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番外(三)

174.番外(三)

夜裏。

金陵徐家。

如今已是月上柳梢頭,徐慶年躺在床上,他似是入了一個悠長的夢境,只是若說是夢境,那裏頭的一切卻又透着股濃濃的熟悉感,倒似是把自己以往所經歷的那些事都重新看了一遍似得。

這個夢境起初像是走馬觀花一般,與他現實中所經歷的一切相重合…彼時他的手還未曾傷,楊青青依舊是他最疼愛的表妹。

不管周邊人如何說她的不好,他都不信…

在他的眼中,楊青青即便長大了,也依舊是幼時那個愛跟在他身後的小丫頭。

她會跟着他的身後,會甜甜得喊他“表哥”,做錯事的時候她會偷偷拉着他的衣角,抬着一雙可憐巴巴的眼睛望着他…那副模樣,就像是這個世上,只有他才是她的依靠。許是因為這麼一層緣故,徐慶年的確很疼愛楊青青,這是他自幼護着的小丫頭,多疼愛些又有何妨?

夢裏的楊青青越長大,也就越發明艷…

其實徐慶年一直都知道楊青青是好看的,只是每當想到日後楊青青的那副模樣,明明還是那般好看的容貌,卻有着如此蛇蠍心腸…他還是忍不住在這一場夢境之中輕輕嘆息了一聲。

徐慶年以為夢境會繼續按照他以往所經歷的那些事繼續往下,可裏頭的一切卻突然變了。

夢裏的自己並未受傷,他依舊是這金陵城最受人關注和歡迎的徐家大少爺…他在自己最意氣風發的時候娶了楊青青。楊徐兩家本就是表親,成這兩姓之好不知羨煞了多少人。夢境裏的他穿着一身大紅嫁衣,臉上掛着素日溫和的笑容,他手持喜秤挑開了坐在喜床上楊青青的紅蓋頭。

燭火分明——

大紅蓋頭下的楊青青笑得比任何時候還要明媚…

她就那樣坐在喜床上,仰着一張明媚的嬌艷,嬌嬌喚他:“表哥。”

徐慶年的夢做到這的時候,只覺得額頭已佈滿了密密的冷汗,他想醒來,想從這一場虛無的夢境之中醒來。這不是他所經歷過的,他也不想去經歷這一切…可不管他怎麼掙扎,夢境卻還是在繼續往下,他只能繼續去看這一場夢境的後續。

起初的時候…

夢中的他和楊青青的確過着似是神仙眷侶一般的生活。

只是日子越往後,楊青青卻變得與最初不一樣了,無論是對外人還是對他…她再不似最初那般溫和。每回出去聚會,回來的時候她便會拉着他的袖子抱怨這個、抱怨那個,最後是責怪他的官階不如別人,連帶着她的地位也不如別人。

他勸說過楊青青,勸說她不要與旁人去比…

這樣的事情一回、兩回也就罷了,次數多了,他也就厭煩了。他不想與她爭吵,爭吵解決不了任何事,他只是不明白自己那個溫柔可人的表妹究竟是為什麼變成這幅樣子?這樣歇斯底里的模樣,真的是他從小疼愛的表妹嗎?

夢境越到後頭,楊青青的性子也就越發暴戾起來…

屋中的丫鬟時不時被她責罰打罵,有幾回他瞧見的時候索性便幫着說了幾句,當面楊青青倒是應諾了下來,只是回頭那個丫頭卻不見了。

這后宅內院的事,他不想管…

她是他的妻子,他理應予她最大的尊重,可他予她信任、予她尊重,卻不是想要她草菅人命。直到那個時候,徐慶年才不得不相信,原來這個在他眼中溫柔可人的表妹其實早就變了,也許那副溫柔的神色不過是她的偽裝。

夢境之中,徐慶年終究還是與楊青青和離了…

他拋下了金陵所有的榮耀和地位,隻身一人去到了邊疆,邊疆的夜很長,邊疆的月很明…他常常會坐在那戈壁之上喝着酒。每當看着月色的時候,他也會想起金陵的人和事,他不明白楊青青為什麼變成那副模樣,或許這其中也有着他自幼對她的縱容和疼愛。

若不是他自幼疼她寵她,也許楊青青也不會成為那副模樣。

而徐慶年也終於在這夢境的最後看到了李青佩,彼時的她已經是天子親授的女將軍,大晉從未出過女將軍,李青佩是頭一位…可在這一片被漫漫黃沙掩蓋的邊疆,幾萬將士與百姓,卻沒有一個不信服於她。

她總是冷着一張臉,坐在那高高的馬背上,在這清冷月色下,淡淡得看着她:“堂堂一個大老爺們,竟然為了一個女人變成這幅模樣…徐慶年,你可真是讓人看不起。”

那是頭一回有人當著他的面說看不起他…

還是一個女人。

可徐慶年看着馬背上冷着面的女將軍,不知道為何竟是忍不住笑了…他高高仰着頭看着月色,手中仍舊握着酒壺:“是啊,就連我也看不起這樣的自己。”醇酒入喉,他看着李青佩,緩緩說道:“將軍,往日醉過嗎?”

李青佩似是未曾聽明白,只是擰着一雙眉心看着他…待過了許久才搖了搖頭,口中是一言一句:“無。”

徐慶年看着她,眉目仍帶笑,連着聲音也很溫和:“那將軍可要與徐某共飲一壺冬日釀?”

“你的酒太淡,不夠烈,我不喜歡…”

徐慶年終於從這一場夢境之中醒來了。

床帳外頭的天色漸漸分明,紅燭也已成了幾分頹色…徐慶年察覺到李青佩還在熟睡,頭一回用盡全力擁住了身邊的人,他不知道那個夢境最後是副什麼樣子,可此時擁着李青佩入懷的時候,他的心情卻是從未有過的寬慰。

這一世,他的身邊有她,真好。

李青佩素來淺眠,往日在戰場的時候,但凡有個風吹草動她便會立時醒來,只是嫁給徐慶年後卻鬆懈了許多。

不過如今被人這樣緊緊攬在懷中,李青佩還是睜開了眼,她的眼中還帶着幾分初初醒來時的惺忪之色,連帶着聲音也帶着幾分喑啞:“怎麼了?”

“沒什麼…”

屋中已有幾分清明,徐慶年低垂着一雙眉眼,他的指腹輕輕滑過李青佩微微攏緊的眉心,頭一回這樣細緻的看了她一回又一回…待李青佩重新折起眉心后,他才溫聲說道:“你不是想去邊城嗎?不如我們去邊城定居吧。”

李青佩聞言,卻越發折起了眉心…

她醒來已有一會了,面上早已是一片清醒,偏偏眼中卻帶着幾分疑惑,連帶着聲音也透着股子疑問:“你——”

徐慶年仍笑看着她,口中是跟着一句:“當初我曾應允你,婚後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你不喜歡金陵,我們便離開金陵。你想去戰場殺敵,我便陪你一道去戰場殺敵。你想去邊城護大晉平安,我便陪你一起去護這大晉平安。”

他說這話的時候,手一直撐在李青佩的臉上…

眉目依舊含着笑,就連聲音也一如舊時溫和:“我知道你不喜歡待在後宅內院,更不喜歡與那些婦人打交道…你不喜歡,我們就離開。”

李青佩聞言卻沒說話,她只是抬着一雙眼看着徐慶年。

她自然不想留在這金陵城,金陵城的天空太小,后宅內院的人心太複雜,怎麼比得在外邊舒爽自在?可如今終究不是以前了,如今的她已經成了婚,她有了夫君,有了婆家,怎麼可能還像以前那樣?

她想到這便開了口:“徐慶年,我…”

“噓——”

徐慶年的指根輕輕點在李青佩的唇上,止住了她的后話,他的面上仍舊是一片溫和笑意,口中卻是說道:“傻丫頭,你不要去在乎別人的想法,你只要與我說,你想不想去?你若想去,我們便去。”

“人世短短几十年,我們又何必為別人的想法而活?”

這是李青佩頭一回聽徐慶年說這樣的話,一時之間竟也難得怔楞了一回…是啊,人世短短几十年,他們又何須為別人的想法而活?

邊城。

元康十四年,李青佩與徐慶年在此定居已有大半年了…當年他們離開金陵的時候,劉謹親授李青佩為從三品懷遠將軍,這是大晉幾十年來頭一個女將軍,也是頭一回有女人做官。

早年李青佩雖常與父兄上戰場,卻從未有過什麼頭銜,因此這一樁封授在金陵城中還是流傳了許久。

而徐慶年…

他的手雖然廢了,可他自幼熟讀兵書,又素來通計策,儼然成了李青佩手下的第一謀士。自打李青佩與徐慶年來了邊城,他們一個在外主戰,一個在內主謀…連着贏了十幾場戰役,不僅獲得了邊城百姓們的敬戴,也贏得了全軍將士們的崇拜。

就連當初那些看不起李青佩的…

如今也紛紛信服於她。

邊城的氣候素來乾燥,無論早晚都有風沙。

徐慶年坐於書房,他的手中握着一本兵書,口中卻是問着小廝:“讓小廚房備下的雪梨湯可做好了?”今日李青佩領兵去打一個小部族,這個部族近來因為換首領的緣故,鬧得旁邊紛紛擾擾。

其實原本這樣的小戰役,李青佩只需打發底下的人去做便是…

可這大半年,自打他夫婦兩人的名聲打了出去,這邊城也跟着寂靜了許久…如今難得有得活動,李青佩自是捱不住,徐慶年也就由着她。

小廝聞言忙笑道:“早就備下了,就等着夫人回來了。”

他這話剛落,外頭便傳來了一陣匆匆忙忙的腳步聲,來人是管家,他往日也是個沉穩的性子,只是今朝看起來卻委實有幾分着急,連帶着聲音也說不穩:“老爺,老爺不好了,夫人,夫人她…由軍醫陪同回來了。”

徐慶年聞言立時變了臉色,怎麼回事?她怎麼會由軍醫陪着回來?

今日不過是一場小戰役,按着李青佩的本事絕不可能受傷才是…他握着書冊的手收緊了幾分:“夫人她人呢?”

管家聞言忙道:“這會已回房了…”

他這話說完,便見徐慶年已站起身往外走去。

外頭的天色仍舊有些溫熱,可徐慶年的面色卻很是蒼白,他袖下的手緊緊攥着,一張薄唇緊抿着,闊步朝正屋走去…他走得很快,臉上和後背已冒出了不少汗,貼在身上並不舒服。

正屋外頭有幾個丫鬟,她們見他過來先是一怔,有個穿着翠黃色衫裙的丫鬟跟着便道:“老爺,奴剛想去請您,夫人她…”

可她的話還未說完…

徐慶年便已打了帘子走了進去,屋中只有李青佩和軍醫,這會李青佩正半坐在床上,軍醫恭恭敬敬立在一側,看起來是剛剛診完脈的樣子,這會正在收拾東西…兩人聽到聲響便都回頭朝他看來。

“徐將軍…”

軍醫朝徐慶年拱手打了一禮。

徐慶年看着好生坐在床上的李青佩,心下才鬆了一口氣,他的步子仍舊未停,待至人前便坐在床沿上握着她的手,口中是跟着一句:“怎麼回事?”

李青佩看着徐慶年,眉眼之間卻是難得透着股羞赫,聲音卻是帶了幾分疑惑:“你不知道?”

她先前不是已遣人去與他說了嗎?

徐慶年聞言自然是怔了一回,他剛想說話,帘子便已被人打了起來,進來的便是先前那個黃衫丫鬟…她是先朝兩人打了一禮,聽到李青佩的話,便跟着回道:“奴還未來得及去說,老爺便過來了。”

“究竟是怎麼了?”

徐慶年素來聰慧,只是這一時之間卻有些鬧不明白…

他原本以為李青佩受傷了,可如今看着這幅樣子,她卻不似受傷的樣子。

李青佩眼看着徐慶年眉眼之間的疑惑,她笑了笑,而後是握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口中是跟着說道:“我…懷孕了,如今已有兩個月了。”

徐慶年聞言是一愣,他…聽到了什麼?

他怔怔看着李青佩,待瞧見她眼中的笑意時,才有幾分回過神來…她懷孕了?那他豈不是要做爹了?徐慶年素來沉穩,此時卻有些難以抑制,他不顧眾人還在場,徑直抱住了李青佩,口中是喃喃而道:“我要做爹了?”

李青佩見他這幅模樣,倒是難得羞紅了一回臉…

好在軍醫和丫鬟知事,不知何時已退了下去,沒有外人在場,李青佩的面色也好了許多。

徐慶年初初抱了一會,卻又想起李青佩如今懷孕,他抱得這般用力若是傷着了孩子可如何是好?他想到這邊忙鬆開了手,一會站一會坐,口中是跟着說道:“我得去找個穩婆,還得去找個知事的嬤嬤。”

李青佩聞言卻是有些無奈得看着他…

她才懷了兩個月,哪用得上什麼穩婆?真是的…只是眼瞧着平時如此沉穩的一個人,今兒個卻手忙腳亂的。她瞧着瞧着,臉上倒也忍不住泛開了一抹笑,李青佩靠着床頭,眉目微微掛了一抹淡笑,口中是溫聲說道:“我如今月子還小,不用穩婆…何況如今廚房裏的廚娘早年就是伺候我母親的,吃食上頭她自是知曉的。”

徐慶年聽她這般說道,倒是也有幾分回過神來…

他重新坐了回去,手握着李青佩的手,口中是笑道:“倒是我忘了,那你現在可有什麼想吃的?我讓人去準備。”

“不用了…”

李青佩搖了搖頭,她先前剛打過一場戰,什麼都吃不下。

徐慶年聞言倒也未說什麼,他扶着人重新躺下,又替人掖了掖被角,口中是道:“那你先好好睡一會,我去書房查些東西。”

“嗯…”

李青佩今日跑了這麼一場,倒也的確有些累了。

她的頭剛貼上了枕頭,沒一會功夫便睡了過去…等李青佩醒來的時候,已是星月高升之時。屋中早就點了燭火,她剛剛坐起身,便有人打了帘子走了進來,卻是先前那個黃衫丫鬟,她看着李青佩,口中是問道:“夫人醒了?”

待這話說完,她是先奉上了一盞溫水,口中是跟着一句:“夫人可要布膳?”

李青佩握着茶盞,聞言卻是先問了句:“老爺呢?”

“老爺把自己關在書房,聽說還召見了府中幾個資歷老的嬤嬤,奴先前打聽了下,老爺是在問您懷孕之間可有什麼要注意的…”丫鬟一面說著話,一面是笑着替人披上了一件外衣,跟着繼續說道:“奴可從未見過老爺這幅模樣。”

李青佩聞言是笑了笑…

她往日鮮少笑,可嫁給徐慶年之後笑得倒也比往日多上了幾回。

她也從未見到過他這幅模樣。

因着李青佩有了身孕,自然也就不好去軍營了。

不過她待在家中倒也不算無聊,早些她有身孕的事傳在外頭,不止軍營里的人送了禮登上了門,就連邊城的百姓也送來了不少福禮。

只不過這日子越往後頭,李青佩的煩心事也就越發多了幾分。

自打她有了身孕后,徐慶年就跟變了個人似得…坐着怕她的椅子涼,站着怕她身子受累,若是吃用得涼了些更是怕她傷了身子。那些刀劍自是不必再說,早就被徐慶年收了起來。

今兒個李青佩坐在院子裏看幾個丫頭放風箏…

偏偏那風箏被掛在了樹上,她剛站上了椅子還未曾夠到那風箏便被人攔腰抱了下來。

李青佩只差一瞬便能夠到,這會被人抱了下來自是有些不高興,眼看着身後的徐慶年便擰着眉心開口說道:“徐慶年,你做什麼?”

徐慶年把人安安穩穩得放在地上,才心有餘悸得開了口:“你要拿風箏喊我便是,你如今…”

李青佩聞言一雙眉心越發折了幾分,她不過是撿個風箏罷了…

何況如今她這身子還不顯,他就已是這般,若是等身子再顯上幾分,豈不是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了?她想到這面色就越發不好了。

底下的丫鬟瞧見這幅模樣剛想勸上幾句,外頭便有人進來傳話,卻是帶着幾分喜氣:“老爺,夫人,有故人來訪。”

來人正是王昉與陸意之一家子。

他們早些便遞過信說要來一趟邊城,只是未曾定個時間,李青佩和徐慶年也不知他們何時會到。

李青佩眼瞧着王昉,哪還有心情生氣?自是忙迎了過去…

她在金陵的時候,相處得最好的便是王昉,如今見她俏生生的立在跟前,自是滿心高興:“怎麼不遞個信,我們也好過去接你們?”

王昉聞言是輕輕笑了笑:“你這處好尋,何況我一進城便聽說你有身孕了,哪還敢勞動你親自來接?”她這話說完是笑着看了看李青佩,倒是未曾想到,歲月翩躚…李青佩也是快要做娘的人了。

李青佩聽她這般一說,臉上倒也起了幾分紅暈。

她也未曾說話,只是握着王昉的手往裏頭走去,兩人久別重逢自是有許多話要說。

等她們進了屋子…

陸意之才笑着收回眼,而後是朝身側的徐慶年看去,口中跟着一句:“恭喜了。”

徐慶年聞言也收回了眼:“多謝…”

他的聲音依舊溫和,眼看着陸意之懷中的小子,徐慶年的眉目便又柔和了幾分:“這是你家大公子吧?沒想到都這麼大了。”

滿滿如今已有兩歲多了,他模樣好又愛笑,嘴巴還甜…這回聽徐慶年說話,他也不認生,只張了一張小嘴說道:“滿滿吃得多,長得自然快了,等滿滿再多吃些,就能和叔叔一樣高了。”

徐慶年瞧着他這幅模樣,便越發歡喜了幾分。

自打李青佩有了身孕后,他對這些小孩子也是越發難以抵抗了…這會瞧着滿滿,他是笑着伸出手輕輕揉了揉滿滿的頭,口中是跟着一句:“那滿滿還要多吃些,等到有一日長得比叔叔還要高。”

他的右手當年被陸意之所傷,即便得江先生治癒,卻也未曾康復。

陸意之看着他手腕上那道舊傷,口中是道:“當年的事,我很抱歉…”這些年他和徐慶年相處,知曉他心性不錯,當初也不過是被那個女人蒙蔽罷了。

徐慶年聞言倒是輕輕笑了笑,他自然知曉陸意之說的是何事:“我倒覺得值得…”他一面說著話,一面是朝那屋中看去,木頭窗欞皆大開着,他能看到坐在裏頭的李青佩正低垂着一雙眉眼笑逗着陸意之家的二姑娘。

他看着她臉上的笑顏,眼中的笑意也就越發深厚了幾分:“用一隻手認清一個人,用一隻手獲一片真心,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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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允你貪(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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