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托河――久靈一家和何大娘(下)

在托河――久靈一家和何大娘(下)

我記得何大娘當時瞟了我一眼,然後用一種奇怪的語氣大聲回答:“你媽我不知道!”炮彈一下子就愣在那裏,這老人家也太火爆了吧?我哪得罪她了?後來想了想,這位大娘的年紀跟我媽差不多,俺也不算吃虧,沒準當地人都這麼說話呢,我一邊安慰自己一邊走進食雜店,何大娘見我進來突然就拉住我的手開始用蹩腳的普通話不住地道歉:“我們是少數民族!我們喝多了酒我們不懂事!”炮彈實在是受不了她這麼一驚一咋的,我確信何大娘是喝多了,她的道歉沒完沒了,翻來覆去還是那麼幾句。炮彈大學時喝多了酒也是這樣拉着冤家對頭的手激動地給人道歉,而且也是翻來覆去沒完沒了。

何大娘為了更真摯地表示她的歉意非要拉着我翻過一米多高的木柵欄到她家去吃餃子。她的力氣大得驚人,炮彈又不敢太過掙扎,有門不能走只好跟着她一起翻了過去。盛情難卻嘛,看來鄂倫春確實是個好客的民族。可是當我見到何大娘的兒子時就立刻改變了主意。這位剽悍的鄂倫春大哥也是醉眼朦朧,說話顛三倒四,滿嘴跑舌頭,經過一番客氣的推搡,炮彈以給他們拍照為名成功地把他們的注意力從餃子上面吸引開,拍完照后又捶胸頓足地表示一定會把照片給他們寄來,這才被放了出來。

當炮彈拎着一桶白酒兩瓶罐頭筋疲力盡地回到久靈家時,久靈正準備出門去找我。他聽說我真去了河灘那邊就問我有沒有被狍子套兒套到,我嚇了一跳,責怪久靈為什麼不早說。久靈說你又不是傻狍子,你不是有手嗎?被套住你自己解開不就完了嗎?我現在很後悔當時沒跟久靈學點下套兒的技術,以後再爬山的時候就可以在帳篷周圍下一圈套兒,沒準會有意外收穫呢。

我讓久靈帶着我去老鄉家買樺樹皮盒子,做樺樹皮盒是鄂倫春人和鄂溫克人的傳統手藝,但現在整個托河已經沒幾個人做了。久靈領着炮彈來到一位據說很有名氣的做樺樹皮盒的大娘家裏,炮彈一進門,就跟這位大娘抱拳拱手:“何大娘,我又來了!”

現在的樺樹皮盒遠不如我在阿里河博物館裏看到的那麼精緻,縫盒子用的是塑料線而不是傳統的馬尾巴,盒子上的傳統圖案少了,取而代之的是花草竹子等,據說是照着小學教科書上的插圖畫的。傳統就這樣被侵略着,民族就這樣進步着。

我不想再呆下去了,我要走了,久靈的姐姐做了幾個菜,但只有我一個人吃,久靈一家已經吃過了,我在他們的目光注視下一口一口地嚼着。說實話,久靈姐姐的手藝還不如炮彈呢,但我還是邊吃邊讚不絕口。飯後給久靈一家照相,然後久靈送我去坐回吉文的車。我們一路上說笑打鬧,當車開動的時候,我和久靈揮手告別,我清楚地知道也許我們一輩子也不會再見了。旅行就是這樣,見過的人就像路邊的風景,早晚要消失在身後,炮彈並不傷感,但是會懷念。

沒有見到騎馬挎槍的鄂倫春獵手,炮彈並不感到遺憾,我知道那種古老的漁獵的日子早就一去不返了,大興安嶺上的雪地里已經很久沒有駿馬的蹄印了。雖然我也知道有很多的動物需要保護,但我總是忍不住在想,放下獵槍的鄂倫春還是鄂倫春嗎?我甚至有點嚮往傳說中充滿暴力和槍聲的托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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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驢”行天下――旅行者眼中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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