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活不過十章
沈明淵在自己的屋子住着,每天勤於修鍊。聶辛在隔壁住着,除了養傷就是作妖,不像個被救了一命的倒霉蛋,像個來享福的大爺。
沈明淵自救了他一命之後,就沒來看過他,只吩咐了照顧他的僕人平安每天關注着,將他的動靜每天彙報過去。
一晃,就是半個多月過去。
沈明淵越來越沒耐心,每天都等着聶辛趕緊拍屁股走人,別再賴在他家裏吃白飯。
會打,了不起啊?
他心中鬱悶,懷疑聶辛就是仗着自己打不過他、不想得罪人,就住着不走佔便宜。
沈明淵心想自己再呆一天,最多一天,那聶辛再不走人,自己就不管他了,先回沈宅。
跟聶辛保持好距離,避免被人抓去關小黑屋了,並不能就此高枕無憂,不久后還有另一場劫難,會讓沈家整個覆滅。
就算不能救下整個沈家,他也得想辦法讓自己活下來。
第二天,聶辛突然出現在他的眼前,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
沈明淵原以為他突然來見自己,是傷養好了,臨走來找自己道別的。
終於能送走這麼一尊佛,沈明淵心中如釋重負,有點高興,又不敢表現地太明顯,就只是矜持地微笑,
“聶大俠。”
聶辛站在他面前,身材挺拔,早已看不出初見時的狼狽模樣,雙眸依舊深沉,敵意和殺氣似乎也隨着傷勢痊癒而被洗去了。
他臉上看不出什麼喜怒,朝沈明淵道了謝,
“沈公子救命之恩,聶某記下了。”
沈明淵搖搖頭,“別記着,忘了吧,我救你只是怕被你殺人滅口,沒別的善心。”
這話說得不算違心,聶辛在他臉上探究地看了半晌,不知在想什麼。
“沈公子這是打算離開?要去哪裏?”
沈明淵皺眉,似是不悅被人打聽行程安排,“聶大俠若是傷勢好得差不多,也可自行離開了。”
這一句答非所問,已是在委婉趕人走。
這樣的態度不算客氣,聶辛卻沒露出一絲怒容,反而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可我不喜歡欠人情,無論沈公子意圖如何,到底是救了聶某性命,讓聶某有了清靜的地方養傷。”
“哦?那你想怎麼還?給我送一箱金銀珠寶如何?”
聶辛明顯被這直白言論噎了一下,表情有了一瞬的僵硬,“這恐怕要讓沈公子見笑了,聶某拿不出這些。不如賣個力氣,給沈公子做半個月的貼身護衛,算是報答這半月來的照顧。”
貼身護衛?
沈明淵眼皮一跳,下意識覺得不妥,心裏莫名冒出一絲不安穩,下意識就猶豫道,“你不會是……”
另有圖謀吧?
比如,沈家的寶貝?
然而話未說完,他就想起了自己的烏鴉嘴屬性,連忙收聲,改了口,“那好,就依你。半月之後,你我各不相欠。”
“好。”
聶辛就這麼跟着沈明淵回到了沈宅。
深思熟慮后,沈明淵的顧慮反而小了許多,原書里聶辛是在傷愈后直接將沈二少綁走的,如今他卻跟着自己成了個護衛。
暫時是死不了了。
與沈二少的別邸相比,沈家本宅看起來要氣派、漂亮得多,數座亭台樓閣坐落在欺負的峰巒之中,彷彿是從山石里天然長出來的那般,暗金色的穹頂趁着周圍或紅或黃的成片林木,更是奪目,頗有股不似人間的飄渺之感。
再往下看去,就是陡峭如懸崖般的山勢,一望無盡如同天塹,在山壁四周,愣是尋不到哪怕一條可供人上下的台階,唯有飛鳥與山羊能靠着天生的本領來來去去。
沈明淵血脈中有風系靈竅,修為不必太深便可騰雲駕霧,一路就這麼飛了上來,衣袂翩翩。跟在他後面的,則是御劍而行的聶辛,以及乘着沈家仙鶴追隨而來的幾個僕從。
山石邊緣有一處地勢較低、呈半圓形的寬闊平台,用以迎送停泊。此時有一身着白袍的青年站在那裏,仰頭望着飛來的一行人,目光最終落在為首的少年身上。
沉肅深邃的眸子裏,便融出一抹溫和笑意。
沈明淵與他對視一眼,立刻認出,這邊是沈家少主,他的大哥,沈和光。
飛至近處,他撤去如有實質的疾風之力,落到平台之上,隨着慣性又向前快走了幾步,穩穩停在沈和光面前,
“大哥是專程來此迎我的嗎?”
被這樣帶着暖意的視線注視着,沈明淵有點不好意思,嘴角眼梢也帶了些笑。
沈家的兩個兒子,一個是父親過去同亡妻生的,一個是不能生育的母親從妹妹那裏過繼來的,實際的五官、性格並沒有多少相同之處。
只是自幼一起長大,兩兄弟這樣相視而笑的時候,倒是多了幾分神似。
沈明淵便是從母親那邊過繼來的孩子,相比大哥活得更加無憂無慮,從小受着溺愛,家族對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健康長壽。
相對來講,沈和光身為將來的家主,身上的擔子重些,性格也相對沉穩成熟。
他似是無奈地搖了搖頭,“你還知道回來?”
話雖責怪,語氣卻是寵着的,並無真的怒意在裏面。
“不瞞大哥,是有事耽擱了,才在外面逗留了那麼多天,你看。”沈明淵向一旁側過身來,露出站在身後一言不發的聶辛,“這是聶大俠,打賭輸了,要給我當半個月的護衛。”
沈和光與那渾身肅殺氣的聶辛對視一眼,互相的視線里都帶了些不動聲色的打量,他立刻沉下臉,語氣都冷了三分,“你做什麼區了,怎還贏了個大活人回來?聶大俠一看就不是凡輩,豈能屈尊做你一個小兒的護衛。聶大俠,辛苦你了,這般陪他胡鬧……”
聶辛不知他為何隱瞞了自己重傷被救之事,倒也懶得戳穿,沒有多說,更讓他在意的,是先前救了自己的沈公子,竟然是沈家二少、而非長子這件事。
沈二少與傳言中並不相同,可沈家少主卻又符合傳言中的性格、為人。
他垂下眼帘,兀自沉思了片刻,將情緒都藏得水泄不漏。
“大哥,先別忙着生氣,迎鶴台上風這麼大,我們先進屋裏去吧,事情沒有你想得那麼嚴重。”
沈明淵連忙拍拍自家大哥的肩膀,安撫兩聲,拉着人就往裏走,順便看了眼身後不動神色的聶辛,示意他也跟上。
“哎……”
沈和光嘆了口氣,眼神複雜地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
“大哥,怎麼這樣看我?”沈明淵察覺到視線,回視過去,微笑中竟然少了三分天真無畏的稚氣。
沈和光眼神忽閃了一瞬,搖頭繼續看路,“沒什麼,只是莫名覺得,明淵此次回來,似乎有哪裏不一樣了。”
好敏銳的直覺。
沈明淵心中訝異,自己與沈和光見面說話不過半刻,自覺沒有露出什麼馬腳,沈和光便覺察到不對了。
不過,十六歲左右的年紀,本就是性情多變的年紀,他又熟知人設劇情,倒不必怕被沈和光懷疑是奪舍了。
微微收攏了幾分笑意,沈明淵打趣似的反問道,“哪裏不一樣了?是不是看着長大了?”
“是有點。”沈和光和他邊走邊聊,聽他這麼說,心中的違和感反而散了些,溫潤的笑意漫開來,“還想讓我誇你?”
沈明淵藉著話頭,將自己與原主的不同歸結於突然而來的上進心,調侃道,“哪怕在外遊玩也沒忘記讀書、修鍊,大哥不覺得很值得誇讚?”
沈和光終於笑了開來,“好好好,晚飯時給你挑魚吃,獎勵你。”
沈明淵心中一愣,垂眼點頭,“大哥真好。”
他忽然覺得,能穿到這麼本書里也挺好,有這麼個沒有血緣關係、卻視如己出寵愛自己的哥哥。只是為了自己的今後着想,多修鍊了幾日而已,開個玩笑就換來了哥哥的獎勵。
原書中,沈明淵倒不是不會吃魚,而是懶到了極致,凡是不能直接吃的都不肯吃,無論魚蝦還是螃蟹,都要大哥親手給自己收拾了放到碗裏,才肯吃上幾口。
說白了,這股子懶勁兒就是被慣出來得。
沈明淵本想逐漸拋棄原有人設,第一步就是變得上進、自立,這樣才好活下去。
上了飯桌,真吃到了一根魚刺都沒有的鮮美魚肉,忽然就動搖了,想在沈和光面前,將原主那些被慣壞了的習慣保留下來。
這樣也挺好。
沈父正在閉關,沈母則去了她妹妹那裏,旁系則與他們不在一處吃飯,於是晚飯時分,就只有兩個沈少爺和聶辛三人同坐。
沈明淵說聶辛與自己打了賭,口氣隨意放鬆,沈和光便當聶辛是他的朋友,沒有怠慢,也不怎麼見外。
魚做了兩條,用的是剛剛釣上來的雲中雪,味道鮮美,入齒留香,還帶着滋養經脈的天然靈氣,算是魚中上品。
這類魚,還是當初沈明淵寫文時胡謅的,沒想到真有吃到嘴裏的一天。
不得不說,口感十分特別,兩條魚用了三種做法,生魚片、清蒸、以及燉湯。
生魚片的口感如同果凍,入口即化,沒有腥味,咽下后隱隱帶着一絲甜美。
清蒸的魚肉雖然熟了,卻吃起來仍然軟滑,是尋常魚肉生吃都沒有的細膩口感,魚香氣融化在口中,叫人食慾大增。
魚湯則更是鮮美,濃厚純白,每一口下去,都伴隨着絲絲靈氣沁入心脾,滋潤着四肢百骸的靈脈。
所謂雲中雪,魚如其名,是一種十分罕見,魚卵如蒲公英可飛入雲層,在高空孵化的靈魚。雲中雪生有蟬翼般的狹長翅膀,身體輕盈而天生帶有御水之靈力,成年□□前都活在厚實的雲層里,其美可入畫,除了魚肉鮮美外,身上的鱗片、薄翼則可入葯,魚眼大補。
也就沈氏這樣不差錢的大家族,會沒事就釣一隻來吃。
不知不覺一碗飯下肚,期間嘴巴就沒閑着,一口接一口,連話都懶得說一句,沈明淵心中暗爽,越發感謝起當初大開腦洞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