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番外4
趙逢春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輾轉難眠,心裏天人交戰。
明天就是高考,但是她已經好久沒去過學校了。
她點頭答應了趙勇,和他結婚,放棄高考。
可就算不是為了陳舟那一場莫名的心動,上大學也一直是她的一個夢啊。
半夜三四點,趙逢春一咬牙,她決定去學校參加高考。
趙逢春偷偷起床收拾好東西,給爺爺留了一封信就動身了。村裡人都起得早,碰到人就不好了。
通往縣城的公共汽車不路過趙逢春的村子,趙逢春步行了三里地才能來到公路上。
然而時間太早沒有車,夜深天涼,趙逢春凍得厲害,就沿着公路朝縣城的方向往前走,動起來至少不那麼冷。
深更半夜路上一個人都沒有,過了有人家的村落就是荒地。路邊的臭水溝嘩嘩的響,夜風吹過,不遠處的樹林裏似乎有奇怪的聲音傳來……
天色未亮,沒有路燈,黑魆魆的一片,只有趙逢春手裏不太亮的手電筒。
趙逢春害怕,不敢太靠邊,見夜裏公路上沒什麼人,就稍微往路中心靠了靠。這條公路很寬,足足能容納兩輛大卡車并行,即使有車過來也不會撞到。
走着走着,忽然發現背後有燈光,趙逢春下意識的扭頭,燈光刺眼,只見一輛車以飛一樣的速度開了過來,汽車鳴了一聲笛,聲音刺耳,似乎轉眼就要撞到自己的身上。
腦子裏剎那間一片空白,趙逢春身體先於大腦做出了反應,迅速往斜前方跑。
“呲——”的一聲響,車輪和地面極速摩擦,車子在身後急剎車,就離趙逢春一步之遙。
然而令人恐懼的是,那輛車根本沒停,路那麼寬,車子只要往旁邊移一點就過去了,但是車主卻是在趙逢春身後就開始發動。
趙逢春正跑着,聽到剎車聲往後扭頭一看,眼睜睜地看着車子又開始朝自己撞過來,嚇得連忙換了方向往另一旁的前方瘋跑。
但是才跑不遠,車子就又開到了趙逢春的身後,她不得不再次轉換方向跑往另一邊……
就這麼左左右右地不停換方向,趙逢春拼了命地往前跑,然而跑來跑去卻怎麼都到達不了路邊。
那輛車一直在後面緊追着趙逢春跑,時不時地鳴一下笛,提醒趙逢春身後死亡之神的存在。
她跑越快車子就跑越快,她累了慢了車子也跟着放慢速度,她剛剛喘口氣車子就開始鳴笛提醒,趙逢春條件反射地又開始加速狂奔。
趙逢春突然有一種荒謬的感覺,她就像是一個供人消遣的玩具,遊戲的主人欣賞着她的恐懼,一切是那麼地滑稽。
一步一步又一步,趙逢春不知道她跑了多遠,到最後她實在沒有力氣了,乾脆轉身閉上眼面朝車子,等待死亡的到來。
然而並沒有想像中的疼痛,車子繞過她停到了她的身旁,趙逢春腿一軟癱倒在地。
車門打開,出來一個男人,黑暗中看不清人臉。
趙逢春抬頭死死瞪着面前的男人,然而男人凌厲的眼神一看過來,她就忍不住牙齒打顫。
沒有愧疚,也沒有憐惜,男人走過來踢了趙逢春一腳,冷聲命令道:“上車。”
“我不上去,你是誰?”趙逢春握緊了書包的肩帶,謹慎地盯着男人,坐在地上沒有動。
然而隨着他的靠近,趙逢春的眼裏卻只剩下恐懼,腿軟地沒有力氣,用手推着地面一點點後退,最後一咬牙翻過身就爬了起來。
輕嗤了一聲,陸遠帆一手拎起趙逢春的胳膊,拖着她就把她扔進了車裏。
腿被地面磨得生疼,沒有着力點,趙逢春掙扎着站起來,手緊拉着車門要出去。
男人一雙黑眸危險地眯起,直接把門往前一關,生生夾着了趙逢春的腿。
“啊——”趙逢春疼得忍不住叫了出聲,眼看男人還要關門,恐懼地將手腳收了回來。
男人很快上門,但是他卻是坐到了副駕駛,趙逢春這才意識到她所在的位置是駕駛座。
“會開車嗎?”
“不會。”
男人的聲音和他的人一樣冷厲,趙逢春害怕地急忙搖了搖頭回答,這時候居然發現自己的嗓子已經啞得快出不了聲了。
陸遠帆往後面一靠,冷冷地目視前方,話卻是對着趙逢春說得。
“開車。”
趙逢春驚恐地看向旁邊的男人,“我不會開車!”
“我讓你開你就開。”
“我說了我不會!”
“我讓你開車!”
“我開車會死人的——”
趙逢春的聲音停止,心跳也快停止,瞪大了眼張大了嘴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男人,他竟然掏出了一把槍頂在了她腦袋上。
“開車!”
趙逢春不敢不聽他的命令,手發抖地摸向方向盤,手剛碰到車鑰匙眼淚就掉了下來。
“你殺了我吧!”
不理腦袋邊冰冷的槍口,趙逢春大動作地轉頭,眼中閃着淚光,聲音帶着哭腔,然而卻一身倔強,有種視死如歸的瘋狂。
男人冰冷地看着趙逢春,趙逢春深吸口氣閉上了眼,仰起脖頸抬起頭,身下的雙手攥緊了衣袖,身體在不聽使喚地顫抖。
靜默,長長的靜默……
頭上的冰冷消失,趙逢春聽見一聲暴喝:“滾!”
眼睛瘋狂地眨動,心臟砰砰砰跳個不停,趙逢春顫抖着手去開車門,突然胳膊一痛,眼前一黑,她就被男人從空中甩到了後座。
趙逢春在後面還沒坐穩,車子就開始疾速前行,於是她整個人隨着車子不停地在車廂內撞來撞去,撞得全身都疼,只能用雙手護着自己的頭部,直到最後摔到了車座的縫隙里才勉強得到一些安穩。
天色漸亮,趙逢春睜着無神的雙眼,感覺她都快要死了,車子才停了下來,到了醫院門口。
萬幸趙逢春的命夠硬,身上都是外傷,醫生上了葯,讓她留病房裏休息。
看了眼時間,才早上六點,離上午第一場考試還剩下三個小時,趙逢春站起來晃悠悠地要出去,陸遠帆攔住了她。
“去哪?”
趙逢春不吭聲,繼續往外面走。
陸遠帆捏住了趙逢春的手,把她扛回了病床上。
“我問你,去哪兒?”
抬眸覷着冰冷的男人,趙逢春嘶啞出聲,“我今天高考。”
薄唇一抿,陸遠帆皺了皺眉,把趙逢春摁回了病床上。
“你先睡,時間到了叫你。”
“我要去學校。”
“那就別考了。”
陸遠帆的聲音輕飄飄的,卻重重擊在趙逢春的心上,他真的會。
趙逢春躺回了床上,閉上了眼,身與心巨大的疲憊竟然真的讓她睡著了。
*
趙逢春夢見了她和趙勇的婚禮。
她穿着紅嫁衣蓋着紅蓋頭坐在大紅色的喜床上,滿屋的紅色,紅得像血一樣。
地上突然出現了血泊,血泊越來越大,漸漸出現了人影。
趙逢春眼睛瞪大,裏面是爺爺,爺爺聽見她嫁給趙勇的事情活活給氣死了!
她伸手去合他的眼,卻怎麼都合不上。
爺爺死了,她也不想活了。
趙逢春一頭撞死在了牆上。
睜開眼卻發現她重生在古代,爺爺還在,爸爸也好好的,她是千寵萬寵的嬌嬌小姐。
冬天出門跟好姐妹們遊玩,回來的路上碰到了個秀才,在冰天雪地里擺攤賣字,衣衫單薄凍得瑟瑟發抖,卻還是挺着脊樑吟梅誦雪,頗有文人雅士的風範。
趙逢春笑他字丑,卻還是付錢全部買下了,笑道:“詩倒是不錯,祝你早日金榜題名。”
上了轎子走遠,卻聽到後面秀才追來的聲音。
“敢問小姐芳名,待陳舟中了狀元,必定登門迎娶”
趙逢春掀開轎簾看了他一眼,臉紅掩面,吩咐丫鬟告知他姓名。
此後,書信來往,飛燕傳情,兩情相悅,海誓山盟。
揭榜之日,果然有狀元上門提親,爺爺問她,趙逢春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交換庚帖,八字相合,鳳冠霞帔,十里紅妝。
鑼鼓喧天娶進門,夫妻交拜入洞房。
趙逢春穿着紅嫁衣蓋着紅蓋頭坐在大紅色的喜床上,滿屋的紅色,看起來是那麼地喜慶。
聽見新郎進來了,趙逢春緊張地攥緊衣袖,害羞地滿臉通紅,想像着他見到她的樣子。
喜稱掀起紅色的蓋頭,新郎喚了聲“娘子”,新娘的笑容凝固。
趙逢春抬頭一看,驚恐地睜大了眼,新郎官赫然長着一張那晚遇見的冷酷男人的臉。
他在對着她笑,她卻渾身發顫。
嘴角囁嚅半晌,趙逢春才害怕地喊出了那個名字:“陸,陸先生!”
“趙逢春,快點,你磨嘰啥啊,還去不去了”
尖細的女聲響起,趙勇的妹妹趙麗跑了過來,言語中滿是不耐煩。
待走近看見了趙逢春,趙麗臉立馬拉了下來,扯着嗓子就是一頓數落。
“你怎麼這就穿上了呀我媽說怕衣服弄髒了都都不讓我哥換呢!到典禮的時候再穿新的!”
“沒事沒事,你哥的西裝一千多呢,新娘子的衣服是租的,多穿一會兒又不要錢。”鄰居大媽看不過去替趙逢春說了句話,大喜的日子講究和氣。
有人卻沒有這個覺悟,趙麗一聽瞪大了眼,愣是跟鄰居大媽頂起了嘴,“嘿,感情不是花你家錢,要是衣服髒了破了婚紗店讓我家賠錢咋辦,你出啊”
趙麗和她媽一樣有一張不饒人的嘴,卻沒她媽有眼力見兒,說話不過腦子,小小年紀在村裡並不遭人待見。
趙逢春家裏沒人,結婚幾乎就是靠鄰居大媽操心,本來趙麗她媽非得讓趙逢春從她家裏出嫁就不樂意呢,被趙麗這麼沒大沒小地頂撞好脾氣也磨沒了。
“行了小麗,不就是你媽沒讓你穿新衣服么,有氣去找你親娘去,跟你嫂子這兒鬧個啥”
“我,我哪有!”
“趙麗,你要不想去就給我滾回家去!”
許是一直不見人出去,趙勇也跟着進了門,趙麗嗓門那麼大他想聽不見都難,今天是他結婚的日子,見趙麗這樣亂使小性子不禁惱火起來。
不知道是怕趙勇還是怕趙勇不讓她跟着,趙麗氣勢一下子就弱了下來,哼唧了幾聲小碎步跑出了門,留下來句不服氣的聲音,“你要我走我就走啊,我才不走嘞。”
拿自家妹子沒辦法,趙勇沖趙逢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麗就這樣,不懂事,蓬蓬你別放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