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可你祖母又怎麽甘心?她便和你娘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又想叫我嫁給你二哥,省得白白浪費了一個與我們睿王府聯姻的機會,誰叫我們睿王府家勢正旺,但安國公府卻是只有國公爵位,沒人在朝廷擔任實職。可我堂堂宗室郡主怎容你們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計與羞辱!」
顧欣湄眼色一凜,「我本是不耐煩與你解釋的,可你竟敢打上門來提出無理要求,還滿口胡言亂語敗壞本郡主的名聲,實在是欺人太甚!今日咱們索性掰扯清楚,今後若叫本郡主再聽見你如此大放厥詞,可別怪我不給你留情面!」
秦子盈又一次被顧欣湄羞辱得面紅耳赤,良久都說不出反駁之語,最後只能再次哭泣。
顧欣湄看着她又一次無聲的哭泣了起來,沒覺得解氣,反而忍不住嘆息了一回。
誰知也不等她嘆息落下,就見秦子盈跺腳道:「你這都是胡說八道、是狡辯!若一切都是我祖母和我娘強迫你的,我也是被我祖母和我娘逼着屢次來遊說你的,你怎麽從沒跟我說一聲不同意?」
顧欣湄憐憫的看向秦子盈。
「秦大小姐你是不是傻的?你是覺得我的婚姻大事能歸我做主呢,還是能歸你說了算數?你一直都以為只憑咱倆聊幾次天,就能將我的親事定下來了,你好換雙媒人鞋穿穿?秦大小姐你醒醒吧,你可是國公府嫡出的大小姐,能不能長個心眼啊?」
見她都將話說到這分兒上了,甚至不惜一次兩次的提點,秦子盈還是一副懵懂無邊又憤恨非常的樣子,顧欣湄突然就覺得好沒意思。
那位草包夫人雖是秦子鋒的後娘,京城裏的謠言也傳過秦子鋒死得有蹊蹺,可這位夫人對待秦子盈這個親生女兒也早失了做母親的責任吧?
那她又憑什麽替那個草包夫人教養女兒!
「算了算了,看在你年幼無知的分兒上,我也不跟你計較了,快走吧!」
顧欣湄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再也不看秦子盈一眼。
秦子盈無奈,再看徐嬤嬤等人已經虎視眈眈的擺出了送客態勢,彷佛她若不速速離去就要動手趕人一般,她只好用力跺了跺腳,轉身一溜煙兒順着廊橋跑了。
顧欣湄就這麽目送秦子盈的身影越來越遠,遠得只剩下一個黑點了,才沉聲招呼徐嬤嬤等人,再陪她回到水心軒去。
可就在一轉身之間,她彷佛聽到了什麽東西發出了斷裂聲音。
她順着那聲音定睛一瞧,竟是眾人置身的這座廊橋,廊橋頂上的一根橫樑正在迅速斷裂!
「危險!」顧欣湄大聲警告,以便提醒身邊的僕婦們速速逃離,一邊伸手拽住徐嬤嬤的胳膊,撒腿就順着廊橋朝岸上跑去。
眾人不過是跑出十幾步遠,那橫樑終於徹底斷裂,重重的就往廊橋的中間砸下。
雖說丫鬟嬤嬤們隨着顧欣湄那一聲警告,大半也都來得及跟隨逃出,卻有個小丫頭擠不過眾人,被那橫樑掃到了腿上,小丫頭哎喲一聲,被這重重的一下掃得飛出了廊橋,慘呼之聲與撲通落水聲同時響起,在湖面上激起水花。
好在此時的顧欣湄已經遠遠站定,掩着口看着這一切。
她急忙招呼會水的僕婦們趕緊去將那小丫頭撈出來帶去治傷,在她驚魂未定的表情之下,既有三分慶幸,更有七分惱怒與憎恨。
堂堂親王府湖上廊橋的橫樑竟這麽脆弱?
看來那關側妃設計的是個連環套啊,若是她在湖心的水心軒里死了也就罷了,若是死不了,這廊橋上斷裂的橫樑就是要她性命的下一個陷阱。
不過這也難怪……顧欣湄挑唇默默冷笑。睿王妃亡故已十年,關側妃也掌管了睿王府的中饋十年,野心可不就是越來越大了?
誰知就在顧欣湄挑唇冷笑之際,只見一個身影從她身邊飛速閃過,頃刻間便進了廊橋里,來人膝蓋點地跪在地上,抬頭朝那碎裂的橫樑看去。
她正要再喊一聲危險,因廊橋的頂棚隨時還有坍塌的可能時,那身影就已轉頭飛奔而出。
等來人重回到眾人身前站定,便對顧欣湄躬身抱拳道:「屬下來遲,還請郡主恕罪。」
顧欣湄這才發現這個男子穿了一身侍衛衣裳,忙對他擺了擺手道不用多禮,「你先將你所見細細講來。」
那侍衛黑沉了臉,對她和徐嬤嬤娓娓道出,那斷裂的橫樑切口根本就是人為!
「因郡主最近很喜歡在水心軒歇晌,屬下每日都會親自檢查廊橋與水心軒內外樑柱,直到昨日都未曾發現年久失修或是新鮮蟲蛀的狀況。」侍衛眯起眼睛,報告道:「而那斷裂橫樑的兩邊卻有着很新的鋸齒痕迹,想來是今日被誰悄悄用鋸子鋸過,只留了不足半寸還連接着,稍一受震動便會徹底斷裂。」
顧欣湄眉頭一皺,立刻朝他逼近兩步,厲聲喝問:「段暄,父王和世子這一次臨走前可是再三交代你務必護我安全的,你一直以來也都做得很好,可你方才為何姍姍來遲?」
段暄的身分是她的侍衛小隊隊長,他向來盡職盡責,為何偏在今日常不見人影?
比如她在水心軒被白綾勒住時,比如廊橋橫樑斷裂時,他又在何處?
段暄是在七年前被原主的世子哥哥親自挑選出來的,負責帶着五人小隊護衛原主的安全,向來忠心耿耿。
此時一聽顧欣湄問話,段暄立時了解她的意思,郡主聰慧,既得知廊橋橫樑被人為損壞,便知道他的姍姍來遲必是中了調虎離山計了!
段暄摘下腰間佩刀斜背在背上,以負荊請罪之姿跪在地上,沉聲道:「屬下失了防人之心,被人用計調離,還請郡主責罰。」
「果然如此?」
顧欣湄淡淡的笑了,既有「還真被她猜到了」的瞭然,又有些「麻煩果然越來越大了」的無奈。
她本以為這個親王府郡主的身分能助她早日報仇雪恨,早早弄死林氏和那一干狗腿子呢,誰知這個新身分也是背着一身的亂麻,理也理不清,看來還得先快刀斬了再說?
顧欣湄無奈笑了笑,便喚起段暄沉聲吩咐他,命他去前院將她哥哥顧霆的書房收拾一番,她要在那裏召見長史崔奎。
「至於你今日的失職……我暫且給你記着,但求你這幾日能將功贖罪吧。」
徐嬤嬤聞言便有些不解。「郡主若要見崔長史,就叫段暄將他喚到這裏來便是,也正好能讓他瞧瞧這破廊橋,又何苦再頂着大日頭去一趟前頭?」
顧欣湄笑了,「嬤嬤覺得這後宅包括咱們的和香閣,還有關氏伸不進手的地方嗎?」
別說是後宅,就算是前院恐怕也有不少被關氏收買的人手呢,否則段暄這大半個下午怎麽就被人找了藉口調走了。
那麽細論起來,也就只有她哥哥的書房還安全些,崔奎這個人也能信任!
要知道這可是她哥哥臨出征前特地交代她的話,如今到底派上了用場,想必哥哥也早就清楚關氏狼心狗肺,生怕妹妹吃了虧呢……
顧欣湄想到這兒,越發不容分說的發話,「我知道嬤嬤是擔憂我脖子上的傷,想着還是叫我早些治傷要緊,可是你聽,我這聲音不是好好兒的?至於這外傷,等回頭再用點化瘀的藥膏就是了。」
這事兒也由不得顧欣湄不急切,她從閻王爺那兒撿回一條命容易嗎?
過去的原主雖然有着一身自幼研習的好武藝,可到底是七歲就沒了親娘的女孩兒,心思難免單純了些,不知道和關氏這種狠辣毒婦內鬥幾乎沒有勝算。
可如今她來了,她就不能再被局限在後宅,更不能再次死於內鬥,重蹈原主和自己前世的覆轍。
她才吃了接踵而來的兩個大虧呢,難道還能老老實實回到和香閣去,再等着關氏那毒婦繼續出招不成?
她還要好好留着這條命殺回武定侯府去呢!
崔奎這個朝廷命官是做什麽用的?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就在顧欣湄的話音才落下,彷佛就是為了驗證她那句「沒有關氏伸不進手的地方」,她與徐嬤嬤等人就瞧見關氏已經被人前呼後擁着,遠遠的朝這湖岸邊走來了。
顧欣湄頓時唇角勾起輕蔑的笑蓉。
看來關氏和她那一對庶妹這是聽說她沒死,立刻就坐不住了?想來親眼瞧瞧她到底是長了幾個腦袋,連段暄都被調走了,兩個必死的關卡還是被她僥倖逃脫了?
這樣也好啊,她心裏正壓着一股邪火兒急待發泄呢,有人主動送上門來做靶子,正好讓死裏逃生又長了本事的她重新給這睿王府正正風氣,好好立一立郡主的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