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番外5
畢竟他們並不熟,也就是那天晚上陰差陽錯地遇見了,即使他弄傷了她,但是後來她高考那兩天也算還回來了,趙逢春並不覺得他欠她什麼。
“你知道他去哪兒了嗎?”
“他問我食堂怎麼走,應該是去買飯了吧。”小護士眼神閃了閃,又紅着臉問道:“你朋友,現在有沒有對象啊?”
“啊?”趙逢春一愣,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沒有?”小護士臉上一喜,“你能不能介紹我給他認識啊?”
趙逢春慢半拍地反應過來,再次尷尬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對象,要不,我幫你問問?”
“哎呀算了,我就隨口一說,有事先走了。”
小護士紅着臉小跑着離開了,留下趙逢春神情迷茫地站在原地。
“小姑娘,剛那個小護士什麼意思?你朋友已經幫你把醫藥費付過了?”
好心的阿姨喊了喊她,趙逢春才回過神兒來。
“阿姨,你先去照顧叔叔吧,手術費的事情不用你們,我會想辦法的。”
趙逢春爺爺的手術費不用問也知道肯定不少,誰沒事嫌錢扎手啊,那對夫婦其實打心底里也是不想拿錢,只不過看小姑娘實在可憐才……她們態度好,也是打溫情牌,就怕出了事這小姑娘死咬着她們不放。
一聽趙逢春的話,阿姨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拍了拍自己的手,“呀,居然都這個點兒了,我家老頭該吃藥了,那我就先走了?”
見趙逢春點了點頭,那位阿姨才走,一轉身整個人就鬆了口氣的感覺,腳步越走越快,臉上也逐漸露出了笑意。
*
趙逢春繼續坐在監護室外面等着,當新娘子一整天都沒怎麼吃東西,肚子空空的,但卻沒有一點胃口。
爺爺還沒有醒過來,陸遠帆也沒有回來,趙逢春手捂着臉趴在雙膝上,覺得自己彷彿和世界隔離了一樣。
樓道里說話聲走路聲那麼吵鬧,她明明聽見了,卻也沒聽見似的,心裏安靜地可怕。
不知道什麼時候她的頭猛地向下栽了栽,趙逢春才清醒過來,她竟然就那麼趴着睡著了。
“菜已經涼了,飯還是溫的,食堂已經打烊了,你要是不想吃的話可以去外面。”
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趙逢春下意識地抬頭,竟看見了陸遠帆的臉。
陸遠帆就坐在離她一個位置的座位上,挺直着身板兒不靠近椅背一分,二人中間的空位上放着打包的晚餐。
“謝謝,不用了。”由於長時間壓抑的哭泣,趙逢春說話時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啞得厲害。
“你爺爺還沒醒,不過醫生說現在一切正常。”
陸遠帆在一旁專心致志地看報紙,看都沒看她一眼,卻洞悉一切地回答了趙逢春最關心的問題。
“謝謝。”
趙逢春再一次道謝,除了一句謝謝,她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緩緩地拆開了裝粥的塑料盒子,趙逢春拿起湯匙喝了一口白粥,醫院的食物比較清淡,旁邊的小菜看起來也是白白淡淡的沒什麼味道。
“你吃過了嗎?”趙逢春不知不覺地就問出了口,可能是覺得陸遠帆吃不下這裏的食物。
陸遠帆這才轉過頭用正眼看了看她,挑了挑眉,道:“喝了粥。”
“哦。”趙逢春點了點頭,只是喝了粥而已。
不知道為什麼不敢抬頭看他,趙逢春低着頭,默默吞咽碗裏的粥。
粥的味道並不好,趙逢春怕發出聲音,喝得很慢,還沒喝幾口就涼了,更加咽不下。
“不想吃就別吃,我幫你去外面買一點。”
陸遠帆突然站了起來,奪走了趙逢春手裏的碗,作勢就要離開。
“不用不用,”趙逢春匆忙咽下嘴裏的粥,連忙擺手,“是我現在沒有胃口,吃什麼都吃不下。”
陸遠帆聽了沒有吭聲,把粥放到了小菜旁邊,又坐下了。
趙逢春舔了舔乾澀的唇,鼓足了勇氣才說出口,“那個,謝謝你幫我墊付了醫藥費。”
不待陸遠帆出聲,趙逢春倏然抬起了頭,睜大了眼睛認真地看着他,“我會想辦法還你的。”
陸遠帆輕皺了下眉頭,也正了面色跟她對視,“如果我說不用你還呢?”
“為什麼?”趙逢出疑惑,不明白陸遠帆為什麼幫她。
陸遠帆頗為不自然地扭過頭,避開了她的視線,用手彈了彈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如實回答她的問題。
良久,陸遠帆才出聲:“嗯,就當是那天晚上對你的補償。”
一提起那天晚上,二人均是沉默。
那天晚上對於趙逢春來說無異於噩夢,那天晚上的陸遠帆對於趙逢春來說就是惡魔,雖然後來的兩天陸遠帆表現地很是正常,趙逢春想起來還是心有餘悸。
趙逢春高考那兩天除了考試的時候一直和陸遠帆呆在一起,但是他什麼都沒說,沒有道歉,也沒有提過那晚的事情。
這算是他遲來的道歉?
那他那天晚上,又是為什麼那麼對她?
他們素不相識,若是陸遠帆稍微再激動一點,趙逢春可能就真的沒命了。
“我能問問,那天晚上,到底是為什麼嗎?”趙逢春覷着陸遠帆的神色,還是問了出來。
“你是不是——”趙逢春話剛出口,就連忙打斷自己緊張地解釋,“你別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我是說,我們之前並不認識,你的行為有點點奇怪……。”
趙逢春沒問出來的話是——你是不是,有什麼精神方面的問題?
趙逢春平時最愛看書,她不愛說話不愛玩,在學校里學習煩了的時候就去圖書館借書看,各種雜書都看了不少。
陸遠帆這種情況,很像是精神分裂症,又或者是人格分裂?
似乎是看出來了趙逢春的想法,陸遠帆的面色變得十分古怪,沉思半晌,才舒展開了眉頭。
陸遠帆長臂一伸,瀟洒恣意,修長好看的手輕輕搭在了趙逢春身後的椅背上,因為外套借給了她,此時他身上只着一件半袖短T,手臂上的肌肉緊實有力。
他就那麼直勾勾地凝視着她的眼睛,眼神依然冷清,趙逢春竟從中窺見了淡淡的笑意,轉眼就見他唇角微微勾起,多了一抹誘人的弧度。
心中一跳,呼吸不穩,鼻尖飄散着一股淡淡的煙味,那是屬於他的味道,趙逢春輕嗅了一口,破天荒地覺得有點好聞。
明明他只是一隻手搭在自己身後,趙逢春卻覺得周身都被他禁錮着,空間變得狹小,她變得無所適從。
“如果我說,我那天晚上只是心情不好,你信不信?”
信!
不是,這種鬼話,她當然不信!
可陸遠帆就那麼看着她的眼睛,眼中漾着溫柔的笑意,說話不要太坦蕩,趙逢春覺得她不點頭都有點對不起他。
“可,可能是吧,我有,我有時候也會心情不好。”
扯了扯唇,趙逢春乾巴巴地回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趙逢春垂眸,不自在地攏了攏耳側的頭髮,身形不着痕迹地往遠離他的一側傾了傾,感覺呼吸順暢了好多。
“不過,錢還是要還你的,但是可能得慢慢還。”
趙逢春的心裏也很迷茫,她不確定,今晚過後,她和趙勇還會不會走下去?
若是爺爺醒來最好,若是……那麼她就要想辦法靠自己賺錢還債了,村子裏比她小的都能出去打工,那麼她也可以!
陸遠帆淡淡看了趙逢春一眼,什麼都沒說,扭過頭閉目養神。
雖然認識不久,他也看出來了趙逢春這個女人認死理,他有點累了,不想跟她爭執。
她不明白,那個陌生的男人為什麼要那樣對待一個完全不相干的她?她曾真的以為自己會在黑色的長夜裏被折磨死去!
如果不是今天再次見到陸遠帆,她情願當做那是一場夢。
不管夢裏多兇險,醒來萬事皆安。
從掀開蓋頭看到陸遠帆的第一眼起,趙逢春就開始心慌,那段噩夢般的記憶她強迫自己忘記,如今卻又洶湧而出。
明明只在一起呆過短短的兩天,卻因為恐懼對他細小的表情動作都格外熟悉,陰晴不定的男人,就怕他轉瞬就從溫柔的佛陀變成地獄的惡魔。
比如方才一閃而過的陰翳眼神,當初就因為她不願意吃他叫來的豪華晚餐,溫和笑着的他突然捏起她的下頜將一碗粥生生灌了進去!
似乎源源不斷的粥堵在嗓子裏,趙逢春恍然覺得空氣有些窒息。
*
“蓬蓬,你沒事吧,要不先回去休息?”
注意到趙逢春的異常,王靜暗中推了推,喚回了趙逢春遊離在外的意識。
“我沒事。”趙逢春輕輕搖了搖頭,用眼神感謝王靜的好意。
趙勇已經和前面桌上的人寒暄起來,趙逢春跟在趙勇身後,低着頭一副小媳婦兒的樣子,看到她神色不安大家也沒多想,只當她是新娘子害羞。
“新娘子,快過去敬酒啊。”
旁邊帶新媳婦來認人的堂嫂使了個眼色,趙逢春連忙舉起酒杯露出一個乾巴巴的笑。
趙麗拿着托盤,上面放着個小酒壺,看人酒喝完了趙逢春就上前幫忙斟一杯。
平常爺爺沒事兒就喜歡喝兩口,天冷的時候喝完熱乎乎的,趙逢春有時候陪着他,也練出了一點酒量。
不過新娘子敬酒只是走個形式,費不着動真格的,趙勇喝一杯,她就抿一口。
轉眼一桌人敬了個差不多,只剩下陸遠
帆和於偉坐在那裏,趙勇不認識他們,沒人介紹也不好貿然過去。
“來,勇子,敬敬這位,這可是頂頂有名的大導演,拍的電視劇上過電視的!”
“呵呵,低調低調。”
有個村幹部舉起大拇指熱情地介紹於偉,讓新郎敬酒,於偉連忙攔住,站了起來端起酒杯敬新人。
“祝新郎新娘百年好合,早生貴子。你看匆匆過來了也沒準備,一會兒找個紅包得把禮錢補上。”說著於偉就請旁邊的人去找個紅包過來。
“客氣什麼呀,您能過來就是給面子不是?”
“就是就是,能來就好。”
於偉和新郎新娘碰杯,自己幹了,趙勇也幹了,趙逢春照例抿了一口。
“這不行啊,新娘也得乾杯!”
有人起鬨,趙逢春不得不仰頭把酒喝完。
陸遠帆抬眸看了過來,突然和陸遠帆的視線對上,趙逢春握着酒杯的手抖了抖。
嘴角一彎,陸遠帆一字一頓地吐出了幾個字,語氣篤定。
“趙,逢,春。”
性感磁性的嗓音只讓趙逢春覺得害怕,聽到他念自己的名字,趙逢春渾身一僵。
他認出來她了!
趙逢春剛才還抱着一種僥倖,化了妝的她和素顏有一定區別,那個男人認不出來她,也說不定他已經把她給忘了。
陸遠帆一直像個隱形人一樣,他這一出聲,全桌的人都把目光移向了他,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你怎麼知道她的名字?”趙麗尖細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打破了沉默。
女人直勾勾的目光讓陸遠帆不適地皺了皺眉,連個眼神都沒有甩給她。
於偉害怕陸遠帆說出什麼驚人的話來,搶在他之前開口回答:“呵呵呵,我們都來參加婚禮了,怎麼能連新郎新娘的名字怎麼能不知道呢?要不這禮錢給得就冤枉了。
“就是就是,小孩子說話於導您別放心上,這新郎新娘都是一個村兒的,從小一起長大,那什麼俗話說得好,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於偉笑呵呵地一開口,馬上有人接話,很快就把氣氛搞活絡了。
堂嫂扯着趙麗的胳膊退到了後面,瞪了她一眼,農村這種場面一般都沒有女人說話的機會。
趙麗不甘地撇了撇嘴,沒再吭聲,目光又忍不住瞟向那個帥氣有型的男人,不知想到了什麼,臉紅了一片,害羞得低下了頭。
丰神俊朗的男人神情淡漠,垂眸微微晃動着手中的酒盅,周邊的熱鬧似乎與他無關。
明明他是在坐着別人站着,卻給人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仿若是高高在上的神祗誤入人間。
趙逢春跟着趙勇賠笑,刻意不去看陸遠帆,然而整顆心卻不受控制地吊在陸遠帆身上。
凳子摩擦地面的聲音輕響,陸遠帆冷不丁站了起來,嚇得趙逢春猛地後退了一步。
眾人異樣的目光又匯聚到了陸遠帆身上,他卻視若無睹,仍然神情自若,目光凝向了退後一步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