點力氣的知青慢悠悠地幹活身邊還跟着幾個差不多年紀的村裡孩子時,內心是滿滿地糾結,畢竟其中甚至有他家大女兒林梅花。

他同自家婆娘抱怨女兒現在不好管,還被那潑婦把自個手都掐青了,說他是見不得女兒好,也不看女兒整天繞着那個新來的王曉文問東問西的,人家不理還糾纏不清的,不就是長得白嫩一點,看那細胳膊細腿的,一定不能幹農活,以後家裏的活計還不是得女兒辛苦去做。

真是頭髮長,見識短!

“這些我以前從來沒有聽人說過!你真的太厲害了!”稍顯尖利的女聲響起,林耀北眯着眼遠遠看去,認出了在那一團黑的是他大侄女杏花,旁邊那個才來沒兩天就黑了許多的是那個知青里最鬧騰的李春福。

算了算了,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想想自家梅花可比杏花好多了,好歹不會看上像李春福那種只會耍嘴巴子的男人,還不怎麼會講話!那官腔,打的好像是縣城裏的大官似的,天天喊什麼口號,一板一眼的,還以為有多大本事呢!

如果是他家杏花跟在這種人後面天天屁顛屁顛,學說話,喊口號,他頭一個不放過她!

當然,事實上在家裏絲毫沒有當家做主機會的林耀北根本就沒有教訓女兒的地位。

李春福頗覺得志得意滿,才來大同村兩天他就收穫了這樣的一個“同伴”,雖然黑了點,丑了點,但還是很有覺悟的嘛!就是學習慢了點,連主席語錄都不會看,不識字,丟份!

不過他自認還是一個平易近人的人,即使是這樣困難重重,還是很樂於和“革命同志”分享先進思想的!

自我滿足的李春福教導起杏花一套接一套,但絲毫不藏旖旎心思,卻不知這在淳樸的山莊之中已經傳出了不少的桃色緋聞,甚至已經有許多人偷偷跑到孫金花那,明裡暗裏地問些七七八八的事情。

當然孫金花是很滿意的,在她看來她家杏花就是得配一個大城市來的先進青年,什麼縣城的還真讓她看不上眼。

至於人家家裏有錢沒錢什麼的?孫金花拍拍胸脯,那都不是事兒,城裏哪有沒錢的!都是吃商品糧的,和他們這種看天吃飯的不一樣!

在村裡八卦聊得火熱的時候,單靜秋卻發現了一個此前被她徹底忽略的問題,那便是這麼多半大孩子,就都不讀書了?她記得自家那個小叔子林建黨不就在縣城裏讀初中嗎?

而讓一葉障目不見泰山的單靜秋髮覺這些不合理之處的正是女兒林玉的一句話。

林玉向來好強,許是被輕視多了,她分外的不甘落於人后。

那天晚上單靜秋下了工就發現女兒不甚開心,一開始還以為只是小夥伴之前玩鬧惹得小女孩鬧脾氣了,招呼來兒子詢問,那混小子也只是撓頭傻笑,一副我是誰我在哪的傻乎乎模樣。

於是匆匆忙活完便把小女兒拉到眼皮底下,問了起來,卻不想得到了一個讓她怔住的回答。

豆大的淚珠在林玉眼睛裏打轉,媽媽蹲在自己面前摸着自己後腦勺的溫柔模樣讓她止不住想傾訴的心,恨不得能把全部小心思告訴自家阿媽。

她抽噎着,小身體都跟着一抖一抖:“今天我和哥哥去河裏玩,我們撿石頭,金頭笑話我,他說我只會數五個石頭……可是我就是只會數五個嘛!”

然後她抽着還伸出了小手掌,一個個掰着指頭比劃着,不住念叨着:“一、二、三、四、五……”

“一、二、三、四、五……”又換了只小手掰着指頭,她抬着頭尋求着媽媽的肯定:“媽,你看,明明就是五個指頭,金頭非說我數錯,他不講道理!”

撫着後腦勺安撫着女兒的單靜秋心中卻是一片的波瀾萬丈。

在她的年代看來,小孩子多玩玩不也有益於身心健康嗎?更何況這還是多少年前的農村,總不能指望向大城市一般還搞個早教幼兒園吧!

可就是在這下,她才意識到,她的一雙兒女都七歲了,也到了該入學的時間,如果再不學點什麼,恐怕以後也是土裏討食的出息,尤其是站在後代的高度,教育有多重要,沒人比她知道!

她又想着這一村的孩子,想起了當初還未進入世界之前看過的一個故事。

記者採訪了一個放羊娃,他放羊為了賺錢,賺錢為了娶媳婦,娶媳婦為了生娃……至於生了娃以後想幹嘛呢?想讓娃放羊。

從來出身並不影響智商、情商,可教育眼界卻會。

不僅僅是她的孩子,還有這一村的孩子,難道以後都要過種田娶媳婦,娶媳婦生娃,生了娃繼續種田的循環嗎?

教育,不是為了強迫他們放棄原來的想法,只是讓他們明白,他們不止有一個可能……

於是思前想後的單靜秋也不打算在想,便這麼直愣愣地站在了林耀北的面前:“四叔,咱們村開個小學吧!”

“你說啥?”林耀北幾乎以為他的耳朵出了錯。

這是個什麼回事!這前兩年鬧事十里八鄉唯一一個大崗村小學已經關門大吉了,非要孩子去讀書只能跑縣城裏,且不說路上來不及的事,這人家也不收啊!

結果他這侄媳婦還根本不想着把他孩子送縣城的事,她就非要在村裡開小學,這,這圖啥啊?

更別說孩子讀書幹啥,還不都要回來種田的,聽說城裏要給村裡搞什麼掃盲班,上上那個不就得了嗎?

深思熟慮后,林耀北還是堅定地搖了搖頭。

單靜秋試圖說服他:“隊長,你看我們家建黨,他初中讀出來,多好找工作啊!總比成天種地好吧?”她自認舉的例子又近又貼合實際:“你看分配好工作,人家吃商品糧,以後在城裏買房,頂頂的有出息!”

然而這話完全說服不了林耀北,他又是堅定地一搖頭,一看就知道侄媳婦不懂規矩,他點了點她:“你不懂,你們供一個建黨出來你花了不少錢吧?咱們家家那麼多孩子,誰家花得起?”

這沒見識的侄媳婦,一個半大小子送去讀書,讀個半年一年的,幫不了家裏,要往上讀就得跑縣城裏,還要貼口糧!讀讀讀,讀窮家裏。

單靜秋已經有點不耐煩:“咱們村裡抽個知青做老師,舊倉庫弄個,課本廢品站去尋思一下,就是孩子送到倉庫里,這麼簡單的事,您別尋思那麼多!”

林耀北這倒是被她說得一愣,突然發現這事好像確實有了些搞頭!

是啊,反正現在那幾個六七歲的孩子也幫不了家裏,每天去倉庫里省家裏多操心!多省事啊!不然成天去霍霍田裏水溝里的小玩意,糟蹋東西!

看他沉思半天,以為他是不情願,糾結之下單靜秋還是拿出了殺手鐧。

回憶起曾經看過電視劇彪悍的模樣,皺住眉頭,聲音冷漠,她面容冷峻:“隊長,我兒子女兒要讀書,我可不能讓他們跑縣城,我個沒丈夫的寡婦,要是害我兒子女兒出點啥事,我就讓別人都過不去!”

想想話好像有點重,她趕緊找補一番:“當然,讓我兒子女兒順順噹噹的,我也就安安穩穩的,您說對嗎?”擠出了一個溫柔的微笑。

林耀北看着眼前突然變臉的侄媳婦,真不知道自家二哥天天是在家過的什麼日子。

還有天理了嗎?居然敢威脅小叔!可要是整治她又下了林家的面子!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他才不會承認他是怕了她的“石拳頭”!

於是悶悶地應了聲是,就這麼看着達成目的的單靜秋遠遠地就這麼走了。

他在心裏暗罵,潑婦,沒文化的潑婦!

面上卻半點不敢吱聲,得,還能怎辦?辦小學唄!還得說是自己的主意!

這大隊長,真沒意思!

尤其是那雙手,盯着前頭女人揮舞農具的手,他竟不自覺抖了抖。

單靜秋只覺芒刺在背,不用回頭她都知道肯定是後面那些人又在看自己了。

舉起鋤頭往下使出的力氣越發大,在土裏留下的痕迹絕對不容小覷。

她簡直後悔死那時因為林雄說嘴饞便忍不住想打點野味,哪知道遇到了野豬傷人,那她不得路見不平一聲吼,結果這一插手,得就出事了。

她幾乎不想回憶起她那時腦子進水般竟然幹了那些蠢事!

看到那兩股顫顫不知所措的吳浩身上摔得都是傷的樣子,她沒忍住一手拿豬一手提人把人就這麼拉下了山,那時神經大條的她全然沒注意被她拉着的人臉上是什麼驚恐神情。

好容易下了山,更是完蛋。

之前因為石拳頭事件,為了證明自己是一個“溫婉善良”絕不以“砸腦殼”為愛好的女子,她已經很久就抓些什麼野雞野兔了。

畢竟當初把野豬的腦袋砸壞,她也是無心之失嘛!

可原來的努力全都付諸流水了!

她不願回憶起自己下山時發生了的事……

最先發現她的是林耀北,他驚恐地看看豬,看看她的手,再看看被提溜着的吳浩,嘴唇顫抖,沒忍住問出了口:“建國家的,這,這咱們要讓人艱苦奮鬥,可,可也不能對人家武力教育,咱們要用革命的理念感化他呀。”

那熱淚盈眶的模樣幾乎不能更情真意切。

搞懂他意思的單靜秋恨不能馬上送他一萬個白眼,怎麼自己還成了什麼暴力教育的嗎?

她鬆開了抓吳浩和野豬的手,他們墜地發出了“咚”的一聲,甩着手,隨口說著:“我沒打人,我剛去山裏打點野菜,就看見他被野豬追,這才為了救人打的野豬。”

她絲毫沒有意識到她這甩手,血水在空中滑落的模樣大概只有後世中的殺人狂魔、午夜屠夫之流可以對比了。

而剛剛還只注意着被抓着的吳浩的眾人這下注意力終於放到了野豬身上,野豬墜落砸起的塵土煙霧散去眾人才終於發現這野豬,腦殼居然與之前如出一轍也少了半個!

不約而同的,在場的村民抖擻身體腹誹着:石拳頭怎麼會去打野菜呢?一定是去虐殺野豬的!她就是有砸腦殼的癖好!

千言萬語都化成了心底的一句怒吼——她太殘忍太無情太無理取鬧了!不愧是大同村石拳頭,最愛砸豬腦殼!

當然他們內心的想法無人知曉,單靜秋更是不知道他們喜笑顏開的分豬肉之時凡是看到擺在桌上的半腦豬頭之時心裏的陰影彌散到了最大。

一定要,一定要離石拳頭更遠一點。

而那時還對石拳頭這三個字一無所知的知青們,終於把三個字和單靜秋對上了號,明白了這個世界上存在多麼“殘暴”的人。

就連剛被下放的陳具祖一行人也明白了在大同村誰是最惹不得的人。

他們學會了共同的技能——暗地觀察,總是偷偷地在不經意間把眼神放在了前端的人身上。

……

最近單靜秋每天回家最大的任務便是同幾個孩子一起讀書,前段時間新來大同小學的曾花玲老師肩負掃盲重任,這回倒不是單靜秋搞事,是林耀北主動上門請她幫忙讓掃盲班參與率提升一點。

那還不簡單?

單靜秋輕聲一笑,大同村的那些個目不識丁,這輩子也沒打算認字的人此刻全都遭了殃,點兵點將點到誰,誰就晚上上學堂。

天天上學的孩子們看見自家父母每天晚上苦哈哈的拿着他們之前的課本跑到了學校偷笑不已,大有善惡終有報的感覺!

就會天天叫人考一百!有本事自己考一百呢!

可才沒幾天,這些背地裏甚至還偷偷慶祝了一番的嘚瑟孩子氣焰全消,為什麼呢?掃盲班每節課就教那麼幾個字幾句話,他們的爹媽居然能都給忘了!

石拳頭說了,誰不認真聽課就教訓誰!(雖然還沒人被她真的用拳頭教訓過)

於是啊這些孩子過上了上課回家做做作業還要給爹媽開小灶水深火熱的日子,沒忍住懟自家爹媽兩句,得還得來頓男女混合雙打,罵幾句嫌棄爹媽什麼的!

大同村的大人苦,可孩子更苦!眼淚汪汪的他們真想回到剛入學時希望自家爹媽能識字的時光打醒他們!

當然單靜秋不用讓人輔導,不過前段日子裝文盲要穩步前進可難得很,總算平穩前進按照正常學習進度成為了大同村掃盲班識字之星!她苦得很!

林情只覺得更苦,看着眼前翻來覆去把爺爺的名字林耀西抄了五六遍居然還能把耀寫出六種寫法,她氣得一股火騰的升起,自從開始教自家爹媽寫字,她就越發能理解在現代的好友為什麼會教兒子吼得聲帶結節!

想起那時候閨蜜讓她在客廳等,在房裏翻來覆去地問拼音順序什麼的,聲音一聲高過一聲的模樣,實在是太理解了!

天知道教人到底有多難!教不會更難!

人家都說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大伯母能空手打野豬了還能做識字之星,自家爹媽怎麼連名字都不會寫!

欲哭無淚的她如同村落里的每一個孩子般飽受自家父母的折磨,原本還想藏拙學着孩子的樣子,現在連演戲的功夫都沒了!只想趕快讓父母學會這幾個分明都學到碗口大那麼清楚的字!

夜深了,林家的上空,大同村的上空不斷回蕩着聲音,燈火通明,熱鬧非凡。

“爸爸!這是耀,旁邊是個太陽發光芒的光!”

“不是這麼寫的,我剛剛不是寫過了嗎?”

當然,也不都這麼循循善誘,還有這樣的——

“爸爸你上次還敢說我笨,你可比我笨多了,你肯定考鴨蛋!”

“哼,媽你和爸爸一樣一樣的!都不會寫字!”

囂張的孩子雄赳赳的找回著場子,然後站在自家爹媽身後趾高氣昂着,最後都化為——

“哇——我明明都說實話你們自己考鴨蛋還打人!”

“我打死你這龜孫子!”

“我是龜孫子你是什麼!你是龜兒子,媽是龜兒媳!”

“哇!打死人了——”

一路狂奔雞飛狗跳。

今夜也是熱鬧非凡的大同村,

聽說家裏是縣城機械廠的老員工,爹媽都是吃商品糧的鐵飯碗,還有個哥哥聽說去當兵了,這肯定是根正苗紅了,沒半點能挑剔的!

家庭沒負擔,以後能頂爹媽的崗,機械廠還分房子,這有房有工的,誰又會看不上呢?

這些最喜歡找個人家聚着嘮嗑的老婦女們,此時啊有志一同的把這新來的張慶余老師當做未來的准女婿目標,這也是他們最擅長的能力,就用嘴巴叨叨幾句,就能把人七大姑八大姨全家叨叨出來,甚至還能憑空把人的房產、養老、工作什麼都給你分的清清楚楚。

而張慶宇帶來的不只是大同村茶餘飯後的新話題,他對單靜秋而言,帶來的是一個明明白白的消息——可以讓孩子上學了。

單靜秋一直認為自己沒有什麼大報復,哪怕在曾經屬於自己的年代,她每天想的也只有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典型的小白領的歲月靜好,任什麼國家大事變換,她自己過得好就可以了。

可當來到特殊的年代裏,卻似乎有了和上一個世界截然不同的體驗。

做了一輩子媽媽,在看別人的孩子深情都不禁有點慈愛,哪怕是一見到她就哇啦啦喊着跑走的狗蛋。

也許眉目之間靈動,也許機靈可愛,也許為了家庭願意犧牲自己,但是就像他們的父母一樣,更多的人也許會被束縛在這片土地。

單靜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過多管閑事,太過婆婆媽媽,可是不知怎地,如果讓她這麼眼見着這一村的孩子不讀書,最多識幾個字,便這麼勞作成長,又有很多女孩,由於家庭的困難,可能在村莊裏沒個十六就定了親,然後就這麼嫁了人,操持着另一個家庭……

她想,比起在當初自己沒有能力時,只能默默在鍵盤吶喊,如果此刻能切實的幫助到別人,那多好。

而當然會有人質疑,她有什麼能力呢?

單靜秋只會微微一笑,害羞的低下頭,露出有些颯爽的眉眼,然後輕輕地把眼神看向自己的手,她有着一手好力氣呀。

在這特殊的年代,某些時候,那些個錢還沒有這點力氣好使呢。

因此,從這日起,上到林耀北,下到村子裏養的大豬都迎接着巨大的考驗。

單靜秋先是在林耀北面前拍着桌子與他認真分說,一邊給大棒一邊給個棗,武力威脅與利益誘惑雙管齊下,將所有的問題一起解決。

你說你家沒錢?沒事孩子上學可以工分抵,他們學校是倉庫,圈個豬圈養小豬,學生每天打點豬草,餵豬養豬抵工分,哪怕是再窮的家庭說沒錢,這下也沒有了不送孩子上學的理由,畢竟免費上學,公社包吃,還能說什麼呢?

你說你家裏還有小的?那沒事,通過單靜秋對林耀北的大拍桌子,又一次決定了一件事,從村裡挑了幾個半大不小的,現在讀書確實晚了的女孩,每一家的孩子都往村尾的小屋子送,幾個女孩子集中起來顧孩子,按孩子數量計學分,比硬讓這些女孩上工要多得那麼好幾個學分。

你說,你說,你說……再多說一句,那成,單靜秋便會默默地帶着她的拿手好戲上門,空手捏門梁什麼的了解一下,破壞完私物就害羞的同你說一句,哎呀不好意思,稍微用了點力就輕飄飄地走了,你要是還不同意?那她第二天還繼續上門,試圖將她拒之門外的,李翠花家破了個洞的門了解一下,看是要門梁還是要門,選一個。

俗話說得好,哪裏有壓迫,哪裏有反抗,於是在這日,李同深家的就忍不住反抗了,她是最不同意什麼讓孩子上學的,她家一溜的三個女兒一個兒子,她最怕的是三個女兒心被養大了,而且女兒都去讀書了,家裏的家務誰收拾?誰拖地,誰洗衣服?

不可以,堅決不可以,怎麼樣都不可以。

也就是在這一天起,大家也看到了單靜秋新的一面,這女人不只是不講理,不只是力氣大,她還潑啊,她還不講理啊!

村裡這些觀念頑固的人都默默地在心裏吶喊着,究竟是哪來的這種!這種女人!

單靜秋每天下了工,回去吃個飯,趁着太陽落山,天還不太黑,便開始在李同深家門口抑揚頓挫的進行了各種詩歌朗誦、唱戲輪番上陣,看的人多了,她還越發厲害了。

她只想在心裏偷偷一笑,畢竟上個世界裏,她可是已經初步掌握了經驗。

於是她便在門口念叨起了那些不知是哪裏傳來的故事。

“很久以前,山溝里有個村子裏有個叫李深家的,她對自己的孩子不好,成天不是打就是罵,結果最後大了孩子就離家出走,留他們兩老孤獨終老……”

諸如此類的故事一個接一個,活像是串燒一樣。

李同深家的先忍不了,跳出來就要罵,卻被單靜秋輕飄飄地一句嗆了回去:“哎喲喂,說您了嗎?你怎麼就跑出來了,等下人家不知道的還以為您做賊心虛,賊喊捉賊呢!”

沒一會又講起了什麼掩耳盜鈴的故事,村裏的人倒是沒有這樣見天聽故事的力氣,於是沒個兩天連最頑固的李同深家的都妥協了。

拉着自家三個女兒就是臭着臉到林耀北那報了名,惡狠狠地啐了口沒心肝爛肚肺的林耀北,覺得他們聯合起來套他們的錢。

林耀北:六月飛雪,我太冤枉了!

與此同時,林家也正經歷着一場對某人而言巨大的戰鬥。

雖說家中財政大權早已旁落,但特殊的使命感還是讓她對家裏的一針一線視為己物,平日裏哪怕單靜秋把菜燒得再好吃,她也會在心裏嫌棄浪費油、浪費糧食,遲早把家裏霍霍完了!

在她看來,什麼餓着了、沒衣服穿都不是事,誰家不是那麼過來的。

你要跟她爭辯家裏明明頗有餘糧余錢,她就只會戳着你的腦門惡狠狠地對你說,難道我的兒子以後娶老婆不用存點彩禮錢嗎?好像村裏頭誰不知道她當初乾的那些個齷齪事。

大傢伙都知道她心眼偏到天上去了!所以即便她到處找人抱怨,也沒人當回事。

可如果說平時只是這麼叨叨,好歹她和老頭子吃飽肚圓,那現在可就大有不同了,孫金花這回可真是被氣到了,甚至氣得這頭一號康健人頭回癱倒在家裏的床上,哎呀呀頭疼起不來。

這是為啥?

還不是讀書鬧的!

在孫金花看來,多年前老算命的每一句話現在都應了驗,她這大兒子早早死了,以後都沒法孝順她,二兒子現在反了,和他媳婦就知道聽那死靜秋的,一點也不知做媽媽的心裏多苦,而那死桃花早八百年她就當沒這個女兒了!所以啊,還是得指望建黨!

可以後的事情還遠着,現在近在天邊的就是那天天磋磨着她的混賬媳婦單靜秋!

什麼個個分錢,她反對就說自己反對共產,要被抓!

什麼抓到的肉當場就煮掉,她反對就說讓她自己去抓一個!

真是氣煞她也!

而現在這個敗家娘們更是想出了新的敗家招數,她居然想讓家裏三個小的去讀書?

想得倒美!現在小學能大隊出錢,那以後呢?以後是不是要家裏倒貼錢了?而且這家裏活計這麼多,是想幹嘛呢?更別說要是林雄去就算了,好歹是他們老林家的長孫,這林情林玉兩個小丫頭片子憑什麼呢?圖什麼呢?反正最後都是要嫁出去的,何必花那麼多錢,讀那麼多書有個什麼用?

於是孫金花便覺得自己絕對不能再眼看着自家的錢這麼被惡婆娘作踐,自家死鬼丈夫不肯說,那她來!她此時覺得自己就像那時候聽說的什麼烈士模範之類的,那股子勁兒,叫一個彪悍。

因此在這日,林家人便見到了久違的場景。

自單靜秋主廚之後,捨得油水又時常願意弄點什麼來讓這群孩子們打打牙祭,這家裏的伙食算是一天一天好起來,原本在這年頭,有這麼零星半點肉末、油水那就已經能讓人吃的口水直流了,更別提還有單靜秋的廚藝加成,那更是好吃得讓林家的這幾個恨不得把碗底都舔乾淨來捧場,哪怕是最嫌棄的孫金花都會吃的乾乾淨淨,當然她也會給自己找補,畢竟節約糧食大過天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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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媽媽系統[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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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被拋棄的孩子(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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