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算計她不成,又擔心事情敗露傳到皇上的耳朵里,才會如此坐立不安。
【第四十三章多嘴多舌惹禍端】
「早聽聞徐府四姑娘極懂規矩,又得太後跟前的嬤嬤親自教導,今兒個皇後娘娘設宴,怎麽卻是來遲了?難不成是不將皇後娘娘放在眼中?」
說話的是戶部尚書的二姑娘方宜雪,她身着一身翠綠色的鳳尾裙,頭上插着一根翡翠鏤空雕花簪子,因着是皇後設宴,打扮得格外嬌艷。
她的話音剛落,眾人的視線就全都落在徐昭的身上。
自打太后賜婚,滿京城的貴女就都知道了徐府有個四姑娘,年紀雖小,卻得了太后青睞,賜婚給了二皇子。若說開始存着幾分同情和奚落,如今皇上封了二皇子為肅王,眾人心裏頭就只有羨慕嫉妒了。
聽說,幾日前皇後為大皇子請封裕王,卻被皇上好生訓斥了一番。皇上這態度,可不是擺明了比起大皇子來,更中意肅王嗎?指不定,這江山社稷最後會落在肅王手中,到時候徐府四姑娘的地位定是水漲船高,旁人見了,怕就得稱一聲皇後娘娘了。
這戶部尚書家的二姑娘真是個沒眼色的,竟問出這話來,若被肅王知道了,指不定要怎麽報復她。當年她在長公主府參加宴會,因為出言不遜,被肅王叫人掌嘴的事情京城有哪個不知道?怎麽得了一回教訓,還學不了乖。
聽着方宜雪的話,徐昭微微愣了愣,站起來對皇後福了福身子,「娘娘恕罪,方才臣女進宮是由個小太監領路的,興許才進宮不久,竟然走錯路,臣女這才來遲了,還請娘娘恕罪。」
其實她根本就沒有來遲,而是皇後來早了。
或許皇后是存了心思想要算計徐昭,可徐昭話中故意提到了那小太監,皇後知道她是被肅王跟前的侍衛護送到御花園的,本就心中有鬼,哪裏會將此事張揚開來?
於是見着徐昭福下身子,皇后便笑了笑,溫聲道:「也不算你來遲,說起來,倒是本宮來早了。起來吧。」皇后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
徐昭應了聲是,這才起身,重新坐了下來。
見着皇后這般輕易便饒過了徐昭,方宜雪眼中閃過些不甘和憤然,才想開口,便被跟前的長姊方宜君拉住了。
方宜君瞪了她一眼,壓低了聲音警告道:「別胡鬧,她往後可是肅王妃。」
不等她接話,坐在一旁的穆芷薇便笑着道:「方二妹妹沒將事情弄明白,就冤枉了徐四姑娘,實在有失分寸,幸好娘娘寬厚沒有怪罪。不然太後知道了,也是會不高興的。」
她這話沒說完,可意思卻是最明白不過——太後派了跟前的嬤嬤到徐府教導徐昭禮儀規矩,若說徐昭不懂規矩,可不是說太後跟前的嬤嬤沒教好,又或者是太后信錯了人。
聽着穆芷薇的話,皇后微微皺了皺眉頭,看着方宜雪的目光就帶着幾分不滿。
方宜雪被看得身子顫了顫,咬了咬嘴唇,心裏不甘。
方宜君見着皇后動怒,忙拉着她雙膝一曲跪在地上。「娘娘恕罪,臣女沒有管教好幼妹,請娘娘責罰。」
方宜雪被自家長姊一拉,慌亂之下重重跪在地上,膝蓋都磕破了,很快就滲出鮮血。
皇后看了跪在地上的兩人一眼,微微笑了笑,視線朝坐在那裏的徐昭看去。「你是不懂規矩,不過這事關係到徐四姑娘,若她不計較你失了分寸,本宮便也饒過你一回。」
皇后這話分明是在為難徐昭,若是徐昭計較,就是失了大度,若是她不計較,這滿宮裏的人就會覺得她是個任人拿捏的,傳出去也不大好聽,便是太後知道了,也會覺得她這個准王妃綿軟了些——這宮裏頭,性子太好可不是什麽好事。
聽着皇后的話,徐昭挑了挑眉,看着跪在地上的方宜雪,想了想才站起來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開口道:「臣女有個主意,不知好是不好?」
皇后目光變了變,笑着點了點頭,「說來聽聽。」
聽着皇后的話,徐昭才笑盈盈道:「今兒個娘娘設宴,方二姑娘失了分寸,擾了娘娘的雅興,不如娘娘罰她撫琴助興,若能博娘娘一笑,也算是將功折罪了。」
徐昭的話音剛落,眾人眼中俱是露出驚訝,看着徐昭的目光也和之前有些不同了——
這徐四姑娘年紀雖小,倒真是個聰慧的,也是個厲害的,她說撫琴助興,可不是將方二姑娘當做那樂妓取樂了?可偏偏卻說是因着擾了皇後娘娘的雅興,方二姑娘撫琴,是為了博娘娘一笑,彌補自己的過錯。
這下子,眾人看着方宜雪的目光或是同情,或是奚落,只等着看她的笑話。
察覺到四面傳來的視線,方宜雪既尷尬又難堪,臉色越發難看起來,帶着幾分怒意朝徐昭瞪去。
四目對視,徐昭淡淡一笑,開口道:「妹妹若是不願意,只當是我強求了,想來娘娘也不會怪罪。」
到了這會兒,方宜君才見識到了徐昭的厲害,示意了自家妹妹一眼,叫她別得罪了皇后,方宜雪狠狠一咬唇,答應了。
很快,就有太監搬來了一把硃砂琴。「姑娘請。」
方宜雪慘白着臉,站起來坐了過去。
「既是秋日賞菊,妹妹不如以秋字為題,彈上一曲。」說話的是鎮國公府的二姑娘穆芷薇。
聽着她的話,方宜雪氣得身子顫了顫,恨不得上前撕碎她臉上的笑容。
皇后瞥了方宜雪一眼,點了點頭。
方宜雪只得接受,她心裏頭亂得很,手指放在琴弦上,緩緩抬起,輕輕一撥,空靈的聲音隨之飄出,速度緩慢,細膩多變,一唱三嘆,哀婉凄絕,叫人湧起無盡遐思。
可她才彈了幾個音,御花園裏的氣氛頓時凝固了——竟是一曲〈漢宮秋月〉。
皇后坐在主位上,待那琴聲響起,臉色便陰沉下來,跟前的宮女和嬤嬤俱是凝神屏息,連大氣都不敢出,即便是貼身伺候她的阮嬤嬤,也一臉小心和不安。
御花園裏除了琴音外沒有一點的聲音,正因為這樣,方宜雪那曲〈漢宮秋月〉才越發的清晰起來。
方宜君頓時跪了下來,臉上滿是慌亂。
見着長姊如此,方宜雪的琴音顫了顫,當即停了下來,臉上還帶着一絲不解。
徐昭坐在那裏,嘴角抽了抽。若是沒人在,她一定要忍不住笑了。
這方宜雪方才是不是氣糊塗了?彈什麽不好,偏偏選了一首〈漢宮秋月〉。雖說樂曲中所講的是宮女面對秋夜明月,不得君恩,可這會兒彈給皇後娘娘聽,分明是暗諷皇後娘娘不得皇上恩寵。
「娘娘恕罪。」方宜君重重磕了個頭,肩膀顫抖着,不敢抬起頭來。
皇后臉色鐵青,將手中的和闐白玉茶盞重重摔在地上,喝道:「好個〈漢宮秋月〉,方宜雪,你是諷刺本宮當不得這後宮之主嗎?」
聽着皇后的話,方宜雪才後知後覺明白過來,知道自己闖了大禍,心中驚懼到了極點,雙腿一軟就跪在地上。她的臉色本來就有些慘白,這下更是沒有了血色,眼中滿是慌亂。
「娘娘恕罪,臣女是無心的。」還不是那穆芷薇說是以秋為題,她腦子裏亂得很,下意識就奏了這曲〈漢宮秋月〉。
方宜雪聲音顫抖着,顯然是害怕到了極致。
「來人,拉下去杖責二十,方夫人教不好女兒,本宮替她管教一回。」皇后沉聲道。
她的話音剛落,就有兩個太監搬了長凳來,手裏拿着兩根兩尺長的紅漆板子。
方宜雪整個人都癱軟在那裏,雙腿哆嗦着哭喊,「娘娘饒命,娘娘饒命。」
不管她怎麽求,最後還是被當著眾人的面打了二十板子。
她本就是養在閨閣,細皮嫩肉,哪曾經歷這樣的陣仗,打完後差點就昏死過去,動彈不得。
那兩個太監拖着她回來,地上蹭了一路鮮血。
待方宜雪謝恩後,皇后皺了皺眉頭,揮了揮手叫人又將她拖了下去。
一場賞菊宴,就這樣結束了。
「妹妹不必自責,這些都是她咎由自取。」等皇后的鳳駕離開,穆芷薇這才走過來,看着徐昭,語氣中滿是安慰。
她這一開口,眾人的視線就全都落在徐昭的身上。
徐昭笑了笑,搖了搖頭,「我哪裏會這樣想,也是她自己糊塗,姊姊說了句以秋為題,她便奏了一曲〈漢宮秋月〉。姊姊若是早知道,怕也不會如此提議,實在是湊巧了。」
話音剛落,穆芷薇嘴角的笑意就僵在那裏,徐昭笑了笑,不等她開口,就轉身離開了。
而她才從御花園裏出來,就有宮女上前,說是太後傳召。
徐昭微微頷首,隨着那宮女一路往慈安宮去了。
「太后對徐四姑娘可真是看重。」說話的是建寧侯府的嫡長女蕭思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