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但這只是身份上世故的選擇,他還想要她的心,要她胸口那顆不曾給過任何男人的心。他要她喜歡上他,眼裏只有他,對他全心全意。只有這樣,才不枉費他在她身上浪費的精力,不枉費他幫她保住弟弟姐姐,不枉費他給她預留的王妃位置。
傅品言有才學,深諳官場之道,傅宸功夫超群,也是人才,憑這二人,這世清清白白的她,有當王妃的資格。
只可惜她才虛歲十三,他還得再等兩年。
想到去年仰着脖子在棗樹下敲棗的小姑娘,徐晉笑了笑。說實話,現在的她,天真比世故多,還是挺可愛的,就像路上在馬車裏遠遠見到的,竟然還捧着兩隻小鵝玩,果然還是個孩子,童心未泯。
目光從姑娘枕邊的薔薇花掃過,再移到她額頭,徐晉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摸那痘痂,失了神。
前世他厭棄她和離過的身子,不愛搭理她,去她那邊從不交談。有次敦倫時忘了熄燈,她扭扭捏捏的一直用手擋着額頭,他多看兩眼,她渾身就緊,添了不少趣味,等他扒開她手按住,她急的簡直要哭了,搖着頭求他別看,下面更是激得他發狂。
事後他跟她說了第一句話,問她小坑是怎麼來的。
她累得不行了,聽到這話本能地撇撇嘴,然後怕被他瞧見般,側轉過去,背對他說是她自己摳的,語氣里全是後悔。
如果說之前命她去掉花鈿只是因為厭惡她睡覺還要打扮邀寵,後來就是為了看她明明很不願意卻懾於威嚴不得不聽話的委屈樣了,她還以為自己裝得多好,殊不知她嘴角是討好順從的笑,眉尖可是一直蹙着的,寫滿了不待見。
跟她的回憶多是在床幃之內,身體難免起了點變化,徐晉伸手去解小姑娘中衣,解到一半又搖搖頭,重新系好。
不行,她還太小,哪怕只是摸摸,他也不自在。
再說這還沒長開的身板,也沒啥好摸的。
無事可做,徐晉又看向小姑娘額頭。
奇怪,這次她怎麼沒把痘痂摳掉?
是因為葛川這個異數無意增強了她不摳的決心?
再不摳,過兩天就自己脫落了。
看看小姑娘細細密密的眼睫,徐晉俯身,一手手肘撐着炕,一手放到小姑娘臉上,尋了個適合的角度,用食指並不長的指甲嘗試摳那個痘痂。
痘痂邊緣已經有些鬆動,他稍稍用力,就將整個痘痂弄了下來。
徐晉凝目去瞧,發現這個坑比記憶里的小一圈,前世有小豆粒那麼大,這次充其量是個圓米粒。
無礙,有個坑就好,在她眼裏,坑大坑小應該沒有差別,都是損了她美色的麻子。
麻子……
將痘痂放到她手搭着的位置,這樣明早她起床一看痘痂跑到那去了,肯定會以為是她睡夢中自己摳掉的。放好了,徐晉輕輕摩挲小姑娘睡得白裏透紅的臉龐,跟記憶里一樣細膩,滑如凝脂。
看着這張宜嗔宜喜的絕色臉龐,徐晉越發覺得她傻了。
有這樣的臉蛋,誰會注意到她額頭有小坑?白玉微瑕,再有瑕疵那也是玉,偏生她愛鑽牛角尖兒,以為誰都會盯着她額頭的小坑看。其實兩人歡好時,他大多時候看的都是她因他的疼愛而艷如牡丹的臉,哪有真正看過那小坑?
當局者迷。
嫌棄她傻,就忍不住懲罰般捏了捏她臉頰。
許是沒把握好力氣,小姑娘突然不滿地哼了聲,紅唇微微嘟了起來。
徐晉視線移了過去。
她的唇,是什麼味道?
前世除了那個小坑,他沒有親過她,沒有親過任何其他地方,說來也怪,他可以跟她做最親密的事,就是不想親她。他可以喂她他的東西,卻不想吃她的,不想用嘴品嘗徐晏曾經嘗過的。
可是現在的她,乾乾淨淨,沒有被人碰過。
就像一片不染塵埃的皚皚白雪,他是第一個發現她的人。
嘗嘗?
念頭剛起,人已經湊了過去,徐晉近距離盯着小姑娘微微張開的紅唇,試着舔了一下。
好像沒什麼感覺?
那為何前世許嘉找來的畫冊上許多男女都會摟着親嘴兒?
是他沒掌握技巧?
徐晉吞咽一下,看看小姑娘緊閉的眼眸,決定趁此機會提前練習一番。
傅宸早起練拳,渾身是汗,擦拭過後去客房那邊逛了一圈。
正好許嘉從房裏出來,帶門時瞧見他,連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快步走過來解釋道:「傅公子,我家公子昨晚睡得不大好,現在還困着,我估計要等晌午才能出發,實在不好意思。」
這是小事,傅宸擺擺手:「既然病着,合該好好休息,用過午飯再走也不遲。常貴你見過了,煎藥飲食有什麼需要注意的,你都告訴他,他自會轉告廚房那邊。」那人看起來嬌生慣養的,或許從沒住過這種莊子吧,畢竟自家人只是偶爾過來,莊子裏面陳設相對都很簡陋。
許嘉連連道謝。
傅宸轉身去了後院,妹妹身體大好,不再忌諱跟人同桌而食,他想陪陪她。
未料到了後院,外面不見一個小丫鬟,安靜地出奇。傅宸心生疑惑,大步走進堂屋,隔着門帘聽到裏面孫嬤嬤蘭香焦急的聲音,像是在哀求什麼。傅宸當即慌了,挑簾進去,「怎麼回事?」
蘭香都急哭了,撲通跪下,低頭認錯:「二少爺罰我吧,昨晚該我守着姑娘,姑娘心疼我熬夜辛苦,勸我回去睡覺,我看姑娘身上痘痂不多,仗着姑娘心軟生了躲懶心思,真就走了,哪想姑娘早上起來發現額頭那塊兒痘痂掉了,不是自己掉的,留了一個……小坑。」
麻子二字,她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的,說了被裏面姑娘聽見,無異於傷口撒鹽。
小坑?
傅宸見過妹妹額頭的痘痂的,足有豆粒那麼大,真若留坑,還能算是小坑?
「去外面跪着。」
傅宸面如冷霜。
蘭香心甘情願地去了,主動跪在院子中央,能被日頭曬到的地方。
早上是蘭香伺候傅容的,進去沒多久就被傅容趕了出來,所以孫嬤嬤也沒瞧見她額頭情形,此時見傅宸動了雷霆之怒,她也心疼,掏出帕子抹淚:「都怪我,平時沒管教好那丫頭,累姑娘受苦……」姑娘家最看重容貌,留了麻子,萬一傳出去,三人成虎,一個傳成滿臉,姑娘的名聲就損了。
除了自家妹妹,傅宸最見不得女人哭,念及孫嬤嬤一直兢兢業業護着妹妹,強忍煩躁道:「嬤嬤先別說了,事情沒發生之前,誰也料不到。嬤嬤先出去,我勸勸妹妹。」
孫嬤嬤紅着眼圈走了,實在是她留在這裏也沒有用。
屋子裏安靜下來,傅宸輕輕敲門,「濃濃開門,有什麼委屈說給哥哥聽,別自己悶着。」
傅容坐在鏡子前,好像沒聽到般,只怔怔地看着鏡子裏的自己。
她看到前世的自己,因這個小坑因它不停提醒她害死弟弟一事不吃不喝,母親磨破嘴皮也沒哄好她,父親一氣之下將她關在屋子裏,只給一日三餐,當天晌午她就堅持不住了,將一桌菜吃的乾乾淨淨,從此開始琢磨如何去掉那個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